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作者:女王不在家

冰悦谈小说 2024-03-16 11:44:55

《锦宫春暖》

作者:女王不在家

简介:

希锦是汝城商贾之家的女儿,生得玉净花明,楚楚动人。因父母只得她一个,便为她招了阿畴为赘婿。

希锦心仪霍家二郎,那是她喜欢的读书人。

如今招了阿畴做赘婿,这郎君虽生得姿容俊雅,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希锦终究意难平。几年夫妻,她摆了许多姿态,诸多为难,要阿畴为自己洗脚揉腿也是有的。

对此,阿畴垂着修长的羽睫,沉默地照单全收。

谁曾想那一日,宁家院中涌入许多官兵。

他们说阿畴是流落在外的皇太孙。

如今要回去登基为帝。

周围人等看着希锦,目露同情。

她性子骄纵,往日如何作践这赘婿的,大家都懂,如今赘婿身份显贵,若是追究起来昔日种种,这事该怎么办?

希锦也是震惊,震惊之余,将那写好的休书往旁边一扔,软绵绵地扑进阿畴怀中。

“阿郎,我要当大娘子,我要当皇后!”

就在众人倒吸一口气时,大家看到,那皇太孙沉默抱住希锦,一如往日。

后来,希锦在众人的艳羡和惊叹中,飞上高枝头,母仪天下,独揽皇宠。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偷了休书奉到已贵为天子的阿畴面前:她曾要休你,她有二心,她就是在哄你!

阿畴淡看了对方一眼:关你什么事?

作天作地娇娇女vs对女主滤镜很深就是觉得她好的忠犬帝王

精彩节选:

希锦是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闹醒的。

她扯过来锦被蒙住脑袋,想继续睡,可这个时候孙嬷嬷已经侯在外面了,一声儿一声儿地提醒着:“娘子,天不早了,该起来了。”

她贪睡,扭了扭身子,还是想再赖一会,谁知就听到身边男人的动静。

阿畴起来了,希锦耳边传来衣物窸窣声。

希锦假装没听到,一个翻身,背对着他。

这么翻身间,锦被滑落,希锦感觉肩上泛起凉意,刚要去扯锦被,身后男人已经帮自己掩好被角,顿时暖和了。

希锦满意地哼哼了声。

阿畴俯首下来,男人清醇的气息便笼罩着希锦,他仿佛要说什么,不过还没说呢,那边孙嬷嬷便径自撩开了帷帐,从外面递进来一个四方抽角托盘。

孙嬷嬷一双眼溜溜地往帷帐里面打量,口中却道:“娘子,快些吃了吧。”

希锦是不喜的,一股子反感涌上来。

阿畴用自己身体挡住了希锦,从孙嬷嬷手中接过来那托盘,又把帷帐重新放下。

希锦便感觉,男人俯身下来,手中捏了一样物件,就要塞到自己口中。

希锦很不喜,倔强地闭着唇,但男人的长指灵活而娴熟,她还是被塞入了一点荔枝干。

冷不丁这么一小口,软绵绵的劲道,很干很甜。

她勉强嚼了几口。

阿畴再次俯身下来,手中仿佛拿了另一样物事。

希锦眼睛不舍得睁开,不过脑子却明白过来了,口中含糊地嚷嚷道:“不要了,我不要吃橘子,才不要吃。”

按照汝城的风俗,大年初一不睁开眼就得吃橘子吃荔枝干,橘子音同“吉”,荔枝音同“利”,取一个吉利的意思。

可那橘子冷冰冰的,大冷天的,哪个能爱吃呢!

阿畴便在她耳边说:“别出声。”

清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希锦知道这个时候他是向着自己的,便听话地抿着唇不说话。

阿畴取了那橘子,自己吃了两瓣。

希锦这个时候也睡不着了,便翻过身来,抱着锦被,睁着惺忪睡眼,懵懵地看他吃橘子。

大年初一,天虽然没大亮,但外面挂起来灯笼,屋子里也点了香烛,那红光自锦帐透进来,拔步床内便笼着一层稀薄的红光。

阿畴穿着丝绵的白色里衣,一头乌发自肩头落下来,那面容——

希锦便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虽然成亲三年了,但她还是觉得他挺好看的。

幼时读书时见过的那些诗词,所谓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也不过如此。

不过她到底收回目光,别开眼,看向锦帐的顶子,上面是金丝银线绣着的花开富贵图,她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那绣样上的走线。

希锦爹是家里第五房,只得了希锦一个独女,本来宁家说是要抱一个别房的过来,希锦娘不肯,死活不肯,说不养别人的儿。

希锦娘的娘家也是有些脸面的,为了这个和离不像话,最后到底没成,于是膝下只得希锦这么一个独女。

到了希锦成亲时候,希锦父母自然是精挑细选,宁家各房也都出谋划策,为希锦挑选良人,希锦生得娇美,是汝城有名的小美人儿,又有丰厚嫁妆,媒人踏破了门槛。

不过希锦自己有主意,她早看中了霍二郎,霍家找了媒人登门时,便让自己爹娘忙不迭答应了。

她才不在意霍家能出多少彩礼,反正她要嫁霍二郎。

霍二郎是读书人,但生得俊朗好看,待人也温柔,和她又自小认识,人品才学都是没得说,她当然喜欢。

只可惜,这婚事没成。

其间种种,希锦并不想回忆,反正稀里糊涂就招了阿畴为赘婿。

选阿畴时,希锦其实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拗不过爹娘,也就选了。

阿畴确实生得好,是那潘安宋玉一般的相貌,从十二三岁时,甚至时不时有些风流子弟盯着不放的。

希锦偶尔那么看一眼,也是喜欢的,谁不喜欢这样俊美绝艳的郎君呢。

只不过成亲几年,日子到底有些不如意,是以希锦的气并不太顺。

此时的阿畴吃过两瓣橘子,便低声问希锦:“起吗?”

