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6年,大坝村。
堂屋里,沈心宜刚端着药过来,就听到婆婆陶桂香开口。
“心宜,曼莉回来了,当初你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吧?”
听到这话,沈心宜握着药碗的手收紧了一瞬。
五年前,她差点被卷入拖拉车底,是陶桂香路过救下了她,自己却双腿落下残疾。
当时陶桂香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要求她嫁给自己的营长儿子邱毅京,帮他忘掉去了国外的初恋虞曼莉。
还特意说:“我也不耽误你一辈子,等曼莉回来,你就自由了……”
为了报恩,沈心宜答应了。
从此她雷打不动地追在邱毅京身后整整三年,终于嫁给了他。
现在结婚第三年,已经成了大歌星的虞曼莉回来了。
所以陶桂香要让她退出,给她儿子的心上人腾位置。
沈心宜垂眼沉默了一瞬,上前将药端给她。
一边说:“妈,你放心,我记得的,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走了。”
在虞曼莉回来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答应从前文工团团长的举荐,月底去首都大剧院报道。
陶桂香压下面上的一丝欣喜,又说起好话。
“其实要是曼莉一直没回来,我也挺想你一直做我儿媳妇的,只是你跟毅京毕竟没感情,我们家也不能一直耽误你……”
沈心宜勉强笑了笑,心头却一阵闷痛。
其实她追在邱毅京身边五六年,早就已经爱上他了。
可她注定不能和邱毅京一辈子走下去……
等陶桂香喝了药,沈心宜伺候她重新睡下,收拾了一番就去地里上工了。
等做完工回来,已经是晚上。
沈心宜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刚进院子。
就见陶桂香正拄着拐杖拉着一个穿着红色布拉吉的漂亮女人,笑得合不拢嘴。
而邱毅京只穿着浅绿的军装衬衫,从他们的房间里搬出一床被子。
“曼莉,这一床被子够了吗,夜里会不会冷……”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沈心宜,脚步一顿。
声音立刻就淡了下去:“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沈心宜听着他语气的明显变化,心里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瞬。
虞曼莉才回来不过三天,邱毅京就直接将她带回家住了……
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本就该是虞曼莉。
沈心宜低声应了一声,就要回屋。
虞曼莉这时却走上前,笑着上下扫了她一眼。
“你就是心宜吧,毅京跟我说起过你,这些年陪在他身边,也辛苦你了。”
“我过来住,你不介意吧?”
她是歌星,平时说话声音也温柔,只是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轻蔑和示威。
沈心宜还没开口,邱毅京就直接说:“她不会有意见,你安心住下就好。”
说完,他就抱着被子要进去隔壁房间铺床。
陶桂香却突然喊住他:“毅京,你怎么套的是喜被?”
漆黑的钨丝灯下,邱毅京手上的被子隐约现出龙凤呈祥的图案。
沈心宜也注意到了,心脏顿时像被按进了一片凉水里。
当年为了给陶桂香治腿,邱毅京花光了所有积蓄,只剩下买床被单的钱。
而这床喜被的被单,就是见证他们婚姻唯一的东西……
听到陶桂香的话,邱毅京这才意识到,身形一僵。
“……里面没开灯,我刚才摸黑拿错了,我现在就去换。”
他摸索一会,很快再次出来:“柜子里只剩这一床了。”
他看着沈心宜的脸色,犹豫了一瞬,说:“反正一床被单而已,放着也是放着,要不就先凑合一下。”
最后一句话,是对虞曼莉说的。
虞曼莉笑着看了眼沈心宜:“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心宜……”
沈心宜扯了扯唇角,温声开了口:“一床被单而已,我也没意见。”
反正等她离开,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虞曼莉的。
那床被单,也不过就是一床被单而已。
第2章
沈心宜的语气很平静,邱毅京难得多看了她一眼。
但想到沈心宜一贯是不争不抢的性格,就没多想,点了头:“那就好。”
陶桂香也在旁边跟着应和。
“心宜都同意了,毅京你快帮曼莉准备好房间,这么晚也该休息了。”
邱毅京转身拿了被子进去虞曼莉房间。
看着邱毅京为了虞曼莉忙前忙后的身影,沈心宜喉头一片苦涩。
晚上的风更大了,冷得沈心宜从指尖到心口,都是麻的。
洗走一身的疲惫和冰冷后回房,邱毅京竟然已经睡下。
她愣了一瞬,才过去在另一边躺下。
静谧中,邱毅京突然开口:“之后我再给你买一床喜被,当做补偿。”
沈心宜沉默片刻:“不用了,喜被本来就是结婚用的,我们都已经结婚了,没必要再买。”
但她在心中没说出口的是,不是当初那一床,就算是新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邱毅京却很坚持:“当初你过来的时候我条件不好,只买了这么一床被单,是我亏待你了。”
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日子是真穷,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三份用。
后面条件变好,邱毅京对她也算用心,缺了的三转一响都陆续补齐。
但是她马上就要离开,实在没必要浪费钱。
沈心宜还想拒绝,但转念一想。
这喜被自己用不上,邱毅京和虞曼莉结婚时却能用,也不算浪费钱。
沈心宜就没再开口。
没听到她声音,邱毅京还以为把她哄好,终于让她同意了。
他翻身靠过去,从背后搂住了沈心宜,大手顺着衣摆伸进去摩挲着女人柔嫩的肌肤。
声音也染上一丝喑哑:“心宜……”
沈心宜顿时乱了心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夜色中,邱毅京看不清她的神色,问:“怎么了?”
沈心宜心头酸涩。
她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不该再和邱毅京这样亲热。
“我今天有点……”
话没说完,隔壁就忽然传来虞曼莉的惊呼:“啊!”
邱毅京迅速撤身,一把捞起衣服就往外冲去:“曼莉,怎么了?”
