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胄元臣、宜居首功——‘第四次征缅之役’结束与傅恒的人生结局

伯虎奉天靖难 2025-02-04 11:54:53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七月,经略大臣傅恒奉乾隆帝谕旨(第四次)率军出征缅甸,于当月率四千精兵从腾越(云南腾冲)杀入缅甸境内,发动了对缅甸的第四次军事进攻;

傅恒出兵后起初进军顺利,先招降孟拱土司,后夺取猛养、南准寨土司;九月中旬,清军与缅军主力接战,缅军水陆两军皆不敌清军进攻,溃败后撤。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九月二十九,傅恒率军到达哈坎,然后再向南进军,准备在新街、老官屯一带与缅军主力进行最后的决战。十月初二,傅恒渡过大金沙江,进驻东岸清军主营,指挥全军作战。

此时缅军也将主力军队约三万人部署在新街、老官屯(八莫附近)一带,与清军夹江展开对峙,死守战线,以保证国都阿瓦的安全。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十月初十,清军率先向当面的缅军发起了进攻,双方在新街爆发激战,缅军水陆两军再次被清军击败,不得不退到新街数十里外的老官屯,清军则乘胜进军老官屯,继续追击作战。

十月二十二,傅恒以主帅之尊,率阿桂、阿里衮等副手亲自出营抵近前线指挥作战,率清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在傅恒的激励下,清军水师又在作战中击沉了缅军水师二十艘战船,而陆上清军则以火攻、炮击、近战的方式,几次接近缅军木栅,试图冲破缅军的阻挡,但均以失败而告终。

十月二十六,清军水师率先发动攻势,乘夜攻占了缅军大江两营之间靠近西岸的沙洲,夺取战船二艘,俘十一人,缅军水师不敌后只得退守东岸,缅军的水路运输由此被被断,清军将士因此士气大振;但陆上对战的结果,还是因为缅军的坚守,导致清军火攻再次失败。

此后,从十月二十九至十一月初九,清缅两军连续在老官屯地区进行了不间断的攻守大战(一般是清军进攻、缅军防守),双方殊死战斗、往来冲杀,最后打得精疲力尽、死伤惨重,都出现了底层军士抵触厌战的情绪,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而此时傅恒所率的军队,因作战或者病疫减员者几乎达到一多半,出征时的三万大军,在扣除驻守后方台站交通要道守军后,在老官屯前线能继续作战的仅存一万三千余人。而清军中高级级将领也同样减员严重——

不但副都统永瑞、提督五福、水师提督叶相德、漕运总督傅显、总兵吴士胜等人感染了瘴疾在军中病重去世,就连主帅傅恒、副将军阿里衮也在恶劣的作战环境中染上了瘴病,连日腹泻、一病不起。

见己方士气低落、作战不顺、因疫病减员严重,自身也感染瘴疫的傅恒只得向乾隆帝上书,说明前线的真实情况,并以自己‘治军不力、督战踟蹰、劳师糜饷’为由,恭请乾隆帝先予己论罪,再指示下一步军事行动的计划。

傅恒的‘请罪奏疏’还没有送到京师交给乾隆帝御览,对面的缅军同样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不住了——当时因新街之败而心惊胆战的缅王孟驳在惶恐之下,慑于清军的巨大军事压力,以及后续战争的不可预知性,也对这场战争做出了自己的最终决策:他授命缅军老官屯前线主将诺尔塔(即玛哈·希哈修亚,也就是大城征服者摩诃梯诃都罗),可以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选择是否与清军罢兵议和。

而乾隆帝接到傅恒的奏疏,得知傅恒、阿里衮在前线染病、且征缅作战陷入严重地消耗拉锯状态后,当机立断颁旨命阿桂代为主持老官屯的军务,主帅傅恒即刻班师回京养病(乾隆帝这是生怕傅恒也重蹈其侄明瑞的覆辙、阵亡在缅甸前线)。