才吃过橘子,他一说话,有橘子清凉的气息。

希锦抱着锦被,懒散地道:“嗯,那就起吧……”

阿畴知道她是不情愿的,不过今天过年,到底是该起来了。

他便吩咐外面孙嬷嬷准备衣裙,孙嬷嬷忙递上来,大年初一的衣裙都是早准备好的,希锦虽然不是新妇了,但依然要穿红的。

至于里面的贴身衣料,也都是现成新做的,新年新衣料,统统提前熏上香又在暖炉中暖着,如今一早递上来。

希锦手撑着被子要坐起来,不过身上却绵软无力,便靠在那里:“你快帮我啊。”

才醒过来,她声调还带着浓浓的睡腔,嘟哝软糯,像是在撒娇。

阿畴是早习惯了她的做派,娇气得很,能躺着就不坐着,能让别人做,她自己是万万不会动手的。

况且,她昨晚确实没睡好。

当下便俯身下去,抬手照顾她穿衣。

她的肩膀略显单薄,但是肌肤却很白,欺霜赛雪的,配上那红艳艳的软绸小衣,便觉格外惹人。

阿畴这么系着的时候,恰看到前面那处,却是一捧雪上绽开红滟滟腊梅花,旁边还带着几处残痕。

那显然是昨晚他留下的。

阿畴捏着纤细锦带的手指略顿住,眸色却转为幽深。

希锦生在宁家富户,是千娇百宠的小娘子,养得一身好颜色,那肌肤娇嫩雪白,稍微一碰便是红印子。

他夜间时候已经万分小心了,只是有时候克制不住,到底还是给她留下印子来。

如今这么看,雪琉璃一般的人儿,剔透纤薄,却被这样对待,让人忍不住去想昨晚她经历的种种。

她总是这样,让人怜惜,愧疚,但又忍不住。

希锦却已经鼓着腮帮子低声嘟哝:“都怪你,说了初一要早起的,你也不停,赶上什么时候不好,非这个时候。”

闹腾到几乎后半夜,能不困吗,谁能禁得住呢!

阿畴睫毛轻动间,抬起薄薄的眼皮:“最开始不是你缠着我吗?”

大过年的,采买年货,却不曾想买了不少坊间粗制滥造的话本子,她看得入了迷,昨晚上还非要看,看完了兴致大起,拉着他要这样那样的。

希锦一听,顿时气鼓鼓的,他竟然和自己较真!

这是家,家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她马上道:“对,开始是我想要的没错,但后来呢,我说不要了,你还偏要,你说你折腾多久?谁家郎君像你这样!”

阿畴一时无言。

希锦轻哼一声,抬起下巴,昂着头道:“你自己贪恋我的美色,你还不承认?我说得哪里不对?”

阿畴看过去,她昂起的下巴尖尖小小的,初雪一般澄澈的脸上还浮现出久睡的红晕来,这么脆弱精致的她,性子可是骄纵又刁蛮的。

他看着这样的她目光不曾挪开,口中却道:“你说的哪儿都对。”

希锦满意了,夫妻三年,几百回合,每次自然都是她赢。

——这样才对嘛,做郎君的那必须要让着娘子,何况他只是赘婿而已。

当下道:“这还差不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许了。”

阿畴:“……知道了。”

这时候小丫鬟秋菱准备好洗漱之物,希锦口枪舌战后,睡意再次袭来,懵懵懂懂地洗漱着。

房间内,孙嬷嬷指挥秋菱,吆喝穗儿。又对着窗外喊着小厮,时不时还得念她的老经。

“那橘子和荔枝,还是得自己吃了,万万不能让人代吃,不然这吉利就平白给人了!”

“我说娘子,等会去祠堂时,你可得记住,你走前面,让阿郎跟你后面,这可不能乱了次序,不然祖宗看了笑话!”

希锦漱着口,就觉孙嬷嬷的叨叨直往耳朵里灌。

孙嬷嬷在宁家也待了十年,是老人了,自打希锦爹娘走了,她便有些倚老卖老,好在大部分时候还算勤快,也会为希锦着想,是以希锦勉强忍着。

但,她说的她反正是不听的。

孙嬷嬷看希锦那油盐不进的样儿,便看了眼阿畴,却见阿畴背对着她正擦手,她只能看到那浓密漆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

孙嬷嬷便皮笑肉不笑地道:“阿郎,遇到什么事,你还是得劝着些娘子,她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吗?”