沈心宜手还僵在空中,下一秒无力的垂落下去,心头一阵苦涩。
她知道,邱毅京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
公鸡第一遍打鸣的时候,沈心宜就起床了。
她煎好药第一时间给陶桂香端了过去。
喝完药,陶桂香看着她欲言又止,昨天还有的愧疚此刻全部化作催促。
“心宜,你为什么一定要七天后走,你看曼莉都已经住进来了……”
沈心宜握紧手上的药碗,抿了抿唇开口。
“妈,我总有些东西要收拾……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话一定作数,等会我就去打离婚报告。”
说完,她径直转身离开。
洗了药碗之后,沈心宜就去到井边打了水,开始洗菜。
邱毅京起床后,走到井边准备漱口,就看到沈心宜双手浸在冷水中洗菜,眉头跟着一皱。
还没开口,身后门开,虞曼莉从房间出来,笑着跟邱毅京打了个招呼。
“毅京,昨晚真是麻烦你了,我不该看到老鼠那么大惊小怪的……没打扰你和心宜的好事吧?”
沈心宜洗菜的手一顿,头也没抬。
反倒是邱毅京下意识看了沈心宜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说。
“没事,你很久没在村里生活了,难免不习惯,而且你是客人,我跟心宜都理解。”
虞曼莉神情一僵,笑得有些勉强。
“怎么会呢?我也是从小这样长大的。”
她说着走到沈心宜身边,作势挽起手腕就要蹲下:“心宜,我帮你一起洗菜吧。”
邱毅京却立刻过去一把拉住她,眉头皱得更紧。
“早上井水凉,别冻感冒了,到时候影响你的嗓子。”
沈心宜这才抬起眼,视线在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上顿了一瞬。
是啊,虞曼莉是歌星,就算来村里住,也是光鲜亮丽,要备受呵护的。
可邱毅京已经忘了,当初她也是文工团里的首席……
沈心宜垂眸,遮住了自己眼里的失落和窘迫,三下五除二洗完菜站起身。
她看着虞曼莉,笑得客气:“这些活我一个人做就行,不用帮忙。”
说完,她端着菜盆进了厨房。
做完饭后,沈心宜就直接出门,去了军区政务大厅打离婚报告。
正等手续的时候,她就看到邱毅京带着虞曼莉也过来了,就在她不远处的窗口。
沈心宜没上前,却能听见虞曼莉说的话。
“我刚从国外回来,需要办张暂住证,这位军官同志可以帮我作证。”
邱毅京跟着开口:“对,我是东南军区团长邱毅京,我可以作证,她是我最熟悉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沈心宜心里。
她眼眶一酸,转身就想离开。
窗口的工作人员这时大声喊住她:“沈同志,你的离婚报告打好了!”
第3章
声音吸引了周围一大片目光,邱毅京和虞曼莉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邱毅京神情一变,大步走上前来:“心宜?你来打离婚报告?为什么?”
一连串急切的质问朝沈心宜砸来,让她莫名感觉心虚。
她本来没想那么快让邱毅京知道离婚的事,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得知自己要离婚,他不高兴吗?
就在她准备直接点头承认的时候。
突然身后一个女人走过来:“是我申请的离婚报告,是我的是我的。”
那女人迅速将报告拿走了。
邱毅京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皱着眉头看向沈心宜。
“你不待在家,跑到政务大厅来干什么?”
沈心宜沉默了瞬,还是编了一个理由:“我来帮朋友办事。”
她的话其实经不起推敲,毕竟从嫁过来之后,她就几乎跟从前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但邱毅京并不了解这些,只是缓下脸色,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那边虞曼莉又出声了。
“毅京,你是我的证明人,快过来签字。”
邱毅京顿了顿,转头看向沈心宜:“那你先办事,我去帮曼莉办证。”
沈心宜心口一滞,勉强笑了笑:“好。”
邱毅京转身朝着虞曼莉大步走去。
刚走过去,虞曼莉就紧紧挨着他的手臂,指着面前的纸张语气娇嗔。
“在这里签字就好……”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看起来般配极了。
偏偏邱毅京全程都神情自然,好像对他们这样亲密的接触早就以习为常。
沈心宜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怔怔看着这副和谐的画面,只觉得眼睛都被深深刺痛。
她想:这样痛过也好,至少能证明,她的离开是正确的……
沈心宜重新去窗口拿了份离婚报告,再三确认好后才小心折起来放到兜里。
刚出大厅,就见邱毅京骑着二八大杠出来。
而虞曼莉正坐在后座,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咯吱一声。
邱毅京在沈心宜面前停下,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心宜,你……怎么回去?”
沈心宜看了眼他后座的虞曼莉,还没回答。
虞曼莉就主动说:“毅京,要不你先带心宜回去吧……”
她说着就要跳下车,被邱毅京一把拦住:“你穿的高跟鞋,回去不方便。”
沈心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关心,只是一句顺便的客套而已。
看着邱毅京对虞曼莉那样的关心在意,沈心宜咽下苦涩主动开口。
“我坐班车回去就行,我等会还得去供销社买冬瓜苗。”
邱毅京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那行,买完早点回来。”
然后一脚蹬开自行车,载着虞曼莉远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沈心宜眼眶一阵酸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
沈心宜去买了冬瓜苗,却没想到最后一班班车今天提早发出了。
她没赶上,只好徒步走回去。
等回到大坝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去。
但是自己家里灯光大亮,还有一圈人影在外头晃动,一个个抻着脖子往里瞧。
陶桂香急切的声音传来:“等她回来好好问问她,看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哭泣声,以及邱毅京低声的安慰:“曼莉,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说法。”
沈心宜心脏像是刺了一下。
结婚三年,哪怕是在床上亲热的时候,邱毅京也没这么哄过她。
沈心宜攥紧了手,走进院子,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正好撞见虞曼莉一把扑进邱毅京怀里:“毅京,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邱毅京身形一僵,余光瞥到沈心宜,立刻将虞曼莉推开了。
看着这一幕,沈心宜只觉得喉咙都发紧:“你们这是……”
就算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可自己还没跟他离婚呢。
邱毅京却没有丝毫心虚,直接沉下脸厉声质问:“沈心宜,你为什么要偷曼莉的珍珠耳环?!”
