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乐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腊月二十七的清晨,深圳北站人头攒动,我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才在一堆回乡的人群中挤上了回老家的大巴。
年货塞满了后备箱:两条硬中华、两瓶茅台、一箱奶粉、两箱橙子,还有一些深圳特产。光这些东西就花了我5千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我叫王小军,今年三十二岁,在深圳一家电子厂做技术工人,月薪七千出头。老家在湘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到县城还要坐两个小时的班车。
从深圳回家,要转三趟车,光路费就要八百多。这还是我提前一个月买的票,要是晚点买,没有一千根本回不了家。
"小军啊,今年一定要回来过年,你三叔家盖新房要摆酒,你大伯家孙子要满月,都等着你回来呢。再说你爸最近总是咳嗽,你得回来看看。"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充满期待。
其实我不太想回去。去年过年回家,光随礼就花了两千多。每次回去都是这样,大包小包地带着礼品,还要应付各种人情往来。可是一想到年迈的父母,我还是咬咬牙买了票。
临行前,厂里的老乡老张提醒我:"今年村里礼金又涨了,你三叔家盖新房,怎么也得随八百,你大伯家孙子满月,也得六百往上。"听到这些数字,我的心都在滴血。
坐在颠簸的大巴上,我开始回忆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那时候,过年最大的期待就是穿新衣、放鞭炮、吃饺子。大人们串门,带的无非是一包瓜子、一些糖果,谁也不会计较这些。可现在呢?一切都变了。
到家的那天,天已经黑了。屋里烟熏火燎的,妈妈正在灶头忙活。看到她花白的头发、弯曲的腰身,我心里一阵酸楚。"快进来,妈给你煮了你爱吃的红薯粉。"老房子里飘着熟悉的烟火气,让我这个在外漂泊的游子有了一丝温暖。
刚放下行李,村支书家的儿子就摸上门来。"小军回来了?走,去我家坐坐。"我知道他的意思,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条烟。他接过烟,笑着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啊,你嫂子特意杀了只鸡。"
老屋的墙角,堆着我带回来的年货。妈妈心疼地说:"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你自己都吃不饱,还买这些。"
爸爸在一旁咳嗽,脸色有些发黄。我赶紧掏出给他买的药:"爸,这是治咳嗽的进口药,您得按时吃。"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走亲戚。农村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去,人家会说你发达了,看不起乡亲。可你要是去了,又免不了要送烟送酒。这些年,村里人见面的问候,从"吃了没"变成了"抽什么烟"。
大年二十九那天,我去给三叔家随礼。他家盖了三层小洋楼,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村里人都说他家发达了,儿子在广州开工厂。"小军来了?快进来坐。"三婶热情地招呼我,"你三叔在打麻将,你也去玩两圈?一把两百,小赌怡情嘛。"
我掏出八百块钱的礼金,三婶接过钱数了数,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你表哥回来,可是随了一千二呢。听说你在深圳工作,那边工资高,怎么这么小气?"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表哥在广州开了个小超市,日子过得不错。可我不过是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七千多,除去房租和生活费,能剩下多少?更何况,我还要给爸爸买药。
三叔家的客厅里,到处都是前来道贺的村民。茶几上摆满了香烟和白酒,都是村民送的。我的那条硬中华在一堆九五至尊中间,显得特别扎眼。三婶还特意跟人说:"这是小军带的,在深圳挣大钱,却买这么便宜的烟。"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拎着礼品去给堂哥拜年。他家儿子刚满月,按村里的规矩,我得去随礼。堂嫂看到我带的奶粉,撇了撇嘴:"现在谁还喝这种奶粉啊,我们家都喝进口的。这种便宜货,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罐奶粉是我专门去商场精挑细选的,花了二百多。在深圳,这已经是很好的牌子了。可在他们眼里,这还是不够好。
中午,我去大伯家吃团圆饭。饭桌上,七大姑八大姨开始打听我的情况。"小军啊,在深圳工资多少啊?""有对象了没有?""房子买了没有?"每个问题都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我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大伯突然说:"你表弟去年买了套房,首付三十万。你也该考虑考虑了,总不能老这么打工吧?你看你这个年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以后娶媳妇都难。"
"是啊,"大伯母插话,"现在女孩子眼光高,你要是没有房子车子的,人家根本不会考虑你。"
我夹了口菜,发现是昨天的剩菜热了热。大伯家条件不错,儿子在县城开了家建材店,平时舍得吃舍得喝。可今天这顿饭,除了一个清炒白菜,其他都是剩菜。就连我带的茅台酒,他们都没开,反而拿出一瓶二锅头。
吃完饭,大伯嫌我带的烟不够好:"现在送礼,谁还送硬中华啊,你看你表弟,送了五条九五至尊。你在深圳打工,好歹也是城里人了,怎么这么抠?"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光这些东西都已经花掉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现在他们还嫌东西不好,菜却给我吃剩菜。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大伯最疼我,每次过年都会给我压岁钱。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晚上的年夜饭,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心里特别难受。这一年来,她的腰更弯了,头发更白了。我知道,她一直在为我操心。
"儿子,多吃点。"妈妈夹了块肉放在我碗里,"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能回来就好。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在外面省钱,舍不得吃好的?"