阿畴是赘婿,虽是男人家,可在这宁家五房,终究是要把自己位置摆正了。

孙嬷嬷觉得,自己也是受了希锦爹娘临终嘱托的,是老人家,她在希锦跟前小心翼翼服侍,但阿畴这么一个赘婿,她还是能教训几句的。

阿畴不曾回首,只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很是从容的样子。

孙嬷嬷便有些不悦,就那么盯着他的背影。

等到阿畴将那巾帕扔在洗脸盆中,才淡声道:“孙嬷嬷说的是,我听着呢。”

孙嬷嬷撇嘴,心中自是不快。

不过是一赘婿罢了,也敢在她面前摆什么当家阿郎的架子吗?

宁家传统一直都是吃两顿饭的。

商户出身,最早也是起早摸黑地出摊,做买卖没有晌午吃饭的功夫,早上一顿丰厚,晚上一顿补足,吃饱喝足睡觉。

虽然如今宁家自己不用过去守铺子,子孙也享福了,但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废,反正谁饿了便加一些从食就是了。

是以宁家的早膳一直足够丰盛,要花费一番功夫。

希锦因起得晚,其实腹中并不见饥饿,只能勉强吃一些。

阿畴见此,便道:“那先放在锅中热了,等晚一些再用吧?”

希锦略点头,心里却想着,到底是这规矩不对,其实谁早上起来能有好胃口呢。

这边还没收拾干净,奶妈便将芒儿抱过来了。

芒儿还不到两周岁,穿了一身绸子做的棉衣裤,团团糯糯的,看着实在可人。

阿畴见了儿子,便顺手抱过来了。

希锦打量着芒儿那一身簇新的绸衣,道:“还是穿这绸的好,好好的孩子,平时没得穿什么旧衣服,终究不鲜亮,也不舒服。”

奈何老一辈的风俗,说是小孩儿骨头嫩,经不起那些太贵重的,非要穿寻常衣物才好养活,甚至要特意寻了旧衣服改了来穿。

希锦想起来便叹,什么老一辈规矩,都是坑人的玩意儿。

反正她要给自己儿子穿新衣服,穿好的,那样才舒坦。

芒儿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见到阿畴喜欢得紧,口中喊着“爹爹”,却伸出小手儿抓住阿畴的垂发。

阿畴便握住他的手,声线清醇温和:“芒儿,你这样抓,爹爹会疼。”

说着,他很耐心地哄着芒儿放开了他的头发。

希锦这个时候已经坐在镜前准备梳妆了,她听着阿畴这么和芒儿说话,边用篦子给眉间涂着眉黄,边想着,他平时那么冷清寡言的人,对着儿子倒是有很多话说。

估计唯一能让他亲近的人,也就是儿子了,到底是他亲骨肉。

突而间,芒儿发出兴奋声音,挥舞着小手,清亮的小嗓子大声地道:“娘,娘,坠儿,坠儿!”

希锦握着篦子的手停在了眉尖,她自铜镜中看过去,便见芒儿不知道怎么竟抓住了阿畴颈间的那块玉坠儿,而且小手攥住不放,倒好像喜欢得很。

希锦见此,就那么看着。

要知道阿畴宝贝他那玉坠儿得很,就是睡着时都不肯拿下来,刚成亲那会儿,两个人在床笫上还很有些意趣,每每那坠儿会贴着她肌肤,沁凉。

那晚她感觉那坠儿上仿佛刻了字,便突然来了兴致,拿起坠儿想凑到烛火前细看,谁知道却被他劈头抢过去。

抢过去后就收好了,根本不给她看。

希锦落了一个没脸,她从此就存着些许的怨在心里。

就一破坠儿,谁稀罕!

宁家可是家大业大,在这汝城也是数得着的,要什么稀罕物件没有,倒眼巴巴看他那么一个物件?

当年他过来汝城,穷酸又瘦弱,饿得快要死了,是爹爹救了他,让他在宁家铺子上当小伙计,如果不是爹爹可怜他,看重他,他今天能成了宁家的赘婿?

希锦想起来就气哼哼的,此时连那眉黄都不上了,就那么看着铜镜里父子两个的影子,等着看他什么反应。

却见阿畴依然耐心得很,抱着芒儿,低声哄着说:“芒儿若喜欢,以后这个玉坠儿留给芒儿好不好?”

芒儿哪里懂那么多,咿咿呀呀连连点头,口中还喊着爹爹。

阿畴这么哄了好一番,总算哄着芒儿松开手,他长指一伸,马上将那坠儿掖入怀中了。

希锦收回目光,一手捏住发簪自画眉集香丸上挑了一抹抹,另一只手捏了篦子固定住眉开始画眉。

这是一个细致活儿,马虎不得,她屏住呼吸,仔细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小心地将那眉自由深至浅向外抹。

这时候阿畴走过来了,走到她身边。

希锦听到动静,手略一动,篦子微颤,那眉便抹歪了。

她便没好气起来,将那发簪那篦子还有那梳背统统扣在妆奁上,气鼓鼓地道:“你干嘛,你看,好不容易画的,又毁了!”

