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貌貌狼（财经郎眼Daily）

近日，阿里拍卖网上出现令人匪夷所思的商品——西安华西大学红河校区。该资产起拍价为4.25亿元，保证金1亿元，增价幅度300万元。

根据拍卖平台的资料显示，这一标的位于陕西省眉县营头红河谷，标的内容包括华西大学红河校区相关设施设备等动产、构筑物、管道沟槽、绿化苗木、超过67万平方米的综合土地以及超过13万平方米的地上建筑物等资产。

据悉，这并非华西大学的首次拍卖，早在2018年6月华西大学红河校区就以5亿元的起拍价挂上了拍卖平台，当时有53人设置提醒，超过8000次围观拍卖，但最终还是以流拍告终。时隔不到一年，其折价15%再次挂上拍卖平台。

一所大学为何陷入被拍卖的窘境？这或许还要从华西大学曾引以为傲的“华西模式”说起。

春风得意马蹄疾

华西大学创办于1989年，是由陕西省教育厅主管，中国民盟西安市委主办的一所集理、工、文、管为一体的全日制综合性民办大学，由西安蓝田向阳校区、红河校区和杨凌校区三部分组成。

2002年，王明亮出任华西大学第二任校长，推出“教育扶贫、信贷助学”的举措，具体操作是与银行合作，对自立上进的贫困学生由学校担保，实行信贷助学。助学贷款为无息贷款，在学生毕业走上工作岗位8至10年后还清贷款。这一尝试让王明亮成为民办教育界的一颗“明星”，短短数年间获得许多荣誉称号。

2010年，华西大学再度推出“零学费”入学，即“全额信贷助学”，此举措吸引社会各界关注，华西大学也成为了民办教育界被竞相追捧的典范。

华西模式的成功，吸引了大量学生入学，据有关人士介绍，华西大学鼎盛时期，一个学院的人数相当于现在一个校区的人数。

面对学校的“人满为患”，学校不得不建设新的教学楼。2018年5月18日，学校与一家名为“海南中航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的单位合作，投入5.5亿，着手修建华西大学的第三个校区——杨凌校区。

华西模式风险显

随着杨凌校区开始修建，华西大学逐步走向衰落。2013年杨凌校区的建设陷入停滞，而与华西大学合作的海南中航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后经《成都商报》报道是一家“皮包公司”，该公司在层层转包中收取数千万质保金后消失，导致华西大学资金链断裂。

但是在貌貌看来，海南中航导致的资金链断裂或许只是华西之“雷”爆发的导火索，华西的办学模式才是真正的风险。

2005年“华西模式”诞生之际就注定华西大学要不断以贷款维持这一“特殊办学模式”，学生如果无法偿还贷款，学校的承担能力又有限，那么这笔钱是否会成为银行的坏账？

2010年，王明亮曾在一档访谈节目中谈到华西模式，他说：“学生如果不还贷款，我们就全额承担，我们能承担多少，我估计最大限度是10%至20%，这就是风险。”

而助学贷款资金回笼线较长，且通常为无息，加上存在坏账的可能性，银行也未必会长期合作，这就意味着，华西大学要不断寻找贷款方，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又能让“华西模式”走多久？

所以，华西大学将融资的渠道扩散至“民间”。

借新还旧滚雪球

根据西安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05年8月，华西大学因办学发展缺少资金，时任华西大学校长的被告人王明亮与他人商议以华西大学投资助学，教育扶贫为名组建融资团队，向社会公众非法募集资金。融资团队与集资群众签订《合作办学协议书》，借款期限为1至5年期，年利率10%至16%，将募集资金中的75%交由华西大学支配，25%作为融资团队的提成及投资群众的投资奖励，合同到期后，由华西大学向投资群众偿还本金并支付利息。

审计资料显示，2007年至2014年初，西安华西大学共与14931人签订《合作办学协议书》，实际募集资金金额23.92亿元，退还投资群众募集资金本金、利息共计12.87亿元，未返还公众募集资金11.05亿元。其中，华西大学向支付业务人员提成6.86亿，其余资金被用于购买土地、学校设备、对外投资等项目。

很难想象，华西大学要投资什么样的项目才足以撑起其对群众许诺的“年利率10%至16%”的高额回报？要知道，股神巴菲特的年化收益率也不过才20%左右。

一意孤行忘初衷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华西大学用于吸纳公众资金的“信贷助学”，也存在许多不为人知的猫腻。2014年，多名华西大学的学生反应，他们与校方签订了“信用卡”办理合同，校方当时跟他们解释这一信用卡等他们毕业后，额度会上升至20万至30万，可以当做创业资金，但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名下多出一笔逾期未还的2万元贷款，即便没签字的学生，也在2012年“被”办理了这样的合同。

还有学生反应，自己与学校签署了2万元“助学贷款协议”，用于学费和学杂费，在一年内分两次还清，但学生在还清贷款后，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失信人”。

也就是说，所谓的“助学贷款”逐渐沦为学校缓解资金压力的工具，无论签不签合同，学生都会成为借款人，无论还不还钱，学生都有可能成为老赖。

“行善举”让华西大学树立了良好的口碑与形象，生源越来越多，学校规模越来越大。但是，华西大学从一开始就没有找到与自身经营能力相匹配的经营思路，王明亮的家人曾对他提出过警告，但他仍一意孤行，以至于在“光辉”中越走越远，最终偏离了初心，只剩下野心。

民办高校解困局

事实上，华西大学并非个例，2016年左右，民办高校涉及非法集资案件时有发生，仅是一个省已公开的案件，全年涉案金额合计达百亿。

究其原因，一方面，2014年后，我国全日制高等教育规模不断扩大，民办教育培训机构遭遇生源危机，而民办学校最主要的收入就是学费；另一方面，民办教育机构的权属不清晰，按理说民办教育机构是提供教育服务的公司，应按公司注册，实行工商监管，以公司之名可向银行融资借贷，但民办教育培训机构必须注册为学校才能招生，而依据当时的法律，学校的资产不能抵押，以至于民办高校融资渠道狭窄，一旦遇到资金链压力，就会向“民间”举债。

随着2017年我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的正式实施，民办教育界的乱象已得到显著改善，为规范民办学校办学行为提供了法律约束，不仅确立了民办学校非营利性和营利性分类管理原则，还规定了民办学校应当具备法人条件，同时，对民办教育机构的融资方式做了详细说明，关于学校的治理结构、剩余财产处置、办学结余分配等方面的要求，都适用《公司法》的有关要求。

此外，我国还出台了《国务院关于鼓励社会力量兴办教育促进民办教育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民办学校分类登记实施细则》、《营利性民办学校监督管理实施细则》等配套文件，健全监督管理机制，健全民办学校风险防范机制，要求各地各部门切实做好民办教育领域非法集资防范和处置工作。

除了政策和法律的完善，归根结底，民办教育机构还应在“经营思路”上下功夫，仅依靠学费为支撑太过单一，“生源多少定生死”终究不是可持续发展的模式。

而那个已经流拍过一次的华西大学红河校区，这一次，又将面临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