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长在北方的人来说,秋日的天气最是惬意不过。风吹在身上,不再是热浪扑面,而是轻凉一片,轻凉中又带着温暖和舒爽,完全不同于秋末的寒冷萧瑟。刚刚经过几个月恹恹的暑热,在这个还在追求温饱的年代,对整日劳作的民众而言,凉爽的秋日比百花竞放的春日更让人期待。大枣、核桃、石榴、板栗、柰、梨等各种果子依次成熟,不仅孩子,大人也难得的一饱口福,所以才有人管秋日叫金秋吧。
西西站在院子里那棵碗口粗的枣树下,满树的红枣缀在碧绿的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艳丽。
看身边的婢女小蝉仰望红枣的眼神,西西笑道:“想吃枣不?”
小婵点点头。
“你在下面,等我。”说着,不顾小蝉的阻拦,西西蹭蹭爬到树上,脚踩在果子最稠密的一枝上不停的摇晃,成熟的红枣如下雨似的纷纷落下。
小婵也不怕疼,边捂着头边在地上捡拾。
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外面侍女们的吵嚷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魏公子来了!快去,快去看啊!”侍女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声。
“唉,我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听说魏公子最喜欢紫衣了。”
另一个侍女笑道:“你以为魏公子会注意你穿什么啊,小心白芷姑娘知道了……”
“嘘,小声点儿……”
众侍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小婵看着从树上利落爬下来,拣起一颗枣随便擦了擦就扔进嘴里的西西,最终抑制不住问道:“公主,我们不去吗?”
要是在半年前,听说魏子都来了,西西早就飞奔过去了。可这几个月来,听到魏子都的消息,西西的神情平静,跟听见院子里飞来一只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要过去呢?”西西吃着枣,看着迷惑的小蝉,“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虽说长得帅点儿,但还不至于让本公主为了他,舍弃这么好吃的枣。”
小婵心里的疑问慢慢放大,忍不住说道:“公主,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西西知道小蝉说的是半年前,自己像最狂热的粉丝一样,迷恋着魏子都。可小婵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在那时已经换掉,西西不再是被母亲关在后院里的怀春少女,见着一个帅气的男人都走不动脚步。
“唉,本公主以前不是还小吗?不懂事。”西西叹口中气,“小婵,你要想去看美男,不用管我。”
小婵摇头:“公主不去,小婵就不去。再说,你不知道。上次因为魏公子和夫人的另一个侍女多说了两句话,最后被白芷姑娘找了个由头,生生打了二十板子,发配到灶房去了。现在,即使敢看,可也没人再敢主动去找魏公子,再送他个荷包啊,腰带、鞋袜什么的。”
西西笑:“白芷姑娘是要做魏公子的姬妾吗?”
白芷是西西母亲赵姬身边的第一得力人,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深得赵姬喜爱,几乎时刻陪伴在赵姬身边,比西西这个女儿要亲近得多。
西西虽然是赵姬的女儿,但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与赵姬并不亲近。再加上半年前西西两千多年后的灵魂占据了这个娇弱的身子,西西与赵姬之间更是疏远。
西西本来快二十岁了,过了暑假就要上大三。她生在农村,许多人家重男轻女,女孩老早辍学挣钱贴补家用,可西西的父母并没有因她是女孩,而让她早早辍学去打工挣钱,反而尽力供她上了大学。西西从小很懂事,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再加上她本身聪慧,考上了那所名气远扬的大学。另外,她知道父母辛苦,而弟弟上学也要花费,所以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尽力找些事做,挣些花费,减轻父母的负担。暑假时,她在一家餐厅做了近两个月的服务员,想着发了工资就可以返校了,所以那天晚上她早早就睡了。两个月的疲累让她很快沉入梦乡,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特大的地震。等她惊醒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时,却来到了这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上。
刚来时,西西很为上世的父母伤心担忧。好不容易供自己上了大学,再过两年自己就可以分担他们的忧愁了,却天人永隔,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还好有开朗单纯的小婵陪伴,西西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后,已基本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不婵从五岁就被买进府里陪伴西西。她比西西大两个月,二人一起成长。虽然是主仆,但感情却比姐妹还深。
西西的母亲赵姬是秦始皇的一个姬妾,不知为什么,没有生活咸阳的宫殿里,反而带着西西一直在洛阳的一个宅院里生活。西西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去咸阳,她二十岁的心理年龄远比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成熟。她不认为宫中的生活会比这里的好,反而她很庆幸在洛阳简单的生活。
她弹箜篌、读书习字,学做女红,赵姬要她学做的事,她尽力去做。西西从小懂事体贴,加上她经常在外打工,远比同龄人成熟。对上一世的父母不能尽孝,那么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这一世的母亲伤心。虽然与赵姬并不亲近。
西西坐在枣树下,与小婵边吃枣边乱扯。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对异性充满好奇的时候。府里除了男仆,很少出现年轻男子,小蝉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跑到了魏子都身上。
“公主,你不知道,有一次魏公子留在府里过夜,第二天中午府里的水沟里都充满了脂粉的香味。”
“?”
