明朝正德年间,苏州府吴江县发生一件奇案,父亲扮成盗贼,半夜悄悄摸到儿子房间偷钱,结果儿子误将其砍杀。知县经过调查后做出判决,结果大快人心。
吴江县有户人家,男主人叫赵甲,妻子马氏,家资殷实,两口子恩恩爱爱,唯一的缺憾是没有后代。两人也曾烧香求佛,还乐善好施,只为求得一子,直到年近四十,方才生下一子,取名赵进。为此,夫妻俩舍了大把钱财还愿。
夫妻俩老来得子,非常高兴,对赵进无比宠爱,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从来是娇惯着孩子,满足孩子的一切愿望,就算孩子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恨不得找个高梯子去给摘下来。孩子三岁时生了天花病,赵甲夫妻两个内心焦虑,天天睡不着觉,遍访名医,花了不少银子,才终于治好了孩子的病。从此以后,夫妻俩对孩子更加宠爱,唯恐有半点闪失。
等赵进稍大一些的时候,赵甲又花重金请来当地有名的孔秀才教孩子念书。孔秀才是老儒生了,有名望,教学严厉,赵甲夫妻俩既想让孩子多学东西成才,可更怕孔秀才累着孩子。赵进头脑聪明,不过却都是些小心眼。他知道父母心疼自己,于是常常以生病为理由向父母撒娇卖萌。
父母娇惯赵进,只要赵进说自己不舒服,立马让他休息玩耍。孔秀才曾向赵甲夫妻委婉地表达过“严是爱,宽是害”的道理,赵甲夫妻表面答应,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到后来孔秀才也不管了,只是冷眼观瞧。拿着高工资,过着清闲的生活,孔秀才却不愿意继续干下去,毕竟他是一个正直之人,不想如此无功受禄,很快辞去了这一工作。
有些内心奸诈的教书先生听闻此事后,纷纷到赵甲处自荐,自夸如何会教书,其实就是陪着赵进玩。几年下来,赵甲没少花钱,可儿子赵进却没什么长进,身上还沾上不正之风。后来,赵进染上了赌瘾,经常出入赌坊,家里的钱如同流水一般往外走。有一次赵进欠了钱,被人堵在巷口殴打,恰巧父亲赵甲经过,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儿子,并答应债主次日还钱。
第二天,赵甲好不容易替儿子赵进还清了赌债,却花去家中大部分积蓄。赵甲夫妻俩商量着给儿子娶房媳妇,收拢儿子的心。他们给了媒婆一大笔钱让她说亲,最后媒婆还真说成一门好亲事。女方是隔壁县一个商人的女儿吴氏,长得极为俊俏,只是聘礼要得多。赵甲把家里剩余的积蓄全都拿出来,方才准备好聘礼去吴家下聘,并约定了婚期。
快要结婚的时候赵甲又犯了难,因为吴家早就说过婚礼要办好。如果儿子不赌,从下聘礼到结婚都难不倒赵甲,而且还能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可如今为了给儿子还赌债,再加上聘礼,家中已经没钱了。但为了儿子能娶上媳妇,赵甲向吴江县一家富户沈员外借了银子,终于风风光光地办成了儿子的婚事,了却一桩心愿。
结婚后,儿子赵进和儿媳吴氏倒也过起了安稳日子,赵进对吴氏言听计从,自然也不敢再去赌场。不过吴氏自恃出身富家,很瞧不上公公赵甲,在吃穿上都是让赵进先管好自己的,很少主动给公婆买衣,更谈不上给他们好饭好菜。赵甲的妻子马氏,祖上也是大户人家,如今却天天忍受儿媳吴氏的白眼,心里堵着一口气,竟然病倒了。
赵进夫妻俩一开始还过去照顾一下,可是很快就不耐烦了,吴氏曾当着公婆的面对赵进说:“我是我父母养大的,又没有受过你父母的恩惠,凭什么让我来照顾他们!”这种话,直到现在还有许多媳妇在说,可这话真有道理吗?各位看官自行判断。马氏因为这些事情气得病重,没多久便去世了。
赵甲早就没钱了,为了安葬妻子马氏,他向儿子借钱买棺材,吴氏把赵进叫到里屋,对他说:“我们自己的钱,为啥要借给别家买棺材?让他自己想办法。”你看,吴氏还是把公婆当成“别家”,赵进听惯了媳妇的话,而且人品本来就差,竟没有向父亲借钱。可见,从小娇惯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好处,孩子长大了反而不一定孝顺。