在谕旨中,乾隆帝还特别说明不会追究傅恒此次指挥战事胶着、不能取胜之过。乾隆帝的意思,是同意前方的清军与缅军议和息战,但自己就装作不知道。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十一月初九,老官屯缅军主将诺尔塔主动向清军主将傅恒致信,要求双方就此罢兵停战,并缔结新的和约。当时,傅恒还心有不甘,想咬牙继续打下去,但自副将军阿桂以下(副将军阿里衮此时已经病得很重、即将病逝了)的绝大部分将领都不想再打了。

在听取了部将们的建议后,傅恒终于同意与缅军停战议和,并于十一月初十回信给诺尔塔,同意缅方的停战请求;经过之后的几经交涉,清缅两军于十一月十六日正式达成议和协定,缅军将领十四人(一说十三人)与清军将领十二人在老官屯代表各自的主帅(诺尔塔、傅恒)举行了议和仪式,在定议画押、互赠礼物等仪式完成后,正式宣布两军停战。

十一月十八,老官屯前线的清军开始沉炮、焚舟,准备撤军,而缅军将领觉得清军把船烧了实在太可惜,就厚着脸皮问清军要船,结果自然是没要到。十一月二十一,老官屯前线的清军全部撤回了云南境内。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十二月,因主将经略傅恒身染重病、副将军阿里衮已经病逝军中,乾隆帝命副将军阿桂为礼部尚书,负责云南撤军善后以及与缅甸联系、完成和议流程之事(就是缅甸要向大清奉表称臣、遣使纳贡)。

傅恒则奉命将军务交予副手阿桂处置,自己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年底率军回驻虎踞关;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二月,重病缠身的傅恒坚持着履行‘经略’的职责,率大军班师回朝。

随着傅恒的班师回朝,前后延续四年、历经四次战事、耗费国帑九百一十一万两的征缅之役(清缅战争),就此落下了帷幕。

清缅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后续还留有不大不小的涟漪——

当初在老官屯达成的‘临时和约’正式文本,因故没有留存,而事后清缅双方的将领们向各自的君主汇报此事时,内容又有很大的出入(抬高己方、贬低对方),所以,战后双方因为外交上的礼仪往来规制,又彼此较劲,把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朝贡关系)往后拖延了二十年。

有关和议内容,清朝方面的记载是:

一、缅甸遵照之前的古礼,向天朝(清朝)奉表称臣进贡

二、缅方释放所有的战俘

三、缅甸此后永不侵犯天朝(清朝)的边境(包括清属土司辖地)

而缅甸方面的史料记载则是:

一、逃往云南的所有缅属土司,清朝都要交还给缅甸管理,并承认缅甸对缅属土司的统治权

二、所有在战争中被俘的双方将士一律释放

三、重开边境商路,准许两国的民间商贩开展正常贸易活动

四、每隔十年,清缅两国的君主要交换使节,互通友善书信,并相互致送礼物

因为清缅双方在‘临时和议协定’中的认知差异,所以事后双方都不满意,缅王孟驳不但没有向清朝称臣纳贡,还给乾隆帝发了一封内容不是很恭敬的信过来,要求履行和议内容。

乾隆帝对缅甸如此无礼的举动很不满意,因此迁怒于在云南主持善后事宜的阿桂,于是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八月,以‘缅甸不遣使臣进贡、且扣押清索贡使者’为名,将阿桂的领侍卫内大臣、礼部尚书、镶红旗汉军都统等官职全部革去,仅留‘内大臣、办副将军事’的头衔,自效以观后事如何。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不甘心没能压服缅甸的乾隆帝又命阿桂出派小股偏师骚扰缅甸,待其疲惫后,再兴王师大军往攻。阿桂则干脆给乾隆帝上疏,请求大举出兵攻打缅甸.

