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天运》简疏(4):孔子达道(上)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孔子五十知天命而学易),乃南之沛见老聃。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度数(天地之数的推算),五年而未得也。” 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阴阳(阴阳之气的消长),十有二年而未得也。”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贡献,有形之物),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献上),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它也,中(心)无主(不静不定)而不止(随外物而摇荡),外(行)无正(不端不正)而不行(心乱则行乱)。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迎);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避)。
以孔子的大智慧,既懂度数又明阴阳,凡二十年而不能闻道,遑论我们?孔子说过“早闻道,夕死可矣”,可见道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依老子看来,孔子不能闻道,原因就在两个方面:一是由外不由内(其实孟子说过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二就是从人不从己,以仁义惨然而愤其心,不能正自己之性,全自己的德,成了天之戮民(其实孔子讲克己复礼,追求忠恕一贯之道)。
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觏(有求之见)而多责(怪)。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因为与人为徒),以游逍遥之虚,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愿与天为徒)。逍遥,无为(围,大小之限)也;苟简(抱朴守素),易养也;不贷(自给),无出(不劳形怵心)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以富为是者, 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不能让名。亲权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栗(恐惧),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知),以窥(洞明)其所不休者(被名利权禄所牵引,如桔槔),是天之戮民(回不到天道上去的残人)也。怨、恩 、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正人)之器也,
唯循(依从)大变无所湮(灭没本性)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如同孔子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不能者,天门弗开(人天不相应)矣。”
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老聃曰:“夫播糠眯(糊)目,则天地四方易(乱)位矣 ;蚊虻囋肤,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惨然(上文说: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坏了又如何?),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最初本性),吾子亦放(仿)风而动,(但)总(摠)德(坚定)而立矣!又奚杰杰(急急然)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追逋逃亡者)者邪!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变);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既然“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名闻利养就更不在话下,那还有什么可以挠乱本性?如果本性乱了,又如何去正天下?这个地方可见充分体会到儒道之于社会文明看法的分殊。对于儒家而言,推行仁义道德也是修性返徳的过程,正如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