阿畴径自拿起那簪子和篦子:“我来帮你画。”

希锦:“才不要呢!”

她虽是拒绝,不过声音软绵绵的,并没什么力道。

阿畴却已经自集香丸上挑了一点,征询地看着她:“试试?”

希锦其实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她不能想那玉坠儿,一想就来气,偏偏那气还发泄不出来。

她哪是那干受气的,自然寻个其它由头发作。

不过——

阿畴手很巧,也很稳,他好像确实能画得好看。

她咬唇挣扎了好一会,到底是从了。

大事为重嘛。

毕竟今天大年初一,还是要更美一些才好,不要带着一个画毁了的眉。

她昂起下巴,很有些矜持地道:“可是我要远山黛,不要倒晕眉。”

如今时下流行倒晕眉,把那眉毛又粗又宽,颜色也浓,希锦并不喜欢那样,她更喜欢远山黛,细长舒扬,那才更衬她这花容月貌嘛!

阿畴:“嗯,我知道。”

于是阿畴便弯腰为她画眉。

希锦安静地坐在那里,很是配合,这毕竟是自己的眉,画坏了丢丑的是自己。

她这么屏着呼吸,便看到阿畴的手在自己眼前。

那双手真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匀致,肌肤纹理很淡,整个就跟玉雕一般。

这让希锦忍不住想抬起手和他比比,看看谁的手更好看。

如果自己竟然连自家郎君都比不过,那不是要活活气死了。

她下意识就要伸出手,要比,要比,必须比比看。

谁知道这时,耳边却传来阿畴的声音:“以后不要用粉面了吧。”

距离太近,他这么说话,便有清冽好闻的气息笼罩着希锦。

这让希锦脑子有些晕乎乎,不过她还是问:“为什么,这可是上等梁米做的,花了我六百文呢。”

六百文,只是那么一小盒粉面,那不是一般人家能想的。

阿畴停下手中动作,视线略扫过希锦的肌肤。

希锦肌肤很薄,薄到透着粉光,那本已经是最为无暇澄澈的肌肤了,纵然梁米质地纯正鲜白,但其实也没有增色太多。

她本就生得极好,珠玉一般的人儿。

当下道:“我觉得不用更好看。”

希锦轻哼:“那只是你觉得,你觉得而已,并不一定是对的,若说梁米不好,那你以后给我买燕京城更好的粉面来,总有好的!”

阿畴没吭声,他继续专注地为她描眉。

然而希锦却很有想法了:“我想要珍珠粉面,听说燕京城有用秘法做的珍珠粉面,比我们汝城卖的珍珠粉好太多了,不过这个不好买呢,那都是大内才能用到的。”

她这么说着间,阿畴一直没说话。

希锦觉得无趣,也便停下了。

一直到阿畴画好了眉,希锦对着铜镜看,却见薄妆浅扫间,那眉形如远山新月,浓淡适宜,恰到好处,越发衬得自己玉净花明,妩媚动人。

当下自是喜欢,叹道:“阿畴啊阿畴,你若不为我宁家婿,倒是可以去勾栏院,专做那梳掠的买卖,怕不是要发大财了!”

她这么说话间,猝不及防,男人一道视线扫过来,凉飕飕的。

显是不满了。

然而希锦却是不怕的,她笑哼了声:“说说而已嘛!”

希锦梳裹妥当后,底下奴仆都进来了,要给家里阿郎和大娘子拜年的。

希锦如今爹娘已经不在了,家里只有小两口并一个芒儿,是以用的奴仆并不多,一个孙嬷嬷是多少年的老奴了,底下两个丫鬟穗儿和秋菱都是十三四岁好歹能做事的年纪,奶妈是照料芒儿的。

除了这四个,还有两个仆人,一个看门的老奴,希锦喊他陈叔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厮周福,平时阿畴照料铺子他也跟着鞍前马后的。

无论男女共六个,都穿上崭新的衣裳,上前跪拜了希锦和阿畴,又给小郎君芒儿请安。

阿畴便按照惯例,赏了他们银钱,那都是提前打好的元宝小碎银子,用红绸布包着,专门用来过年讨个喜庆的。

每每这个时候,希锦都是要端起当家大娘子的派头。

希锦爹没得早,她爹没了后,她娘悲痛过度,身体也每况愈下。

她娘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便撑着病体,每日都要拿一块锦巾,想起什么就写什么,都是对自家女儿的殷殷叮嘱,她娘临终前,把这些锦巾装订起来,成了锦书留给希锦。

希锦很信她娘,觉得她娘万事都是对的,至于她娘留下的那锦书,自然是奉为圭臬,每每遇到什么愁事都要拿出来看看。

她娘说了,爹娘没了后,她就是五房的当家人,万不能做出以前小儿女的情态,年节时候都要摆起姿态,要让底下人服气。

她娘还说,如果底下人不服气,甚至生了坏心,那家里便要出大事了。

是以如今希锦就这么挺直了背,坐在那里品着茶,等到全都赏过了红包,这才淡声道:“昨日又是洒扫,又是换门神钉桃的,倒是劳累了诸位,今天大年初一,劳烦诸位把家里的活计忙完了,等到晌午后,便放你们假,出去街上逛逛,过一个热闹年。”

大家得了赏银,本就欢天喜地得很,又听这话,自是高兴。

这两日他们早看到了,外面街道上搭好彩棚,沿街有许多应季的小物什售卖,心里正盼着呢。

当下明显比往日侍奉得更为殷勤了,就连孙嬷嬷的念叨都少了许多。

而希锦一家子,则是起身,准备过去族里祠堂了。

临走前,希锦想起什么,看了阿畴一眼,叮嘱道:“去了后,你那嘴可要甜着些。”

阿畴抬眼:“嗯?”