第4章
沈心宜愣住了:“什么珍珠耳环?”
看到沈心宜一脸无辜的样子,邱毅京眉头皱得更紧。
他压着怒火开口:“曼莉的珍珠耳环不见了,那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贵重,你赶紧把它拿出来。”
这样的命令语气,好像邱毅京已经认定了就是她偷了虞曼莉的耳环。
沈心宜像被按进了那口冰冷的水井里,心底更是一片寒意。
她攥紧手说:“我没拿过她的珍珠耳环。”
虞曼莉哭声更大:“沈心宜,你喜欢我的东西我给你就是了,你为什么偷了还不认?”
“如果你不欢迎我,我可以走,但你没必要这样对我吧……”
身后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开始戳起沈心宜的脊梁骨。
沈心宜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团火,没好气地开口:“我连耳洞都没有,偷你耳环干什么?”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往沈心宜耳垂上看去,果然没在上面看到洞眼。
她又看向邱毅京,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咱们结婚两三年,你见我戴过耳环吗?”
邱毅京神情一僵,一时没说话。
结婚三年,他几乎没见沈心宜化妆打扮过,耳环……更是没有印象。
想到这里,他看向沈心宜的眼神也多了抹内疚:“你要是喜欢耳环,回头我给你买……”
话没说完,陶桂香拄着拐杖从屋里急匆匆出来。
“毅京,你别听她扯谎!看我找到啥了!”
她说着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正是一对莹润洁白的珍珠耳环!
沈心宜心头咯噔了下。
这对耳环是她当初作为代表出国汇演,国外大使送给她的。
她因为没有耳洞,就一直收着,也没对陶桂香和邱毅京拿出来过。
沈心宜正要解释,虞曼莉却先一步将盒子拿过去。
“是!这就是我丢的那副耳环!”
“你胡说!”沈心宜猛地攥紧手,“这是我自己的耳环,是我当初……”
话没说完,邱毅京已经冷下脸,直接打断了她。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耳洞、不戴耳环?现在又说这是你的,你自己听听矛盾吗?”
他说着神色一凛,严肃地训斥她:“沈心宜,你怎么能偷东西?你这是违法犯罪!”
所有人对齐刷刷往她看过来,那些鄙夷的目光好像要把沈心宜拔下一层皮一样。
沈心宜面色惨白,仍执着地辩解:“不是我,我没有偷……那是别人送我的!”
在邱毅京责怪的眼神下,她的辩白显得苍白又无力。
邱毅京丝毫不信:“还在狡辩,是不是要我把你交给公安同志,你才知道认错?”
他军人秉性,最见不得违法违纪的行为,当下拉着沈心宜就要出去报警。
沈心宜只觉得手臂被火钳死死钳住一般,任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沈心宜声音都在颤抖,整个人被拽得踉踉跄跄。
这时虞曼莉突然从旁边出来,拦住邱毅京。
她看了眼沈心宜,故作大度地说:“毅京,东西已经找回了,事情就没必要再闹大了。”
“心宜想必也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才会动了歪心思的,都是一家人,我愿意原谅她!”
邱毅京神情变了变,这才将沈心宜的手松开。
他压下怒意,看着沈心宜的眼神就像在看走入歧途的孩子。
“你该感谢曼莉不计较,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再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沈心宜僵站在原地,看着他说完,就扶着虞曼莉回房去了,一路上还在轻声安慰她。
她只觉得手腕被拽得生疼,却都比不过心里的疼。
她和邱毅京结婚三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和婆婆,却都换不来让他们听自己解释的机会。
陶桂香走过来,嫌恶地瞥了眼沈心宜:“离婚报告打好了没有?”
沈心宜知道,她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偷东西了。
她什么都没说,将打好的报告递了过去。
陶桂香一把夺过,急不可耐的打开看。
确认没问题,她的脸色才好了些许,将离婚报告还了回来。
“好,你尽快找个时间让毅京把字签了,到时候我可以帮你。”
沈心宜心口一窒,什么话都没说。
当初为了报恩,她推掉了去首都大剧院的机会,选择留在大坝村。
这几年,她不止一次想过,就这样跟邱毅京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可现在看来,她当初的想法真是愚蠢又天真……
第二天。
沈心宜去上工,一整天都在想着要什么时候让邱毅京签下离婚报告才合适。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一阵议论声传来。
“就是邱团长家的媳妇……”
沈心宜听到有人提到自己,扭头看过去。
就见一群村民围在公告栏前面,还频频回头指着她这边,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沈心宜疑惑地走过去,在看到公告栏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就见公告栏正中贴着张大字报,白纸黑字地写着“道歉声明”四个大字。
内容更是让沈心宜浑身发凉。
【本人邱毅京在此通告,家妻沈心宜昨夜盗窃虞曼莉同志珍珠耳环一副,特此致歉……】
第5章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沈心宜的心里。
她呆呆看着,脑海里一时间只剩下一个念头——
邱毅京……好像真的恨不得毁了她。
周围的议论像天罗地网一样朝她罩下来。
“就是她手脚不干净,还要人家邱团长来给擦屁股,真是给她男人丢脸……”
“人家虞曼莉可是大歌星,听说还跟邱团长谈过对象,真不知道邱团长最后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
沈心宜再也忍受不住,踉跄转身离开,直接冲回家,找到正给虞曼莉房间修窗户的男人。
“邱毅京,为什么?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扣一个小偷的帽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名声?!”
她气红了眼,声音都在颤抖。
邱毅京却看都没看她,不咸不淡的开口:“你不肯向曼莉道歉,我作为你丈夫只好代你道歉了。”
“你是我媳妇,我没教好你,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也需要道歉。”
沈心宜不可置信的看着邱毅京,只觉得心头情绪剧烈翻搅着,喉头都涌起一片血腥气。
她简直怀疑自己在他眼里不是媳妇,是他的孩子!
