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父亲翻案,林宴放弃小青梅,娶了我这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大婚当晚,我们约法三章:不越界、不圆房、不动心。待他父亲翻案,我们就此和离,一别两宽,各自婚嫁。终于,成婚第三年。林大人平反了。1我和林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三年前,我被侯府认回。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农家女二丫,而是侯府有名有姓的三姑娘——谢玉容。可这年,我已经十三岁了。大字不识、琴棋不晓、连礼仪都学得乱七八糟,跟着母亲赴宴还闹了不少笑话。为了不耽误妹妹们说亲。祖母责令母亲三个月内,将我嫁出。可我空有家世,相看人家变得格外困难。头一个是父亲的门生。风度翩翩、外貌端正,写得一手好字,唯一的缺点是家贫。不过母亲说不妨事,到时候多给我些陪嫁,不会让我过苦日子的。我亲去看过他。家徒四壁,母亲重病喝药,身边还有一个侍疾的表妹。看着他在我面前信誓旦旦。我拒了这门婚。第二个同我相看的,是三十五岁的老鳏夫,他克死了三任妻子,连嫡子都有六七个。我想到万一我命硬,他死在我前头,我得带着孩子争家产。心都凉了。所以,也拒了他。连着相看几个男人都不成,母亲嘴角急出了燎泡。林宴便是此时出现。他父亲林崇被卷进科考舞弊的案子,林阁老一辈子清誉毁于一旦,被判了全家流放,仅有外出游学的林宴,被各方运作保了下来。林宴娶我,并不纯粹。我嫁他,也是。他要借侯府权势打点游走,借梯登青云。而我因这桩婚事,能从侯府得到一大笔嫁妆,不用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急乱投医,赶着三个月的期限,把我嫁给乱七八糟的男人。也不会被逼上家庙,绞了头发当姑子。青灯古佛过一生。所以,我同林宴见过一面后,就定下婚事。大婚当晚,林宴在房门外徘徊。久不入内。我自己掀了红盖头,打开房门喊住了他:「林宴,我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给林大人翻案,我嫁你也并不是因为喜爱你。你不如将它当作交易,我们约法三章——「不越界、不圆房、不动心。「待林大人翻案,我们就此和离,一别两宽,各自婚嫁。」林宴抿了抿唇,举起手同我三击掌为誓。「好。」2成婚三年,我和林宴过得磕磕绊绊。也相互扶持。最难的时候,林家那些门生他一家一家拜访,却敲不开那扇朱红大门。我觍着脸为他求上父亲,在他书房外跪了半个时辰。求父亲为他谋个差事。林宴是个聪明人,只要让他抓住机会,他定然乘风而起。不出我所料。他从众多殿下中,选择了默默无闻的三殿下,耐心地辅佐他,成为三殿下的臂膀,熬到三殿下登基成为新帝。新帝登基第一个月。三堂会审,重审林崇科举舞弊一案,终还林阁老清白,林家兄弟也恢复官身,而林宴更是身受圣眷——得封太子太傅。圣旨传下时,我正在长公主府赏花,长公主拍手朝我笑:「你这孩子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当年满京无人敢嫁林宴,如今林家一门三进士,你也算熬出头了。」旁的贵女们也看向我,附和道。「谢姐姐真是好眼光呢。」这么多目光里,我精准地捕捉到了一双翦水秋瞳,在同我对视后,她飞快地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我没有驳嘴,而是笑笑。「是啊。」从嫁给林宴那天起,我就在等今天了。旁人看我如鲜花似锦。独我心知,林宴他既不心悦我,也不善待我,他心里早有旁人,正是方才移开目光的那位贵女。方家芳娘。如今我正好有一封写好的和离书,只差林宴同三年前约定的那样签下字。往后,我便同他一别两宽。各自婚嫁。3这天赏花宴最后,长公主让大家挑花带回。芳娘寻上了我。「玉兰清雅,正合阿宴君子品行。这盆开得正好,姐姐带回放阿宴书房罢。」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想起宴上有人提到她,说她这三年都不曾说亲,应是在等林宴了,于是暗示她。「可我不爱玉兰花。「我是个俗人,独爱些大红大紫的。方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看上了一盆牡丹,正抱进怀里,随口说的这么一句话,却戳中了芳娘的伤心处,她站在我面前,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我还不明所以呢,芳娘微微抬了抬眼皮,「姐姐,真的不能让给我吗?」