希锦:“我二伯娘说了,你就是那活的蚌壳儿,别想开口!”

阿畴不懂:“我和她有什么可说的?”

希锦:“我不管,反正你见了后,记得多招呼着,就算没什么事,好歹也多说几句,不然回头大家一起吃酒,别人说起来,我脸上也无光,到时候还不是丢我的人!”

阿畴蹙眉,似有为难之意。

希锦几乎要跺脚了:“你什么意思,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我教你说话不成?”

阿畴:“那你教我吧。”

希锦:“……”

——不过这倒也是一个法儿。

于是她想了想,道:“你就说,二伯娘,你如今看着精神倒是大好,想必今年买卖兴隆,家里也和睦。四哥才参加了解试,年后要出结果,想必是要高中的,到时候你少不得也是孺人了,提前恭喜了恭喜了。”

阿畴却有疑问:“就四哥肚子里那点墨水,他能高中吗?”

希锦纤细的眉顿时打了一个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四哥好歹也是寒窗十年,人家不高中难道你高中吗?”

阿畴便不再多言,颔首:“好,我记住了。”

希锦这才松了口气:“反正你硬背也要背出来,到时候别给我丢人现眼。”

宁家是汝城大户。

这大户不是随便说说的,宁家有钱,那是确实有钱。

汝城人家有个笑话,说是客人来拜访宁家,从宁家某房出来后,往前走,沿着那围墙走了二里地,结果抬头一看,还在宁家围墙跟下打转呢。

这笑话自然夸张了,不过宁家确实大,世代聚族而居,甚至有宁半城之说,意思是宁家占了汝城半座城。

宁家虽大,但不掺和在一起,各房各户都住在自己的宅院中,平时并不怎么见着的,日子也都是关门过自己的,大家共用的只有门房,走道,以及这祭祀的祖宗祠堂罢了。

希锦让阿畴抱着芒儿,准备出门,孙嬷嬷见此,下意识要跟着。

希锦便吩咐道:“嬷嬷,回头咱们铺子上的掌柜,还有坟亲,都是要过来拜年的,家里没你主事,秋菱和穗儿那两个丫头还不是偷懒,所以你还是留下,我让穗儿跟着我,你带着秋菱把家里待客的糕点都准备好,这样也省得我们措手不及,回头倒是让人看笑话。”

她笑望着孙嬷嬷:“也只有你来做这些我才能放心,不然没得让人家说我们家没规矩呢。”

孙嬷嬷一想也是:“就那两个懒丫头,没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偷奸耍滑呢,我还是留着吧!”

于是希锦便带了穗儿一起过去,走出家门,走在那走道上时,希锦吩咐道:“穗儿,今天可是过去祠堂祭拜的大事,我带你出来,这是看重你机灵,也听话,你可得给我长脸。”

穗儿受宠若惊,忙道:“大娘子,我自是明白的。”

希锦:“孙妈人是好的,就是年纪大了,总爱说些有的没的,念那些老经,谁听了不烦呢,等过两年,她就得养老了,到时候我再在外面采买两个小丫头,至于你和秋菱,我肯定得提拔一个来主事儿。”

穗儿听得眼睛都亮了,一叠声点头:“大娘子,我知道,我肯定尽心干的!”

希锦颔首,又对阿畴道:“阿畴,你也上心些,在外面看到好的小厮,要那年轻俊秀的,可以和穗儿匹配的,便买过来,这样你身边多一个跟班的,也好和穗儿做成对,倒是免得她操心终身大事。”

穗儿脸都红了,咬着唇低着头。

阿畴看了希锦一眼:“好。”

这时候,恰好经过一处月牙门,那是大房的门,早用浆糊贴好了红对联,又有捉鬼的钟馗张牙舞爪的,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炮仗碎屑,显见早上刚放过炮仗。

希锦便吩咐穗儿:“过去和大伯娘提一声,就说我们已经先过去祠堂了。”

穗儿忙道:“是。”

一时提着裙子一溜儿烟跑过去了。

希锦这才微侧首,看着阿畴,眼中却是别有意味:“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阿畴:“我该明白什么?”

希锦叹了声:“你说,我想打发孙嬷嬷早点养老,为了谁?”

阿畴:“……为了谁?”

希锦:“还不是为了你,她总说你,想打压你,你是我的郎君,我早看不过去了,如今自是为你设法,也好让你耳根清净。”

阿畴看着她,眸底墨黑,那神情辨不出情绪。

希锦便不太乐意了。

人好好地和他说话,他不理,就那么看着,倒好像能一眼看透别人心思。

就这样的赘婿,谁能喜欢,一点不讨喜!