看着妈妈慈爱的眼神,我眼眶有点发热。是啊,为了这一点亲情,花点钱也值得。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乡亲们,把过年变得这么功利?为什么一切都要用钱来衡量?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小孩来要压岁钱。以前一块两块就行,现在非得是红包,少于一百都不好意思给。小孩子拆开红包,还会比较谁给的多,谁给的少。我数了数钱包,这几天花出去将近七千了。
午饭后,我跟几个发小在村口的小店喝酒。他们都在外面打工,也是专门回来过年的。老王在广东开货车,老李在江苏工厂上班,都是十多年的老友了。
"现在回趟家,比在外面上班还累。"老王端起酒杯,苦笑道,"光随礼就要花掉大半年的积蓄。"
"是啊,礼节是越来越重,但人情味却越来越淡了。"我说出了心里话,"以前过年是图个热闹,图个团圆。现在倒好,成了相互攀比的场合。明年真不想回来了。"
"那不行,"老李说,"爹妈还在家呢,总得回来看看。你看我爸,整天念叨着让我回来。这钱花了也就花了,好歹能让老人高兴。"
我叹了口气,是啊,父母还在老家,我们就得往回跑。可是,这样的年,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那些繁文缛节,那些人情负担,都快把过年的真正意义给淹没了。
在村里待了三天,我就坐车回深圳了。临走时,妈妈硬是塞给我一千块钱:"路上买点吃的。这是妈存的私房钱,你带着。"我知道这是她的退休金,本不想要,但看她坚持,只好收下了。
火车上,我开始算这个年的账。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七千块钱:烟酒礼品五千多,随礼一千多,压岁钱和其他零花加起来又是好几百。这些钱,够我在深圳两个月的房租了。
但更让我难过的不是钱,而是那种被人看轻的感觉。在村里,你的身份地位似乎就是由你送的礼品档次决定的。烟不够好,酒不够贵,连带着你这个人也低人一等。那种感觉,比花钱还难受。
妈妈给我的那一千块钱,让我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那时候没有这么多规矩,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老人们会给孩子们压岁钱,但从来不会在意多少。
可现在呢?走亲戚变成了相互攀比,拜年变成了人情负担。那些素日里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一到过年就想着你要来随礼。随得多了叫大方,随得少了叫小气。这哪里还有过年的味道?
到了深圳,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问我到没到,路上累不累,还说让我好好工作,不要太拼命。我听着她的唠叨,突然有点想哭。
是的,回家过年是为了看望父母,陪陪他们说说话。可是现在的年味,都被这些繁文缛节给冲淡了。走亲戚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送礼;请客吃饭不是为了团聚,而是为了面子。
回到出租屋,我做了个决定:明年不回去过年了。与其花那么多钱应付这些俗套,不如平时多回去看看父母。真正的孝道,不在于过年时的排场,而在于平时的关心。
过完年,厂里很多工友都在抱怨,说回家一趟,钱包都瘪了。我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们听,大家都感同身受。有人说现在的农村变了,人情味淡了;有人说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跟不上时代的人总会被看不起。
但我觉得,该改变的不是我们这些在外打工的人,而是那些让过年变了味的陈规陋习。或许有一天,过年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不是比谁的烟酒好,而是比谁的笑容真;不是比谁的礼金多,而是比谁的情意浓。
那一定会是真正的团圆,那才是我们期待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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