乾隆帝当然知道阿桂的建议是故意迎合自己都,于是以‘不合时宜’为由手诏斥责阿桂,又再夺其官职,‘留军营效力’(一撸到底)。

但乾隆帝也清楚——要再次对缅甸用兵恐怕是很难了,再加上此时大小金川又发生了叛乱,清军将前往平叛、不能兼顾多处,阿桂也要由云南调往西川负责指挥平叛大军。

于是,乾隆帝便将缅甸的‘无礼僭越’举动暂时放在一旁不理,只禁止边境贸易以及人员往来,断绝和缅甸的联系;多年隔绝之下,清缅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四月,缅甸新国王波道帕耶(即孟云)为了应对来自邻国(暹罗等国)以及西方殖民者的压力,所以主动改善了清缅关系,还派出使节向乾隆帝奉表称臣纳贡,承认了清朝为缅甸的宗主国、缅甸是清朝的朝贡属国事实;清缅外交(朝贡)往来之事,才算圆满地结束。

此后,缅甸从属于清朝(朝贡国)近百年,直至光绪十四年(1885年),英国殖民者发动了第三次英缅战争,占领缅都曼德勒,废黜末代国王锡袍,缅甸贡榜王朝灭亡,这才结束了清朝和缅甸之间的‘朝贡外交关系’。

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三月,傅恒率军抵达了天津,并在天津拜见了亲自前来迎接自己凯旋的乾隆帝。对于傅恒这一次征缅的功劳和辛苦(功劳不说、辛苦是真辛苦),乾隆帝还是深切地感动,于是除了按制度重重嘉奖傅恒之外,还赦免了他‘缅酋谢罪表久不至’之罪,又特别授予他可以佩戴“三眼花翎”的荣耀。

这也是清朝第一个在有资格佩戴人员之外(只有皇后所生固伦公主的丈夫固伦额驸,以及宗室和外藩蒙古、蕃部、回部中得授固山贝子爵位的贵族),额外获得“三眼花翎”的臣子(整个清朝只有七个人获得了这个无上荣誉),傅恒也因此成为了乾隆朝前期当之无愧的‘臣子第一人’。

但傅恒虽然凯旋归来、且载誉良多,但因年前征讨缅甸受瘴疠的感染久久不能痊愈影响;回朝后的傅恒即使住进了乾隆帝特别赐予他的、距圆明园只有一箭之地的春和园别业中静心休养.

但病势毫无起色,延宕日久后瘴疴愈发地沉重,终于药石无效,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七月十三,薨逝于私宅春和园中,年仅四十九岁。

傅恒因病去世之后,乾隆帝哀痛悲伤不已,亲自前往傅恒位于皇城东安门内的宅邸内奠酒致哀,追赠其为太傅,赐谥号为‘文忠’,命傅恒按宗室镇国公的典仪规格操办身后葬礼,以此来表达对傅恒一生功业的肯定,以及自己对傅恒的重视和悼念之情。

之后,乾隆帝御制赋诗悼念傅恒,对其大加赞扬:

‘世胄元臣,与国休戚。早年金川,亦建殊绩。定策西师,唯汝予同。酇侯不战,宜居首功’;

并称呼他为‘社稷之臣’。

乾隆六十年(1796年)十二月,因傅恒第三子、一等忠锐嘉勇公福康安的平定苗疆之功,即将禅位为太上皇帝的乾隆帝破格晋封福康安为固山贝子,这是清朝唯一一个在宗室、外藩蒙古、蕃部、回部贵族之外,活着被封为如此显爵的异姓臣子(比其父傅恒还要厉害)。

嘉庆元年(1796年)五月,在激烈的苗疆作战过程中,因长途跋涉与战事紧张造成水土不服,福康安罹患了瘴病(也和其父傅恒当年一样)、随即因积劳成疾在湘西军中病逝,年仅四十二岁 。

此时已成为太上皇的乾隆帝在听到福康安病逝的消息后,作诗痛惜悼念这个杰出的后辈人才∶

“自叹贤臣失,难禁悲泪收。深恩纵加赠,忠笃那能酬。”

一如二十多年前追思早逝的傅恒一样。

随后,太上皇乾隆帝又以嗣皇帝嘉庆帝的名义,追封福康安为‘嘉勇郡王’,建专祠祭祀,乾隆帝并推恩其父傅恒,也赠傅恒‘郡王衔’,父子共同配享太庙。这是清朝唯一一例异姓臣子‘父子皆封、赠郡王,配享太庙’的荣耀记录。

《富察氏世系.傅恒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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