她那眼儿剜他:“你倒是说话啊,别给我装哑巴!”

阿畴却终于开口道:“你和穗儿说的话,昨天才和秋菱说过。”

作为她的枕边人,对她的种种自然一清二楚。

希锦很坦然:“是啊,她们两个,我是要提拔一个,到底是谁,且得看她们表现呢!”

哪能现在就说定了,得让她们都加把劲一起努力,都殷勤些,她才能决断呢。

对于这种用人之道,希锦可是好生揣摩过那锦书才领悟出来的管家真谛。

阿畴抱着芒儿,略俯首过来。

这巷子很窄,猝不及防间,两个人几乎鼻子碰鼻子。

她正诧异,却听耳边男人的声音沉沉落下:“希锦,你这是要把你拿捏丫鬟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了,我应该感恩戴德,谢大娘子提拔吗?”

希锦骤然后退一步。

古老的蓝砖老巷中,沁冷的风吹过,带来“砰”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过年特有的硫磺味儿。

希锦心里便觉凉飕飕的。

她勉强辩道:“这哪能一样呢,我有两个丫鬟,我让她们都要勤恳,这是要争位置,可我只有一个夫婿,你又不用和人争。”

阿畴挑眉:“怎么,你还想有两个夫婿,还想让我和人争?想让我和谁争?”

希锦听这话,看过去。

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过大白日的,她突然后背发冷。

有种阴恻恻的冷。

她忙道:“当然不是!说什么玩笑呢,这种事情是乱开玩笑的吗?”

阿畴神情晦暗不明:“那你这笼络人心的手段,可以用在别处了,丫鬟能有二心,我能有吗?”

希锦无话可说,只能喃喃地道:“也对,行吧……”

当下夫妻两个再无言语,希锦走在阿畴身边,满心只叫苦。

她的命好苦!

她只是对他说几句好话而已,大过节的,自己哄他几句,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教训自己!

天底下有这样当人赘婿的吗?

就算不是赘婿,就是寻常夫妻,你家良人说这么好听的哄着你,你就不能笑笑吗?

希锦轻叹,心里却再次想起三年前。

最开始,她和霍二郎情投意合,

那霍家可是读书人家,霍家爷爷考过解试,是太学补考生,人家高低也是书香门第,族上曾经风光过,只是如今没落了而已。

两个人的亲事都已经谈妥了,眼看就要成亲了,结果突然横生枝节,霍二郎娘死活不愿意,闹腾起来,只说她蛊惑了霍二郎,闹得满城风雨。

没奈何,只能退了婚,她娘匆忙给她寻了赘婿,也就是阿畴。

阿畴其实人也不错,长得美,是汝城数得着的出挑,可他也就一张脸啊,论起别的来,根本没法和霍家二郎比,怎么比都没法比,比什么什么都输。

论门第,人家那是书香门第,哪像阿畴爹只是一个渔民。

论性情,霍家二郎温柔体贴,哪像阿畴,真是又倔又拧,怎么拢都拢不住心,怎么梳都梳不顺人!

论才干,先别管人家霍家二郎如何,反正阿畴这人真是没法说。

刚成亲时候燕京城纱绸价格大涨,汝城商户都纷纷携纱绸进京,结果阿畴可倒好,他直接说身体不适,经不住长途跋涉。

前年市舶都监过来汝城,哪个不凑上前讨个好,让他也跟着族人过去,好歹混个眼熟,结果他竟然借故不去,愣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去岁她想着他读书还算在行,还是考取功名吧,好歹过了解试,混一个太学补考生,还能免些税赋呢,谁知道他却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至此,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希锦心里

——烂泥扶不上墙!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相貌了。

这相貌她也是喜欢的,可问题是,男人家,光有个相貌有什么用,等过些年她把控不住了,说不得他就要沾花惹草呢!

大过年的,希锦心里很苦。

沿着那过道往前,便陆续见各房各户的都出来了,大家难免见了打声招呼,互相拜年问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随意说笑着。

希锦一家三口果然遇到了二伯娘,希锦便给阿畴使眼色。

阿畴便没什么表情地把希锦教的那一套都说了,一字不差,连那语气都学了一个十成十。

二伯娘笑得合不拢嘴:“要说起来,阿畴才是一个聪明人,听说你看书,看一遍就全记得了!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是舒坦,说不得我们家四郎就考中了!”

旁边四郎恰好在,听到这话,蔫蔫地道:“怎么随便谁说句什么,我就考上了?”