“她们都争着打扮让魏公子看啊。不过,最后,夫人还是让白芷姑娘去服侍了魏公子。”
“哦,那这样说来,白芷对别的人有敌意也是情有可原。”西西道。
“不过,魏公子好像不喜欢白芷姑娘,听说有几次,魏公子要了别的侍女服侍呢。”
“唉,长得帅就是好啊。尤其是长得帅的男人。”西西叹道。在这个朴实而真诚的年代,男女相悦即可在一起,而结婚的话,按礼节一般夫妻三个月后才能同房,因为不能确定女方有没有怀别人的孩子。这时的年轻男女比后世的可活得恣意多了。
二人正在私语,忽然,面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魏……魏公子……”小婵吓了一跳,嘴里的枣核差点儿把她噎着。正在说某人呢,某人就到了,不知人家听到了多少。
西西把装满枣子的竹筐举起来:“公子,吃枣吗?”
男子朗眉星目,一身白色深衣,宽大的袍袖垂在两侧,儒雅俊爽。男子束起的头发没有戴冠,而是用藏青色的丝带系着。秋风吹起丝带,让宛如仙人的男子多了一丝人世的凌乱和妖娆。
魏子都看了看没有洗的枣,微微皱了皱眉:“谢谢公主了。”
“那不客气。”西西拉起还处在惊呆中的小婵,“公子先忙,我先告辞了。”
“等等,”魏子都叫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长得帅的男人就是好。魏某想请教怎么好。”
“哦。是我说的。”既然别人听到了,西西大大方方承认,“你看,最直接的,你一来,就像刮起一阵大风,把府中的女子们都刮凌乱了。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看你一眼。这是表面的,深层一点儿呢,长得帅就像一朵美丽的花朵,给人愉悦的心情。而谁看到美丽的花会不移步呢?”
“就有人没移步啊。”魏子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西西。
“哦。因为本公主觉得果实比花朵重要,还有什么都没吃饱肚子重要。”西西一笑。帅气的人一般都有些自恋。没想到,面前的人自恋到这种程度,别人不看你都在意。
“夫人虐待公主了吗?”魏子都拈起一颗红枣,“连这些都稀罕?”
“公子说笑。母亲怎可能对女儿不好?是我自己喜欢吃这些瓜果。”西西不想与这种自恋的人多说话,“公子先忙,我还要挑些红枣去孝敬母亲。”
“听说公主的箜篌弹得越来越好了?”魏子都却不放西西走。
“马马虎虎,不敢说好。我好像没那个音乐细胞。”西西一笑。
这个身子以前太娇弱,每日里除了陪伴母亲,就是呆在屋里学习弹箜篌。但不知是不是那位师傅的水平太低,还是西西不够专心,学了四五年,西西却只会弹些简单的调子。
自从西西来到这个世界,想着要让母亲放心,不知不觉竟比以前强了太多。师父和赵姬不约而同地说西西开窍了。
可魏子都却觉得奇怪。比如说西西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刚才所说的什么“音乐细胞”。一次落水,能让人性情大变,但能变聪明吗?