“我不用你安排我的事!你没资格冤枉我!”
她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泛着冷:“还是说,你做这些是也想逼我,让我识相?!”
就像陶桂香一样,逼她报恩,逼她还债,然后逼她尽早离开!
邱毅京皱起眉,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他语气缓和了些。
“我说了,你是我媳妇,我做这些也是为你好,敢做就要敢当,这也是让你长个教训,让你以后不再犯。”
沈心宜几乎气得呼吸困难。
谁家男人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媳妇好?!
这到底是为她好,还是打着幌子想让她尽早离开?
沈心宜心冷至极,就想掏出兜里的离婚报告让他签了。
结果这时候,院门被砰的撞开,村长冲进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她。
“沈心宜!你上工期间还跑回来偷懒!晒在外面的稻谷全让麻雀吃了!”
“什么?!”
沈心宜心头猛地一惊,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外跑。
一出去,就见乌压压一大群麻雀被村民们轰走。
可原本金灿灿铺了一大片的稻谷却被吃了大半,零零散散洒在地上,像一块斑秃的头皮。
有人在骂,有人在哭,有人赶紧将剩下的谷子装好收起……
但无论怎么样,粮食都救不回来了。
沈心宜顿时如坠冰窟,第一次这样感到绝望。
因为这番失误,她全年的分都被扣光,还被罚提着粪桶去两公里外的茅厕挑大粪回来浇田。
一天下来,沈心宜全身都沾染着熏天的臭气。
她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自家院子,却听见里面传出一道柔美的歌声。
“问我欢呼声有几多,问我悲哭声有几多,我如何能够一一去数清楚……”
伴随着婉转悠扬的手风琴应和,歌声更加动人,吸引了许多村民围在院外。
一曲终了,大家都鼓起掌喝彩。
“虞同志不愧是大歌星,唱得太好听了!”
“没想到邱团长还会拉手风琴,跟虞同志的歌声太配了,这才叫郎才女貌……”
陶桂香在旁边听着大家的夸赞,高兴得连拐杖都不拄了,不停拍着手。
而邱毅京和虞曼莉站在院子中,望着彼此相视一笑。
沈心宜隐在门口的暗处,看着面前这一幕其乐融融的画面,心底像被一把大刀狠狠刺穿。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在偷窥着不属于她的幸福。
她垂下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
突然有人捂着鼻子抱怨了一句:“哪里来的屎味?”
这一句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渐渐移到了她身上。
议论声渐渐响起,沈心宜脸色一白,低下头匆匆进了屋,没去看邱毅京是什么神情。
她进到厨房,打算舀了热水先去洗澡。
虞曼莉推门走了进来,捂着鼻子嘲讽:“挑了一天粪的感觉怎么样?你这种人,就该待在茅厕!”
“我听说你是为了报恩才嫁给毅京的?沈心宜,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和毅京曾经谈过好几年对象,他心里一直有我!”
沈心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虞曼莉一眼,提着热水就要离开。
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此刻也激不起任何波动。
虞曼莉却被她这副模样激怒,上前猛地推了她一把:“你不服气?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
被她这么一推,热水溅了出来,瞬间将沈心宜小腿烫红了一大片。
“啊!”沈心宜吃痛地踉跄两步,抬眼瞪向虞曼莉,“你发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虞曼莉直接将自己衣服往下猛地一扯,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
她还没反应过来,虞曼莉已经跌坐在地上,红着眼哭了起来。
“心宜,是你自己挑粪把衣服弄脏了,为什么要来拽我的衣服?我这副模样被人看到,我还怎么见人啊……”
第6章
沈心宜心头猛地一坠,上前就要去拉她:“你少血口喷人……”
“你又在干什么?!”
她话没说完,邱毅京就直接冲进来,将她一把推开,护住了走光的虞曼莉。
沈心宜猝不及防,被推得一屁股坐进了矮灶中,被灶灰扑了一身。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邱毅京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给虞曼莉披上,满眼关切。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虞曼莉紧紧攥着他的手,哭着摇头:“我没事……可、可我走光了,我怎么见人啊……”
邱毅京闻言神情一滞,转头满脸怒气地瞪向沈心宜。
“沈心宜,我以为今天的道歉信至少能给你做个榜样,让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没想到你不仅不悔改,还变本加厉,竟然要毁别人的清白!你也是女人,怎么做得出这么恶毒的事!”
沈心宜的心脏像是无形的大手骤然攥紧,让她呼吸不畅。
她带着一身的脏污洋灰,忍着腿痛站了起来,竭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
“我没有扯她衣服,是她自导自演的……”
辩驳的话语在她触及邱毅京冰冷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他不信她。
这个念头从沈心宜心底冒了出来,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让她浑身无力。
她知道,邱毅京已经打成心底认定,就是她故意去撕虞曼莉的衣服。
而她的辩解都只是狡辩……
邱毅京见她面色惨白,顿了片刻,还是继续说。
“我和曼莉对你费尽了心思,就是想帮你改正那些坏毛病。但你这样油盐不进,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他就扶着虞曼莉离开了。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虞曼莉回头看了眼沈心宜,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陶桂香拄着拐杖进来,发泄一般将拐杖在地上点得很重。
看着沈心宜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亏欠。
“都是你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你赶紧把离婚报告给毅京签了,给我走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毅京跟你领证,现在才要这么麻烦,档案都多了个‘离异’记录,真是……”
她满脸不耐烦地走了。
只剩沈心宜呆呆站在原地,心口涩意蔓延。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知道陶桂香的想法。
当年,她就偶然听到陶桂香对邱毅京提过不领证的想法。
但那时邱毅京态度很坚定:“既然决定要和她结婚,那就是要对她的一辈子负责,必须领证!”