四郎今年整二十岁,比希锦大一岁,和阿畴同年。

他素来不喜阿畴,这却是有缘由的。

当年阿畴过来宁家铺子当了伙计,因长得实在好看,又据说是读过书的,希锦爹便格外好心,和族里提了,让阿畴也入了家学,好歹也跟着读书。

谁知道阿畴却实在是聪明,夫子都说,他根本教不了阿畴,阿畴应该去燕京城,拜在大夫子门下,这样也好谋个前途。

当时希锦爹听了,是想出钱供着阿畴,送阿畴去上京的。

希锦大概知道自己爹爹的想法,无非是膝下无儿女,看到一个有资质的,便想着扶持着,这样以后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好,别人看着这情分,也算是一个助力。

希锦对此并无意见,阿畴十岁就来到他们家铺子当伙计,她也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

阿畴却不愿意,他不想去燕京城,就想留在汝城。

希锦爹见此,也没法,便让阿畴继续在家学里读书,悉心教导他,等到希锦十六岁那年,阿畴也十七岁了,便让阿畴做了希锦的赘婿。

这四郎,从小读书好,家里都寄予厚望的,但奈何在家学遇到了阿畴,他便有些记恨阿畴了,处处看不顺眼。

他觉得自己要比阿畴读书好,是阿畴投机取巧了。

就希锦所知道的,后来阿畴大一些,便大不如之前出挑,不知道是不如之前聪明了,还是韬光养晦了。

阿畴不再出挑,四郎便春风得意起来,成了人人都夸的才子。

那二伯娘听着笑道:“那不是觉得阿畴聪明么,读书好!”

四郎扫了一眼阿畴:“哪能一样呢!正经读书和随便读读能一样吗?”

阿畴听了这话,却是道:“四郎是正经读书,以后定是要金榜题名的,我只是勉强认识几个字,自是比不得。”

希锦从旁打量着。

阿畴那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倔得很,哪是那么轻易低头的,说这话只不过敷衍几句而已。

他还挺能装的,竟然这么会装。

谁知正看着,阿畴的视线却是扫过来,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间,她微怔了下,疑惑地挑眉。

阿畴淡淡收回目光。

希锦心里便五味杂陈起来了。

什么意思?觉得她没给他出头?

可是刚才他说什么来着,让她不用对他施展那笼络人心的手段了!

哼哼哼,哼!

宁家各房陆续都到了,世族大家,各房分支众多,有些族人就连希锦都觉得眼生,特别是女眷,才嫁进来的新妇,可能也就见过一两次面,一个个都穿着裙袄,打扮得俏生生水灵灵的,还真不容易分,希锦只能含糊称呼着,敷衍过去。

大家聚在厅堂后是分男女内外的,男的在里面拜,女的在外面烧香烛。

希锦因为是招了赘婿的,按照规矩不能让赘婿单独去,她得陪着一起,她在先,赘婿在后。

这有些惹眼,但也还好,大昭赘婿之风盛行,一些大家族总归有些赘婿的。

跪拜的时候,恰好四郎跟着二伯先拜过,他往回走的时候,和希锦阿畴迎一个正着。

四郎笑看着阿畴:“好好拜,求祖宗保佑,以后芒儿必是个读书好的,正经读书,定能得个出身。”

希锦听这话,这是故意阴阳怪气阿畴是赘婿,所以不得正经读书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阿畴受什么委屈,大男人家,受了委屈还不至于她来出头。

但当着她的面,这就是欺到她头上了。

为什么要忍?

她便笑着道:“四哥,我们宁家世代经商,芒儿以后能继承家里的铺子,不是个败家的,我都要偷着乐了,哪里敢指望他读书上进呢。以后些许识得几个字,知道一些做人道理,不至于长歪了,可别像一些子弟,在外寻花问柳的,就算读再多书,这会儿祭祀的时候,祖宗也觉得丢人现眼,万一再染上什么脏病,传出去,啧啧啧,我们宁家的脸往哪儿搁!”

四郎听这话,那脸色瞬间变了。

希锦一笑间,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四郎待要说什么,可周围都是宗亲,哪里还来得及,一时一口气憋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希锦带着阿畴过去祭拜,各拿了三炷香,先拜了灶司菩萨,又拜了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和祖宗堂。

待都拜过后,两个人出来,一出来,宗族中相熟的便拉着阿畴过去男人那一桌,希锦见此,道:“你去吧,把芒儿给我。”

阿畴颔首,将芒儿抱给希锦,又低声嘱咐说:“他该尿了。”

才两岁的小孩,还是要人留心着,大冬天尿了棉裤那就麻烦了。

希锦:“知道啦!”

这会儿穗儿早过来了,从旁候着呢,忙跟上来,拿了各样小娃儿的物事,希锦见此,便抱着孩子过去一旁,先换了尿布。

她平时还真没干过这种活儿,此时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换好了,她抱着芒儿,打算进去内厅,谁知便看到了堂妹希钰。

希钰比她小几个月,如今也十九了,已经许配了人家,不过赶上那家要守孝,耽误了,现在还没过门。

按照老规矩,家里孩子十六岁前不得穿丝绵,不过十六岁后就可以穿了,而且小娘子还要穿着绸衣红裙子过来拜祖先。

希钰穿着紫红缎纱滚边窄袖褙子,打扮得光鲜水亮的,略低着头,提着裙摆,匆忙从厅堂过来。

这显然是刚祭拜过。

没出嫁的小娘子,难得过来这种场合,难免觉得羞,一般都是匆忙来去的。

希锦对这堂妹微颔首,便要抱着芒儿过去内室,谁知道希钰见到她,眼睛却是一亮,忙上前叫住她:“六姐姐!”