魏子都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子一眼,与半年前相比,长高了些,也长开了,整个人像只充满活力的小鹿,一双眼睛不再是娇弱无神,反而顾盼神飞。如果再长大些,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魏子都想起赵姬的计划,聪明些好,漂亮些更好,倾国倾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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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嬴氏,秦始皇弱女也,号玉薇,名西西。其母赵姬,乃赵国公主。赵姬有孕,未几,失宠于始皇,迁洛阳。太后生时,赵姬梦天降祥云,五彩鸟绕宅啼叫而不止。始皇得知,以之吉。
太后幼时,身羸弱,赵姬每哀之,太后则安,母女之心相连若此。初学箜篌,数年无所得。忽溺水,醒之,七窍皆通,文字音律皆谐矣。
赵姬病危,召太后秘语。赵姬因迁洛阳生恨,加始皇灭其国,赵姬嘱太后入宫,便宜行事。
博阳侯魏子都送太后入咸阳,遇袭,半路失太后。高祖救之,归博阳侯。
入咸阳,侍始皇至孝。婢女毒杀始皇,囚太后。始皇出巡,太后出咸阳宫,于华阴,再遇高祖。
二世二年,高祖起兵。太后语之,留侯良谋,淮阴侯将兵,得之可得天下。其时,留侯奉韩王,淮阴侯乃无名小卒。高祖听之,求二人,果因二人得天下。
天下初定,高祖立嬴氏为后。众臣以嬴氏为秦公主,争之。高祖曰:无嬴氏,吾要天下何?臣哗然。
太后为天下先,衣不着锦,食无余味。另,太后善庖厨,得神人所示作饺子,风靡华夏,年初必食。高祖嗜之,每出数日,辄念太后庖艺。
太后性妒非常,后宫数十姬妾遥望高祖,不得近前。高祖三年,博阳侯送美人于殿前。美人身轻如燕,能作掌上舞,高祖异之。太后怒,拒高祖,高祖惭。后数日,高祖思之,以平阳公主求太后,太后意稍解。太公得之,痛哭流涕,骂高祖失天颜,无男子气。高祖置若罔闻。高祖四子二女:仁宗、雍王、赵王、胶东王、平阳公主、安阳公主,皆太后所出。或曰:太后专宠,高祖爱之,不忍拂其意,以至十余姬数年不曾得见高祖。
高祖崩,太后执其手,问何人可为相。高祖曰博阳侯可继之。太后不语。博阳侯少时慕太后,与高祖争,太后心念高祖,不从。高祖不计其过,重用其材,天下归之。或曰,高祖与楚王相拒,博阳侯救太后于乱军之中,高祖因之数感其德。
高祖逝后,太后郁郁寡欢,形影相吊,未几而薨。
汉初定,太后为秦公主,秦旧族蠢蠢欲动。高祖念太后,不以为意,太后嘱博阳侯,博阳侯驱之于秦旧地。或曰,太后乃赵姬婢所生,赵姬阴取之,为始皇女。
太史公曰,太后一妇人,磊磊有男子气,淮阴侯数逆高祖,高祖欲诛之,太后阻,淮阴侯得存。大臣赖太后之力存之多焉。却拘高祖钟她一人,望后宫姬妾而却步。天下妇人知之,乐之哉?羡之哉?
西西正在想怎么摆脱面前这个大帅哥,一个婢女匆匆赶了进来,看到西西,大叫道:“公主,公主,夫人她晕过去了!”
西西手里的枣筐一下子掉落在地,她一迈步,差点滑倒,不过也顾不得了,焦急地问:“母亲她,怎么会忽然晕倒?”
“奴婢也不知道。”
西西风风火火地离去。想起赵姬经常对着一卷书、一束花发呆,不知怎样怨恨秦始皇的薄情,这次不会是伤心过度了吧?