邱毅京的话,沈心宜一直记着。
她本以为,邱毅京已经走出了过去的感情,这场出于报恩的婚姻也会走向幸福……
……
第二天。
沈心宜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稻场里忙活着。
其他人则全聚到屋檐下,嗑着瓜子聊天。
因为麻雀偷粮的事,大家一致认为是她擅离职守造成了这么大损失,就将手里的活全部丢给她。
沈心宜委婉地提了一次,只得到大家的冷眼和嘲讽,就不再说了。
反正过不了几天,她就要走了。
等所有活做完,沈心宜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稻场上所有人都已经走光。
一天下来,她早已口干舌燥,正想去想找口水喝。
这时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沈心宜。”
虞曼莉的声音传来。
沈心宜顿住脚步转头看去,就见虞曼莉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朝自己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村妇,看起来都神情不善。
沈心宜下意识警惕地皱起眉头,看向虞曼莉:“你又想干什么?”
虞曼莉笑得温柔:“心宜,昨天你那么欺负我,虽然我不计较,但毅京说……还是要让我来教教你,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话音落下,没等沈心宜反应过来,她带来的人就迅速围过去,将沈心宜两手猛的拽住。
沈心宜立刻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撕拉——
下一瞬,虞曼莉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把撕开!
第7章
“啊!”
沈心宜胸前蓦地一凉,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顿时脸色惨白,死命挣扎起来:“放开我!虞曼莉,你到底有完没完!”
虞曼莉依旧是那副委屈又无辜的神情。
“心宜,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昨天你欺负我的时候,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身旁钳制着她的村妇直接上手,将她的衣领拉得更开,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
“就是,像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骚蹄子,就该这样拉去村口晃一圈,看你老实不老实!”
沈心宜满心都是强烈的屈辱,怒火顿时蹿了起来。
她冲虞曼莉大喊:“明明就是你自己演戏栽赃我,你装什么委屈!”
沈心宜更加用力地挣扎,可她做了一天活本就疲惫,又被两个人一边一只手拽着,根本挣不脱。
啪!
虞曼莉朝她狠狠扇了一巴掌,自己却红了眼。
“心宜,你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呢?我本来想着,你给我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你反而要骂我……”
“毅京都说了,我要好好教会你正确的道理才行。”
她说着,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又是一声,衣服几乎被撕成布条,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身后突然传来邱毅京一道冷喝:“你们在干什么?”
沈心宜看到邱毅京出现,两眼一亮,连忙大喊:“邱毅京,让她们把我放开!”
尽管虞曼莉一直说这是邱毅京的意思,但她相信邱毅京不是那样的人。
虞曼莉吓得手一抖,赶在邱毅京质问之前主动开口。
“毅京,你之前跟我说要让心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让她学会换位思考。”
“你放心,这会儿也没别人,而且大家都是女人,不会真让她失去清白的。”
沈心宜更加愤怒,头一次被逼得骂了脏话。
“你少放屁!大庭广众扒我衣服还有理了!放开我!”
“够了!”邱毅京本来在犹豫,听到这话顿时皱紧眉头打断了她。
“曼莉是好心帮你,你最好能吸取到教训!”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沈心宜的心顿时沉到了最底。
秋日的寒风吹来,脸上一片凉意,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面泪痕。
虞曼莉和村妇们看他真的对沈心宜毫不在意的模样,也更加有了底气。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就要继续扒她衣服。
“滚开!别碰我!”沈心宜崩溃了,身体里爆发出一股气力。
她猛地一推,虞曼莉就被推得朝一旁的堰塘倒了下去。
“啊!”
虞曼莉惊叫一声,扯着沈心宜的手双双掉进了水里!
沈心宜顿时被冰凉的池水淹没,在水中胡乱扑腾起来,慌乱地呼救。
“救命……”
“曼莉!”
邱毅京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扑通一声直接跳下了水,朝着虞曼莉游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沈心宜挣扎着,看着邱毅京将虞曼莉救起。
临走前,邱毅京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抱着虞曼莉匆匆离开了。
绝望的窒息感几乎将沈心宜淹没。
那几个妇人在旁边观望:“这邱团长走了,她怎么办?”
“管她的,死了也是活该。”
说着,她们就准备走。
沈心宜心头一慌,连忙大喊:“救我……见死不救,也是要……坐牢……”
那几人听到这话被吓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来将她拉了上来。
沈心宜呛了好几口水,独自在岸边缓了半天,才撑着脱力的身体面前爬起来。
她浑身都湿透了,只能捂着胸前,满身狼狈地回了家。
一进门。
沈心宜就看见邱毅京正搬了一床被子将瑟瑟发抖的虞曼莉紧紧裹住。
“别怕,没事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卫生院看看?”
他眼里满是对虞曼莉的担忧,丝毫没有注意到门边面色惨白的沈心宜。
沈心宜只觉得刚才没过头顶的湖水都没有眼前这一幕,让人浑身发冷、难以呼吸。
“没事的,我暖一暖就好……啊!”
虞曼莉话说到一半,就注意到沈心宜,浑身猛地抖了一下,朝邱毅京怀里缩去。
“心宜,我知道错了,我明天就搬走,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心宜只觉得心口的情绪剧烈翻涌,只恨不得直接撕下她的面具。
她攥紧了手刚要开口,邱毅京已经腾的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沈心宜,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刚才是要害曼莉的命?!”
沈心宜听着自己身上一项比一项更严重的罪名,心里满是无力。
“刚刚是个意外……”
明明就是虞曼莉在欺负她啊,为什么邱毅京始终只看得到她身上莫须有的错?!
她无力的辩解丝毫没有被听见,邱毅京还在继续说着:“你就算不想活了,也别拖累其他人!”