希锦在宗族里排行第六,底下的都叫她六姐姐。

希锦便笑道:“希钰,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希钰上前和希锦说话,亲热得很,还要伸手抱抱芒儿:“芒儿生得真好,这一看就是一个有福的孩子,七姨一见,便喜欢得紧。”

希锦听着,纳闷了。

这希钰往日对小孩儿可是不待见,碰都不愿意碰——这倒是也正常,年轻没出嫁的小娘子,总觉得那些妇人和孩子的事遥远得很。

结果今日可是倒好,怎么见到芒儿就像见到了亲儿子一样呢!

她自然不想理会,抱紧了自己儿子:“芒儿认生,再说小孩儿家,屎屁尿的,你哪管得了。”

然而希钰却愣是抱住芒儿不放开:“我看到芒儿就喜欢得很,芒儿——

她这么说着,芒儿眨眨眼睛,“哇”的一声,嚎起来了。

希锦当即抱过来,赶紧哄着,希钰从旁,便有些无奈,只好也赶紧哄,又随手拿了旁边桌上的橘子,剥了来:“小姨喂你吃橘子。”

希锦脸色就不好看了:“大冷天的,哪能给孩子吃这个。”

橘子橘子,又是橘子!

希钰想想也对。

希锦:“你不用管了,赶紧进屋吧,仔细冷着。”

说着,她抱了芒儿便要过去内室,谁知道希钰却又追了上来。

她口中却是道:“好姐姐,我有个要紧事要和你说。”

希锦已经坐下来,听到这个,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希钰:“前几日我跟着我娘过去舅父家走亲戚,你猜我遇到谁了?”

希锦:“哦。”

她才不追着问呢,爱遇到谁遇到谁。

希钰见希锦不问,只好自己道:“我遇到霍家二郎了。”

希锦听闻,心里一动。

其实自打她招了阿畴做赘婿,又生了芒儿,之前的一些心思都淡了。

不过今天对阿畴正是一肚子气,听到霍家二郎的消息,难免有些感慨。

希钰笑道:“霍家二郎一直没订亲呢!”

希锦:“哦?”

希钰:“我也没细问,听说自打和你的婚事黄了,就闭门不出,听说隐居在戒台寺潜心苦读,人家是铆足劲,一定要考取功名的。”

希锦:“哦。”

希钰:“姐,你说人家霍二郎如果考取功名,当上大官,那人家良人不是也要跟着沾光,要凤冠霞帔了!”

希锦:“哦。”

希钰便叹息:“姐,人家要真考上,那我真替你不值呢,霍二郎满心都是惦记你,人家早说了,非你不娶呢,其实现在也有媒人时不时要给他说亲,人家死活不愿意呢,我估摸着——”

她压低了声音:“可能还是有什么念想?”

希锦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妹妹,默了会,抱着芒儿起身,过去一旁和别的长辈说话了。

这希钰脑子怎么了,大过年的,跑来和自己说这些,怕不是有病!

离远点,可不要传染了自家宝贝儿子。

希钰看希锦那脸色,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

重活一世,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将来事。

她知道她这堂姐可是好大的福气,招了一个赘婿,乍看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谁知道这赘婿竟然是官家流落在外的皇太孙。

据说当年太子殿下蒙受冤屈,遭遇诛杀,当时才八岁的皇太孙逃过一劫,自此流亡民间,不见踪迹。

后来官家的其他儿子死得死,没得没,竟是没剩下几个能顶事的,而官家年纪大了,想起当年自己那长子的谋逆案,生了疑心,让人去查,结果发现太子殿下竟然是冤枉的。

人年纪大了,格外思念儿孙,悔恨之际,便非要迎回来皇太孙,让他继承大宝。

这么一来,那赘婿阿畴便被迎入宫中,认祖归宗,一朝翻身,之后竟然登基为帝。

她这堂姐和赘婿是少年夫妻,还有个儿子,于是堂姐母凭子贵,自然也跟着进宫,竟然当上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事于宁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荣耀,从此后宁家提起来便是说官家,再提起来便要说那宫里头的娘娘,说那希锦竟是宁家最出挑的女儿,是如何如何才貌双全,把她简直夸出了一朵花。

甚至连她自己的夫家人见到她,说起来,都要说她是谁谁的妹妹。

然而希钰心里却呕得很。

她就是她,怎么仿佛她沾了那希锦天大的光!

本来那希锦不是什么读书好的,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凭什么她当了皇后就把她捧那么高!

虽然希钰自己也占了一些便宜,可她还是不服气。

当然最不服气的是,其实那希锦根本没看上阿畴,反倒是她,当年对阿畴有些想法的,只是苦于他那出身,才没什么想头了。

自己才是那个慧眼识英雄的,谁知道,这大便宜竟然让堂姐希锦给沾了!

希钰觉得,自己重活一世,怎么也得把这好处捡起来。

先把希锦和那霍家二郎凑成对儿,坐实了他们的事,那阿畴伤心之下,她再趁虚而入,她都不求什么名分,先来一个春风一度。

等以后阿畴登基为帝,她若运作得当,便可为后,即便最不济,高低也捞一个皇贵妃来当吧?

只是如今看希锦这反应,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固然好,但只怕是不好施展。

不过她并不气馁。

树怕摇,女怕撩,这个世上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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