虽然赵姬与西西不亲近,但却找洛阳最好的琴师教西西弹箜篌,最博学的先生教西西读经。西西呢,让她对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叫母亲,总觉得别扭,所以并不在意赵姬的冷淡。加上这个身体天生的孺慕之情,西西对赵姬的突然晕倒很揪心,却不知道身后的魏子都在听到消息后,只是微微笑了下,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
“母亲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西西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赵姬,问一旁的白芷。
“回公主,夫人她最近常做噩梦,夜不能寐。”白芷低首回答完,又悄悄嘲讽似地看了西西一眼。
西西正着急地对管家道:“医……扁鹊呢?请扁鹊了吗?”并没注意到白芷的眼神。
扁鹊很快来了,是经常来府里给赵姬看病的中年男子。扁鹊大概早清楚赵姬的情况,并不惊讶,只是说夫人有心结,郁不能解,所以急气攻心,才晕倒了。不碍事,只等夫人醒来,再仔细看看。
如此,这一晚上,西西便主动守夜,陪伴赵姬,她的母亲。
睡到半夜,忽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顷刻而至。西西惊醒,忙起身关严门窗。等她忙完,一回头,却看到赵姬立在榻前,双眼无神。
西西上前,握住赵姬冰凉的双手:“母亲,你醒了?下雨了。”
赵姬怔立了一会儿,不言不语,忽然问西西道:“你是谁?”
“我是你女儿啊。”
“女儿,我的女儿不在这里。”
西西以为赵姬发了魔怔,便轻声哄赵姬道:“母亲,天凉,你先睡下,我去叫扁鹊来。”
赵姬终于回过头,透过屋里昏黄的灯光盯着西西上下审视,西西直被盯得浑身发毛,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只觉冷汗岑岑,便鼓起勇气叫道:“母亲,你怎么了,不认得女儿了吗?”
赵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弗起,刚好一道闪电划空夜空,把赵姬脸上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西西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绝望、无助,满脸泪痕,却又充满了可怕的阴冷。
西西不自觉地后退,这样的赵姬太过陌生,犹如地府里出来的阴灵,浑身散发着可怕的煞气。
赵姬却一步一步地迫近,西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惊雷闪过,西西一下子蹲坐在地。赵姬却扑了上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嬴政!”
西西被赵姬死死掐住喉咙,感觉生命在流失。难道自己又要死了吗?死在亲生母亲的手里?嬴政?那不是秦始皇吗?我长得像秦始皇?赵姬是秦始皇的姬妾,她是有多恨秦始皇啊,可怜的母亲,可怜的赵姬……西西敬佩自己临死时还能想到这些,对要掐死自己的赵姬一点儿都不痛恨,反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忽然,掐自己的双手松了开来。西西如濒临死亡的鱼儿,呼到最后一丝空气,当即咳喘不已。一双大手顺着西西的背轻轻拍了两下,西西抬起头,看到魏子都那张处变不惊、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
“魏公子……谢……咳咳……谢谢!”
魏子都递给西西一斛水,见西西恢复正常,便走到姬的榻前。西西这才发现,不止魏子都,赵姬的榻前还坐着一个陌生的扁鹊。
赵姬重新躺在榻上,却已睡熟,睡梦中的容颜安静详和,丝毫没有刚才发狂暴戾的影子。
“我母亲她怎么了?”西西问扁鹊。
“夫人心病过重,需要多休息。”
“心病?”一个女子不得男人宠爱,郁郁不解,这心病真上无法解除。
西西了然,便不想多说,忽然听到魏子都的声音:“如果说夫人有心病,那应该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名义上的父亲?那不是嬴政吗?这里面肯定有些缘故,赵姬待在洛阳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呢?