沈心宜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
邱毅京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也愣住了。
他顿了顿,缓和下情绪,还想说什么。
沈心宜平静地开口:“我知道错了,已经反省了。”
她转身从屋里取出离婚报告,对折之后递过去。
“这是我写的检讨,你签个字,明天我去村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做检讨。”
第8章
邱毅京看着面前的纸张,眉头渐渐皱起。
此刻天色已经黑下去,里屋只有一盏煤油灯点着,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纸上是什么内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沈心宜忽然平静下来的语气,心里莫名慌乱。
好像在面前的纸上签了字,就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发生……
邱毅京眯着眼睛,想要将离婚报告展开来仔细看看。
这时陶桂香忽然出现,塞了支笔到邱毅京手上,催促道。
“难得心宜悔过了,还愿意承认做检讨承认错误,你就别再说她了,快签字吧!”
邱毅京顿了顿,看了眼沈心宜,这才低头在她指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纸张递回去的时候,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心宜,你做的这些事本来都该拉去枪毙了,是曼莉大度,才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做完检讨记得好好感谢她,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说完,邱毅京就转身离开了。
陶桂香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拄着拐杖边往外走边说。
“你赶紧回房间收拾东西吧,明天这最后一天的药也不用你煎了。”
沈心宜攥紧手上的离婚报告,默默回到房间,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滞涩。
她和邱毅京这一段婚姻,算是彻底结束了。
等明天过去,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第二天一早。
沈心宜依然走进厨房拿起药罐去煎药。
虽然陶桂香说了不用她煎,但是她都做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最后一天。
她没忘记,这是对陶桂香的报恩。
正点火的时候,虞曼莉走了进来,耳垂上正戴着沈心宜的那副珍珠耳环。
她笑得得意:“毅京说要带我去县城买首饰,希望我们能赶回来看你做检讨。”6
沈心宜动作一顿,没有回答她。
虞曼莉轻蔑地扯起唇角,又说:“沈心宜,你真该感谢我大度,毕竟我只是想赶你走,没打算要你命。”
说着,她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耳环,压低声音开口。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根本没有珍珠耳环。”
沈心宜神情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所以虞曼莉就是靠一副凭空捏造的耳环,就给她扣上了小偷的帽子,还得了她一副真正的珍珠耳环?!
这个真相砸得沈心宜脑袋都懵了一瞬,心口一阵气血翻涌。
正好这时,邱毅京听到声音,听到声音推开门走进来。
“曼莉,你怎么也在这里?”
虞曼莉退后一步,恢复了温柔的神情。
“我正在和心宜说,你要带我去县里买首饰,作为上次弄丢耳环的补偿。”
邱毅京顿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沈心宜。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沈心宜只想揭穿虞曼莉的真面目,可话到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几次的教训早就告诉她了,邱毅京是不会相信她的。
沈心宜移开目光,淡声说:“没有。”
她这样平静,反而让邱毅京多看了她两眼。
但他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只是点点头。
“好,等我带曼莉买完东西,晚上我就陪你一起去村口做检讨,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沈心宜凝望着某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嗯。”
邱毅京以为她真的悔过了,眼里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他没再多说,带着虞曼莉离开了。
等两人交谈声渐渐远去,沈心宜才在苦气蒸腾的药味中眨了眨眼。
“邱毅京,我会如约离开,但这些事……翻不了篇。”
沈心宜东西很少,趁着煎药的间隙就全部清好了。
将行李包放在门口,她端着煎好的药走进陶桂香房间:“阿姨,吃药了。”
陶桂香听到她疏离的称呼,面上有一瞬的怅然。
或许是她要走了,陶桂香难得多说了几句软话。
“心宜,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受的委屈我都看见了,但……我们家庙小,就不耽误你了。”
她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你离开后,打算去哪里?”
沈心宜握着碗的手渐渐收紧,直到碗沿在指腹硌出深深的痕迹。
她沉默半晌,才压下情绪开口:“阿姨,我就是来报恩的,没什么耽不耽误。”
“今天过后,我也不会出现在邱毅京面前,您就放心吧。”
陶桂香面上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尴尬,没再说什么。
给陶桂香喂完药,沈心宜最后一次清洗了药罐。
而后她提起门口的行李包转身离开,径直去到村口公告栏前,将两张纸贴了上去。
一张是她和邱毅京的离婚报告。
另一张,则是她今天早晨亲笔写下的一封揭发信,里面揭露了虞曼莉污蔑陷害她的所有事情。
在信的最后,她写下这样的话——
【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如同虞曼莉没有任何证据却依旧能指控我一样,我相信苍天有眼,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邱毅京,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报恩而已,我没必要做恩将仇报的事情。如今恩情还清,往后余生,我们只是陌生人。】
做完这一切,沈心宜提着行李,扭头坚定往外走去。
她和大坝村,和邱毅京,从此永别,再也不见。
第9章
镇上。
邱毅京二八大杠没骑,用手扶着龙头,和虞曼莉并肩走在街边。
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好多商贩都挑着货单出来,穿梭在人群中,非常热闹。
集市里有各式布拉吉和衣服,还有日用百货,吃的用的,目不暇接。
虞曼莉看得兴高采烈,停在一个卖首饰的铺子前,拿起一对耳环:“毅京,你看这对耳环怎么样?”