赵甲没奈何,回到家里哭了一阵,找了几件衣服,还有妻子马氏的一个银簪子,拿去当铺当了,方才换回一些银两,置办了棺材,又雇了几个人抬到坟地埋葬了。赵进小夫妻俩佯装号了一会子,便回家继续过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临近年关,当初借给赵甲钱的沈员外来找赵甲要钱,可赵甲哪有钱还呢。他央求沈员外宽限数日,先去找赵进借点钱还给沈员外,正巧碰上赵进的朋友来。赵进专门炖了鸡、买了肉招待朋友,却告诉父亲自己没钱,让父亲回家等着。赵甲没办法,回家后翻箱倒柜,把箱子里的几件衣服和马氏剩下的首饰都卖了,也才刚凑够了利钱,暂时还给了沈员外。
过了几天沈员外又来要钱,赵甲也只好去找儿子赵进,儿媳吴氏说道:“当初是你借的钱,又不是我们借的,要还也应该是您老去还!”赵甲被儿媳一句话噎了回去,看看家徒四壁,赵甲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编了个谎:“我儿子答应给我钱了,但是得后天才能给我,麻烦您后天来取。”
这天晚上,赵进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赵进家里颇有些积蓄,只是藏着不给父亲,如今听到动静,他以为是家中来贼,便拿起平时放在床边防身的斧头,悄悄起来,发现果然有一个蒙面人在翻他的钱柜。赵进举起斧头,一下劈倒了盗贼,又赶上去连劈两斧,彻底结果了盗贼的性命。
赵进喊来诸位邻居作证,邻居们赶来后,有好事者扯下盗贼的蒙面布,却愕然发现这是赵进的父亲赵甲!邻居们议论纷纷,父亲半夜出现在儿子儿媳的卧室,这是想干嘛?也有人说赵甲生性敦厚老实,半夜来此肯定有难言之隐。次日天命报官,知县姓海,素来耿直,他并没有急于断案,而是先将赵甲关押,明察暗访,终于查清了赵进对父亲赵甲的所作所为,才正式审案。
原来赵甲为了还钱,左思右想后,只得狠狠心,找来一块黑布蒙在脸上,扮作盗贼的模样,想去儿子赵进家“借”点钱来解决当下困难,没想到被儿子误杀。赵进砍了赵甲,这在古代可是重罪,然而赵进的目的是为了劈砍盗贼,从这点上来说似乎又该判无罪。
根据掌握的证据,海知县当堂痛骂赵进不仁不孝,喝道:“杀贼可恕、不孝当诛,父亲为了儿子欠下债务,赵进却不帮助父亲,竟然还让父亲赵甲沦为乞丐。来人,先打四十大板,关到大牢!”赵进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哭爹喊娘。赵进的妻子吴氏来看过赵甲几次,没想到染上了牢瘟,娘家人也不敢来接,很快病逝。
狱卒里没有人看得起禽兽不如的赵进,对他爱答不理。同一个监牢的犯人都瞧不上赵进,轮番欺辱他。赵进平日里娇养惯了,身如今上本就有伤,再加上众人的欺辱,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被狱卒扔到了乱坟岗。
和煦说
《诗经》上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为了拉扯孩子,父母一生辛劳,让孩子吃饱饭、穿好衣,生病了父母着急,恨不得孩子的病长在自己身上。等到孩子大了,又想着给孩子请老师,让孩子学好,成人成才。所以说对父母“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故事里的赵进可以用“毫无人性”来形容,乌鸦尚知反哺,赵进却丝毫没有感激父母的恩德。“妻贤夫祸少”,赵进最后落得惨死的后果,与妻子吴氏的不贤不肖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吴氏有一丝良心,也不会让公婆陷入如此困难境地,结果最后自己也遭受了报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赵进的所作所为,与当初赵甲、马氏夫妻俩的教育方式有很大的关系。赵甲夫妻俩对赵进娇生惯养,极度溺爱,满足孩子的一切愿望。其实他们是有机会避免这种后果的,如果当初他们听了孔秀才的话,放手让孔秀才认认真真教导赵进,赵进说不定可以成才,至少不会禽兽不如。可惜的是,赵甲夫妻放过了教子成人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