外面的雷电停了,只听到沙沙的雨声。魏子都就在这个安静的雨夜,慢慢向西西诉说赵姬的往事。
赵姬是赵国公主。秦始皇灭赵后,把赵国王室宗族迁到边远苦寒之地,赵姬当然也在其中。赵姬长大后,被异母兄长赵歇献给秦始皇。邯郸的女子能歌善舞,赵姬更是当中的翘楚,秦始皇很是宠爱,没多久就生下了西西。只是没人知道,西西的亲生父亲是赵国一位没落的贵公子。
赵姬生下西西后,不知为什么,有一次侍奉时惹怒秦始皇,赵姬为恕罪就带着女儿来到了洛阳,毕生再不见秦始皇。
西西看着病榻上的母亲,明白了她刚才的异样,她一定是因为爱而不得,才恨秦始皇的。秦始皇灭了她的家国,让她没有了父母依靠,又让她失去爱人,这是一种多么刻骨的仇恨。
“从那以后,夫人就时有呓症,晚上犹如梦游,白天醒来却万事不知。这也是她不亲近你,让你从小生活在一个院子里的原因。”魏子都道,“你恨你母亲吗?你刚才差点因为她死去。”
西西摇摇头:“她是个可怜的人。我不恨她。那个……我父亲怎样了呢?”
“他死了,被秦王处死。”
西西黯然:“公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不为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魏公子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
西西抬起头,第一次近距离注视这个引起全府女子为之疯狂的美男。清冷的秋夜,柔和的话语,既使自己的实际年龄已有二十岁,也有些不自主地沉沦。如果这个美男神情够温柔的话。
二人默默对望,忽然外面传来小婵的哭叫:“公主,救我!!”
西西站起身,推开门,发现管家正拉着小婵往外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公主,小婵昨晚上在外间睡着,一直没醒来,可小婵不是故意的,公主饶过我这一次吧。”
侍奉赵姬时,小婵和白芷在外间的榻上陪着西西,晚上三人轮流看护,不至于精神不济。昨夜电闪雷鸣,雨声哗哗,小婵竟然睡得死死的,管家因此要把小婵发配出去。
“小婵年龄小,最近又太劳累,难免睡得沉些。管家,看在小婵和我一起长大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西西道。
管家有些为难:“公主,身为奴婢没有尽到做奴婢的职责,如果不惩罚她,别的人怎么说?还请公主体谅。”
西西道:“夫人病重,如果要处罚,也要等到夫人醒了。况且,近日我侍奉夫人时,小婵和白芷都在,小婵有没有尽责,管家可以问问白芷。”
昨晚小婵睡得死死的,可白芷比小婵大两岁,虽然年龄不大,但素来稳重,怎么也睡得死死的?如果要处罚小婵,为什么不处罚白芷?
西西正疑惑间,白芷端着一碗药进来:“公主,这是夫人的药。”
西西接过,白芷又道:“公主,昨晚白芷为夫人煎过药后,不小心在药炉前睡着了。还请公主一并责罚。”
西西不吱声,只是瞅着管家。
管家没想到素来柔弱的小主人竟然忽然凌厉起来,低着头道:“那等夫人醒了……再说吧。”
一旁的魏子都忽然哈哈大笑:“我说管家,夫人病重中,你还拿这种小事去劳烦夫人。况且两位奴婢均是因为侍奉夫人而劳累睡着,你要是再责罚,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再者,又没影响什么事,公主宽厚,夫人素来也体谅大家,依我说,这一次就饶了两位奴婢,申斥两句就行了。”
“那就听公子的。”管家对魏子都一拱手离开了,竟然没理西西。
“这个管家真不懂事。”魏子都摇摇头,笑着对西西道,“好在公主就要离开了。”
“离开?”西西正在疑惑,侍女走过来道:“夫人醒了。”
赵姬坐在榻上,看到西西,微微一笑,越过女儿对后面的魏子都道:“公主长大了。再跟着我婚事就要耽误,所以这次麻烦魏公子,把公主送回咸阳。”
西西一听,大吃一惊:“母亲,女儿不愿意做什么公主,也不愿意回咸阳,女儿愿意一辈子陪着母亲。”
宫中哪有这里自在?西西又不是无知孩童,拉着赵姬的衣袖,充分运用这个年龄女孩的优势,撒娇卖痴。
“孩子,你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如果再不回去,哪里能寻着好的儿郎?”
赵姬一脸慈祥地说道。神情与半夜时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