“啊……”邱毅京慢了一拍才回神。
水晶之地的红色耳环,放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邱毅京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好看。”
虞曼莉完全没发现邱毅京的不对劲:“好,那我就要这个。”
邱毅京从胸口掏出钱来,递给商贩。
买完,虞曼莉还没知足,她视线留恋在各色耳环项链上,看到更好看的摊子,又跑过去。
“毅京,过来这边,这边的更加好看。”7
邱毅京没有过去,视线停一个白底绿色波点的发绳上面。
脑海里突然闪过沈心宜的模样,她好像嫁给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一个粗麻花辫绑在后面,没有漂亮发绳装点,也没有其他发型。
面前摊主注意到邱毅京的视线,招呼道:“军长,再看看其他的,有喜欢的吗?这种波点花纹可是当下最时兴的。”
邱毅京心中一动,拿过最上面一个白底绿色波点的蝴蝶发圈。
沈心宜不是围着灶台转个不停,就是腰上别把镰刀去上工,面色难免被柴火和太阳熏烤影响。
但是对比村里其他人,她肤色却没有发黄变黑,一直是种莹润的健康红色。
看到手上的发圈,想到沈心宜的样子,莫名有些相配。
而且今天自己带虞曼莉出来,她神色有点不对,虽然她一贯不争不抢,但是多少心里也会有点不平衡。
想到,邱毅京将发圈收起来,放到胸口的兜里:“这个我要了。”
另一边,虞曼莉见邱毅京还没跟上来,转头皱眉看去:“毅京,你快过来?我又看上了一对耳环。”
邱毅京付了钱,扶着自行车过去,就看到虞曼莉手上拎着一对新的耳环,金灿灿的,夺目又晃眼。
虞曼莉晃了晃:“怎么样?”还往自己耳朵上比了比:“好看吗?”
邱毅京注意到她早上带出门的那对珍珠耳环已经被她取下来了,换上了刚才新买的。
下意识问出口:“你怎么突然换款式了,珍珠耳环不好看吗?那不是你在国外买的?”
虞曼莉动作一顿,但又马上升起笑容:“对呀,是我在国外买的,当然是我的。”
但是对于前半部分邱毅京的提问,虞曼莉却一句回答也没有。
只是语气略微娇憨:“你不是说好带我来买耳环,我两个都喜欢嘛。”
邱毅京没再说其他话,简单直接的付了钱。
但不知为何,邱毅京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虞曼莉喜欢的都是夺目耀眼的东西,那个珍珠耳环内敛温润,跟她似乎不搭。
付完钱,虞曼莉还想再去逛一逛。
邱毅京直接将自行车转了个头:“好了,东西买好了,回去吧。”
虞曼莉一顿:“但是我们才刚进来,里面还有好多商铺。”
她还没有逛够,还想继续再逛,但邱毅京没有依着她的,直接拒绝:“回去太晚不行,我还得陪着心宜去村口做检讨。”
第10章
邱毅京转身跨上二八大杠,只留给她一道坚毅的下颌。
虞曼莉撇了撇嘴,虽然不太情愿的,但还是坐了上去,拉住邱毅京的衣角:“走吧。”
路上再买了些日用品,然后去医院给陶桂香提了下个月要煎的药,邱毅京瞪着车回了家。
刚到村口,就看见村口围了乌泱泱一圈的人。
大家人头攒动,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中间还夹杂着一道崩溃的哭声,似乎在喊着:“造孽呀,这叫我这个老太婆以后怎么在村里活呀……”
是陶桂香的声音。
邱毅京神色一紧,他连坐在身后的虞曼莉都没顾上,直接丢开自行车,拨开人群就看到坐在地上哀嚎的陶桂香。
“妈,你怎么在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邱毅京扶起陶桂香,紧着问。
“心宜怎么没陪着你,让你一个人在这?”
陶桂香更加崩溃:“别跟我说她,她好好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撕破脸来坏我们家的名声?”3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邱毅京根本听不懂。
他作势还要去拉陶桂香,看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这才发现陶桂香跌倒的地方,是村口公告栏的位置,而在公告栏上最显眼中间的位置,并排贴着两张白纸黑字。
左边是离婚协议,看到邱毅京脑中白光一现,昨晚陶桂香借着昏暗灯光递给他笔的情形猛地出现在脑海中。
他看过去,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然后就看到自己亲手签下的名字,直直的映入眼帘。
昨晚上他没看清签下的检讨书,竟然是离婚协议。
心中的震惊还没有缓过来,身边七嘴八舌起来。
“这举报信说的是真的吗?虞曼莉根本没有耳环,是她污蔑沈心宜偷的?”
“我看不一定,她不是大明星,怎么会连耳环都没有,还拿沈心宜的?”
“但是你看沈心宜写的,也不像是假的呀,这还说虞曼莉欺负她想要扒光她衣服,这可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
“我就说,沈心宜嫁过来五年,一直在村里本本分分,照顾陶桂香也尽职尽责,怎么会突然变坏?”
“这要是真的,难不成我们之前一直错怪人了,沈心宜才是真正被冤枉的那个人?”
邱毅京眉头皱紧,看向离婚协议另外一边,那是封举报信。
沈心宜实名举报虞曼莉,底下是她工整大写的名字。
邱毅京心中一跳,难道这段时间,都是他误会她了?
沈心宜一向性子和善,从不会真正与人计较什么,除非被逼急了,不然怎么做得出实名举报的事情。
心中的震惊,困惑,还有心底一抹连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情绪,糅杂在一起。
他压低眼眸,眼神漆黑往虞曼莉看去。
虞曼莉看得心中一惊。
刚才人群议论传来,她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迎着邱毅京的视线走过去,她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
“毅京,这都是沈心宜陷害我,是她在胡说,你觉得我是那么坏的人吗?”
虞曼莉没有承认,还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沈心宜身上。
第11章
邱毅京没有说话。
他探究的盯着虞曼莉,眼眸像是古井一样,深得看不到底。
虞曼莉被看得发憷,下意识喉头吞咽。
但邱毅京很快移开视线,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公开栏上的离婚报告撕下,问陶桂香说:“沈心宜在哪里?”
陶桂香已经冷静站起来,她拄着拐杖立在一旁,看到邱毅京眼里的森冷和执着。
他第一反应不是追究沈心宜的过错,而是追问沈心宜的去处。
想到什么,陶桂香犹豫开口:“毅京,你和她都已经离婚了,算是两路人,你……”
邱毅京完全不听陶桂香的,声音沉到肺腑:“她在哪里?我要亲自找她问个清楚!”