「什么?」「不过是一盆花,让了又如何?」我循着声音望去,才看到林宴急急地从垂花长廊走来,他穿着正红官袍,显然才下朝就来长公主府上了。林宴接过我怀中的花盆,交给芳娘侍女。「家中已有很多牡丹了,你不缺这一盆。「是吧?」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芳娘真问我让花呢,说不让也没那么喜欢,说让又显得我没有脾气。原来是问我让人。我看了眼林宴,又看了眼芳娘,再看了眼那盆牡丹。「拿去罢。」芳娘才哭过,眼眶红红的,她向林宴道谢,「阿宴哥哥上旬送来的诗集里,有首牡丹词作得极好,我看到这花便想起阿宴哥哥,这才横刀夺爱。「姐姐不会为此生气吧,不然……」林宴轻笑,「她素来大度,你放心拿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郎才女貌、言笑晏晏,我都没有注意听。明明方才林宴从我怀里夺走了花,我都不觉得生气,可眼下却觉得心中空空。林宴他把我赠他的生辰礼。转手给了旁人。我只想着林宴是喜爱读诗之人,千方百计为他寻书,倒忘了芳娘也爱这些。所以,在离开长公主府时,我叫住了翻身上马的青年。「林宴,回府后,我有话同你说。」4这夜,月朗星稀。我在园子里布下了一桌席面,林宴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壶酒,他说是御赐之物,带给我尝尝鲜。我一口闷下。「林宴,恭喜你了。林大人终于平反,林家人应当近日就要返程,也不枉你这些日子苦心奔走。」林宴笑了,眉眼弯弯的,他又为我斟酒。「同喜。」「三年前大婚的时候,我们曾约定待林大人平反,你我就此和离,我听说芳娘也没成婚,你二人刚好再续前缘。」我从袖中抽出和离书,递在林宴面前。他随意看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目光。「玉容,你今日心情不好吗?「因为芳娘?」林宴总是很聪明的人,很多政事上能一眼看到症结,于我们的关系上却犯起傻来。「芳娘她其实是个可怜人,别看她出身高,她家里是继母当家,日子过得很难,又因为林家的事,婚事不顺……「玉容,我没法对她置之不理。「你多担待。」林宴这话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可又好没道理。他同芳娘之间如何,是他们的事,凭什么让我多担待?凭什么拿了我送他的东西当人情借花献佛?凭什么把我看上的牡丹花让给芳娘?只因一句她喜欢?连喝了三杯酒,我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但还是镇定地同他讲:「林宴,你这样是不对的,待我不公平。「我也没别的要求。「和离罢。」林宴默不作声地拿起和离书,将它揣进袖中,「玉容,你醉了。「这件事待你清醒时,再和我谈。」这酒喝进嘴时,甜滋滋的,喝了几杯才上劲儿,不过我并没有醉得厉害。相反,清醒得知道,林宴的容后再议。是他不想议。其实也很容易想明白,林家才平反,林宴风头正盛,连我的名字都被广为流传,人人称我重情重义,扶林宴于危难之中。糟糠之妻不下堂。他还有一条青云之路,背不起这样的名声。「我知道了。」既然谈不拢,我也没打算和林宴再谈,借口醉酒,起身回了房中。让人好笑的是,林宴也跟着起来,他接过我手里的灯笼,说要送我回去。「夜深路远,我陪你一起走一段路。」他这话说得好没意思。林家被抄家后,他只赁得起三进的小房子,一直住到了现在。从院中到我房间,也不过三五十步路。又哪里,非得他送这一程不可?5因吃了这几杯酒,夜里闷出汗来。我起身开窗。冷风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些,我突然想起从前,林宴待我并没有这样热络。才大婚那会儿,他一口一个谢三姑娘。丝毫不逾矩。有一次,被来看望我的母亲听到了,她还埋怨我怎么把夫妻关系处成这样,哪怕他叫不出卿卿,叫不出玉容,好歹叫夫人呀。谢三姑娘……听着都不像一家人。我随口应付过母亲,却没有同林宴提,我想这每一声谢三姑娘,不仅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我,我们只是约法三章的假夫妻,不许越界、不许动心。后来……突然有天他喊了我声玉容。便一直喊到了今天。名字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咒语,仿佛消融了我们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成为水乳交融的夫妻。林宴。