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军马得胜回京,朝廷给予了隆重的接待:皇帝亲自召见108位将领,给予温言抚慰,并大设御宴,山珍海味、玉液琼浆美不胜收,佳人在旁歌舞助兴,一派太平气象。
然而接待固然不错,吃喝也很丰盛,但赏赐,却实在有点悭吝。
朝廷以“四边未宁,不可升迁”为由,只封宋江为保义郎,正受皇城使,卢俊义为宣武郎,行营团练使。而其他天罡都是“正将军”,地煞都是“副将军”,都是虚衔,没有一个实职。
转眼就到了过年,梁山将领中只有宋江和卢俊义两个人有资格参与朝廷“团拜”,却也都是叨陪末座,连金銮殿都上不了。
至于其他人,只能在城外的陈桥驿驻扎,无所事事地等待着。
第二天,又贴出告示,严令这些梁山将士,未奉上司明文呼唤,不许擅自入城,否则军法从事。
这告示一出,梁山众人顿时炸了。
大家征辽归来,自以为劳苦功高,朝廷必然会不吝封赏。岂料却连个实在的官职都没有,就让大家这么无聊地等待。过个节还不让人进城,看看繁华的东京,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民,大多数人习惯了占山为王的自由自在,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于是“亦皆焦躁,尽有反心。”
其实吧,客观地说一句,朝廷不让这些人进城,也不是没有道理。梁山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土匪,欺男霸女、杀人越货都是家常便饭,一旦允许他们随便入城,看到繁华富庶的京城风情,真不知道能惹出什么事儿,东京百姓岂不遭殃?
但梁山人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招安,既然已经立下功劳,朝廷还这么做,就是看不起他们,就是没把他们当回事。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水军将领率先行动了。
他们派人来请军师吴用,说有事相商。吴用来到水师的船上,李俊、张横、张顺和阮氏三兄弟都在等着他。
他们七嘴八舌对吴用说,现在朝廷对我们这么不信任,既不给官做,又不让我等进城,看来他们是要渐渐拆散我们兄弟,然后分别对付。今日我们请军师做个主张——别去跟宋大哥商量,他肯定不同意。什么主张呢?“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好。”
吴用当即拒绝:
“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你众人枉费了力。箭头不发,努折箭杆。自古蛇无头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张?这话须是哥哥肯时,方才行得;他若不肯做主张,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
6位水军统领原以为吴用会赞同他们的主张,没想到他这么说,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不语。
吴用虽然拒绝得斩钉截铁,但他的心里也充满迷惑。回来后找个机会,他婉转对宋江说道,从前我们千般自由,现在却备受拘束,弟兄们都有了怨心了……
宋江一听这话,当即大惊失色:难道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吴用说,这是人之常情啊,我看都看出来,还用谁来说——他对宋江留了心眼,没有将水军的几位将领说出来。
但宋江是何等样人,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对吴用严肃道:
“军师,若是有弟兄们但要异心,我当死于九泉,忠心不改!”
他知道只跟吴用说没用,第二天便召集全体将令开会,对大家说道:
“俺是郓城小吏出身,又犯大罪,托赖你众弟兄扶持,尊我为头,今日得为臣子。自古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虽然朝廷出榜禁治,理合如此。汝诸将士,无故不得入城。我等山间林下,卤莽军汉极多。倘或因而惹事,必然以法治罪,却又坏了声名。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倒是幸事。你们众人,若嫌拘束,但有异心,先当斩我首级,然后你们自去行事;不然,吾亦无颜居世,必当自刎而死,一任你们自为!”
宋江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但也无比坚决。他跟弟兄们讲道理,也跟他们讲感情,最后更是以死相逼。如此,众人不能再说什么,大家“俱个垂泪,设誓而散。”
宋江勉强安抚住他的人马,但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口服心不服,大家各有想法算计。当一支部队、一个集团,失去了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只能依靠个人的感情来维系时,已经很危险了。
不久元宵节到来,燕青起头,乐和、时迁,还有李逵,便偷偷换便装进城去了——军心已经不稳,命令时有违背,宋江渐渐掌控不住梁山部队了。
幸好这时方腊起义了,梁山部队又有了用武之处。危机暂时解除了,宋江长出了一口气。
人生不易啊!失败憋气,胜利忧虑,闲待着也挺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