陶桂香头垂下来,声音听着比她原来的年纪还要衰老。
“她在你出门后,就提着行李离开了。”
沈心宜一顿,离婚报告被他紧拽在手心:“什么叫提着行李离开?她要去哪里?”
面对儿子的质问,陶桂香声音心虚得更低:“她要离开我们邱家,永远的离开。”
邱毅京是跑回去的。0
他打开门,脚步仍旧一刻不停,在整个院子搜罗,去沈心宜会在的每个地方。
厨房……没有……菜园……没有……粮仓……祠堂……水井边……
没有,通通没有,任何一处都没有她的痕迹。
直到去到里屋,邱毅京脚步猛的一停。
此刻已经接近夕阳,阳光透过糊纸的窗户,从窗外透光射进来。
橙色的夕阳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暖洋洋的,这层窗户纸还是某个寒冬,沈心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办法,将窗户一层一层糊上,说可以防止冬天的冷风吹进来。
可这个办法一点用没有,他们那个冬天,还是冷得不行,就算躲在被窝里,都需要彼此抱着取暖。
后面他一直说要换掉沈心宜这三脚猫的糊纸,自己贴个更防风防寒的。
但是这层窗户纸一直留在上面,他忘记了,沈心宜也从没再提起过。
此刻,邱毅京站在门边,光阳落在他脚尖的位置,他身上没有一处被照射到,完全隐没在角落里。
他双脚如同灌了水泥一步也迈不动,心脏无限下沉。
因为他看到,满堂温馨的室内,里面空落落的,属于沈心宜的东西,已经全部没了。
沈心宜她……真的走了。
如同一颗石头从山顶轰然砸下,邱毅京感觉心头被直直砸中,疼到窒息。
身后,虞曼莉和陶桂香匆匆赶来。
虞曼莉焦急辩解:“毅京,你一定要相信我,公告栏的内容,都是沈心宜为了报复我乱说的……”
陶桂香上气不接下气的赶过来,听到沈心宜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没错,沈心宜她就是怨恨我们邱家,在报复我们,不然家里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贴到公告栏去。”
她拉住邱毅京的手:“毅京,你赶紧去跟乡亲们解释澄清,说离婚的事情,是她品德败坏,我们老邱家不要她了赶她走的。”
邱毅京越往下听,脸色越黑,眉头皱起越深。
陶桂香还在喋喋不休,想到刚才邻居突然过来,说村口公告栏贴邱毅京和沈心宜的离婚报告,
她听到,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连拐杖都没拄了,急得一瘸一拐奔过去。
后面又是瘸着腿跟在邱毅京身后追回来的,膝盖跟被据开一样疼。
膝盖又是一疼,心中更恨:“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让她签完字就把她赶走,省的她给我弄的这么多的麻烦,还让我在村里现在头都抬不起来。”
陶桂香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邱毅京听得脸色一冷。
“是你让沈心宜离婚的?”
第12章
陶桂香嘴角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才反应自己刚才太着急说漏嘴了。
她想要圆回来,但是吞吐着什么都说不出来:“是,不是我……是……”
虞曼莉这时迅速将话头接了过去。
“是沈心宜!是她要跟你离婚!”
陶桂香一顿,对上虞曼莉意味深长的眼神,连连点头。
“是,是她去申请的离婚报告,是她想要跟你离婚!”
邱毅京听到,眼神猛的黯淡下去。
心口某处像是破开一个大洞,往里面呼呼都灌风,冷到生疼:“是她想要离婚?”
虞曼莉眼疾手快,握住邱毅京的手放到自己掌心。
“毅京,是沈心宜她心高气傲,她根本不懂得你的好,我以后会好好在你身边陪你的。”
陶桂香跟着应和。
“是,当初要不是我为了救沈心宜腿受伤,那里有她嫁进来的机会,我当初最满意的,也是曼莉,毅京你不是一直心里都有曼莉,这肯定是老天爷开了眼,不想你们有情人聚不到一起的,才让沈心宜离开的。”2
邱毅京听不到其他的话,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是灌了水一样,混沌模糊。
只有沈心宜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从他心头快速闪过。
他累了,她笑着给他递毛巾,他渴了,手边就有了一碗水,他无论干什么,都说好乖巧的陪在他身边。
这样爱他体贴他的人,真的会选择离开他吗?他无法接受。
心底更是有个声音在说,不应该是这样,她不会离开她的。
他开口,嗓音一片喑哑,像是在沙石地里滚过一圈,糊满血肉:“她为什么要走?”
陶桂香听得心中一惊。
为什么现在邱毅京的态度会带满伤心和悔痛,甚至……比当初虞曼莉离开的时候,还要难过。
心口一个答案悦然而出,难不成邱毅京真正喜欢的是……
陶桂香惊讶的张了张口:“毅京,你不会……”
陶桂香话还没说完,虞曼莉突然开口:“沈心宜一定是跟其他男人跑了!”
邱毅京瞳孔猛的一阵,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
但是又很快摇头否认:“不可能,她每天都围着家里转,有什么机会跟别人认识?”
邱毅京知道沈心宜的性子,当初答应娶她,虽然不喜欢,但也是因为看中她善良美好的性格。
她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不然也不会五年前,自己身无分文的时候还心甘情愿的愿意嫁给自己。
所以,对于虞曼莉的话,他不相信。
因为他知道,沈心宜喜欢自己,这也是他这些年来对沈心宜态度冷然的底气,因为他心中始终记着虞曼莉,没给过她回应。
可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决绝的离开……
虞曼莉看到邱毅京眼底的痛楚,神情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她看出来了,邱毅京虽然从没亲口承诺过,但是他心底有她,只不过还没有意识到。
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她绝对不能让邱毅京去找沈心宜。
她暗中拉过陶桂香的衣角,用身体挡住不让邱毅京看见,扯了扯她的衣角。
“阿姨,你在家,每天都能看见沈心宜进进出出的,有没有注意到她不对劲的地方,或者看到她跟别的人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