我咀嚼着这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早在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芳娘的名字,我就知道——同他绝无可能。6大抵是为了避开我,好几日都见不到林宴。我也不急。和离也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离了的,往后住哪、做什么营生,最重要的是怎么和侯府那边交代,免得这头刚和离,转头又被嫁了出去。以防万一,我还私下买了些良田和宅子,就算嫁妆被侯府收回,我也有地方可去。兑银票那天,下了雨。我同人约在烟雨楼三楼交易,签好地契下二楼时,刚好碰见林宴与一群好友上楼,他们打趣林宴:「今日方公留下阿宴,怕不是好事将近?」「林方两家十年前就议了亲,若非阴差阳错也不至于错过三年,好在老天有眼,不让有情人分离。」林宴被他们围在中间,他白面红唇。温煦含笑。「方公只是问我父亲何时返京,届时登门拜访,并无其他。「休要胡言,毁了姑娘清誉。」「阿宴!」芳娘从二楼探出头,喊了一声。林宴就不说话了。大家仿佛都心知肚明,在一众促狭笑声中,我往下走了一阶,弄出声响,刚巧同林宴四目相对。他目光有一丝诧异。视线扫过我周身,也没见我缺什么首饰,也没见我神情有什么异样,一时间只喊了我一声玉容。我朝他笑了笑,「林宴,恭喜啊。「好事将近。」我坦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料他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玉容。」一边是小青梅。一边是我。林宴都不用选择,他什么都没解释,他不会当众驳了芳娘的脸,他对她有愧,所以他松开了我的手。侧过身,递了把伞。「今日小聚,我晚些回家,莫要等我。」7林宴这话说得,好像和我有多亲近一样。但其实,我也只等过他一回。那是成婚第六个月,林宴已经到了三殿下身边做事,谨小慎微。却有一日,突然浑身酒气醉醺醺地回来。我给他送解酒汤,意外看见他红了眼眶。凑近听他喃喃,才发现他一直在喊一个姑娘的名字。「芳娘,芳娘。」这是我头一回在林宴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正要离去时,被他攥住手腕抱进怀里,他搂得很紧。很用力。泪水洇湿我领口衣裳,很久以后,我才听见他很轻地说:「对不起。」这是一个不属于我的拥抱,也是一句不属于我的道歉,却让我阴差阳错地占了。所以我去查了这位芳娘。原来,他们青梅竹马,早早定下了亲事。原来林宴是在权衡利弊后,怕林家连累她,所以放弃她,选择我。而他之所以醉酒——是因为芳娘绝食,以示不另议亲的决心。如今,就连我看他二人也要赞一句天造地设,于是点头,接过伞。「好啊。」林宴说话实在不算话,他说要晚归,结果天才蒙蒙黑就回来了,我那些清点的嫁妆都来不及收齐。他看着我摆了一屋子的首饰契书,却没有细看,「好好的,怎么都摆出来了?」「擦擦灰。」我合上盖子,谎话随口就来。林宴蹙眉,没再深究,只是往我腕上套了一个冰凉玉镯。他是来赔不是的。「玉容,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玩笑开得没有分寸,往后我让他们不许再提了。」真的是这样吗?既然真心对我不起,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澄清、不反驳?无非是他不能落了芳娘颜面,他话里话外维护她,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是他林宴配不上芳娘,而不是——林宴看不上芳娘。我平静地望着林宴,「不用这样麻烦。「其实你这样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只要你娶了芳娘,再不会有人背地里说她拖到老姑娘都嫁不出去,也不会有人开没有分寸的玩笑。」林宴聪慧过人,他不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没有打断我。因为这就是他想听的,他等着我张这个口,温柔地看着我。握住我的双手。「玉容,你想让我娶芳娘?你不介意吗?」文章转载自知乎,书名《探寻神秘想容世界》
侯府小姐与林宴的契约婚姻纠葛
书海泛舟人
2025-02-28 10: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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