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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女主是重生的,并且上一世根本不知道男主暗恋自己,女主其实是有点自卑,所以这一世她就逃了,但是因为中蛊的关系每个月又得找男主,就伪装自己去找他(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男主就知道她是谁)后面女主还因为他对两个身份的她都暧昧示好而吃醋不已!女主她去"渣"男主,男主这边疯狂想要在女主身边的身份!
【文章片段】
苏念杳老老实实地,垂眸敛目,再也不乱看。
摄政王轻嗤一声,这才转身,看向陪在皇帝身边的一男一女。
嘉顺帝喊了一声皇叔,眼睛不安地闪了闪,小声道:“皇叔上次讲到生擒北羝大皇子那一战,几方人马各有安排,朕和董章、苏苏想要排兵试试,只我们三个排不过来,这就、这就又加了两个人。”
很早之前摄政王就说过没有第三批伴读,但那毕竟都八年前说过的话了,太后也说加一两个应该不会被摄政王否决,嘉顺帝看看摄政王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无不豫之色,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这是葛荣,这是袁思灵。”
葛荣和袁思灵一起向摄政王行礼。
摄政王神色淡淡:“免礼。”
苏念杳和董章对视了一眼,还好,不是一下子加了七八个伴读。
而且,新加的这两个,既然是皇帝亲自带过来,显然身份不一般。
一个姓葛,估计是户部尚书家的。
一个姓袁,应该出自袁太后的母族,就是不知道是袁次辅的女儿还是远亲。
葛尚书是前朝重臣,袁太后是后宫之主,葛荣和袁思灵的身份比苏念杳和董章两个要好太多,兴许不会跟前面的伴读一样随随便便地死在宫中。
袁思灵一身红色骑装,好奇地看看左右,轻声问:“陛下,咱们今天是学骑马吗?”
“看皇叔的安排。”嘉顺帝道。
摄政王却招招手,让彭鲲过来,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特意为皇帝休息而搭的凉棚中,在花梨木大圈椅上坐下,捏着茶盏,好整以暇地望着众人。
这样子就是不亲自授课,而是让彭鲲来教他们,摄政王只是监督。
苏念杳觉得没什么不妥,就他们这几个的骑射水平,别说摄政王,就连彭鲲都是大材小用,随便摄政王旗下的一个小小百户教他们都绰绰有余。
袁思灵讶异地张了张嘴,“怎么,不是摄政王给咱们上课吗?”
彭鲲一笑,笑声朗朗,笑容也该是憨厚的,不过因为满脸的络腮胡,硬是显出几分野蛮来,“袁姑娘要是能赢得过彭某,那可是巾帼英雄,摄政王殿下自然会亲自来教导姑娘。”
袁思灵一噎,看了看嘉顺帝,到底没再说什么。
这堂课是教射箭,苏念杳站在武器架前,问身边的嘉顺帝:“陛下,上次骑射课也是彭将军授课吗?”她去景福殿找耳坠那次,分明提前打听过摄政王在演武场,结果却在景福殿遇到了本该上课的摄政王。
“是彭将军,上次苏苏还病着,没来。”嘉顺帝说着话,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弓箭中挑出来一把最小巧精致的短弓,递给苏念杳,“苏苏,你用这把。”
大邺男子都要修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至少都要掌握基本,苏念杳之前自然跟着小皇帝一起学习过射箭,但她力气太小,只能拉开最小的弓。
袁思灵凑了过来,歪着头看看嘉顺帝,又看看苏念杳,甜甜一笑,脆生生说道:“陛下,您看臣女用哪把弓合适?”
嘉顺帝并非一个有耐性的人,他要加两个伴读是为了上课受罚的时候挡在苏念杳前面,袁太后却趁机把袁家的女儿塞进来,嘉顺帝想想就烦。
之前太后就总是念叨袁家有哪些未出阁的姑娘,这个温柔和顺,那个活泼可爱,时不时就叫进宫来,还要唤他去慈宁宫,让他见见那些表姐表妹们。
但凡跟袁家沾边的姑娘他都见过了,一竿子支不着的远方表亲们在慈宁宫里见了不少,嘉顺帝从没露过好脸色。
这个袁思灵他自然也是见过的,之前就觉得烦,现在更觉得叽叽喳喳像个麻雀。
嘉顺帝没理会,袁思灵问的话无人回答,脸色显出几分尴尬。
想想之前身边做伴的伴读们,苏念杳叹了口气,给袁思灵搭了话:“用多大的弓,还要看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一直没说话的葛荣也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把嘉顺帝挑好的弓箭接过去,手指细细地抚过长弓和每一支箭矢,确信没有一根细小的毛刺,这才双手捧着长弓递给嘉顺帝,“陛下,学生检查过了,这弓不会伤到御手。”
苏念杳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了葛荣一眼。
新来的伴读神色认真,仿佛给皇帝陛下检查长弓是世界上最重要最伟大的事情。检查完,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嘉顺帝走到射箭的位置,那样子像是生恐皇帝走着走着来个平地摔。
苏念杳忍不住低声跟董章说:“把你比下去了哦。”董章做伴读这么多年,从没有葛荣这一刻如此狗腿。
董章笑了一声,“刚来,紧张,情有可原。”
苏念杳一想也是。伴君如伴虎,葛荣刚刚进宫,小心些想要表现自己也正常。虽然给皇帝陛下用的弓箭本来就不可能会有毛刺。
四个伴读跟小皇帝站在一起,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男子清隽,女子貌美,十分养眼。
彭鲲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里琢磨着咬了摄政王一口的小兔子到底是哪个?
庆功宴那天,他们这些将领们自然都来了,刚听说摄政王被人算计与某个姑娘春风一度的时候,将领们气炸了。
太后早就想给摄政王指婚,但摄政王次次都推掉,显然这次是太后使了阴招,将领们义愤填膺,凑在一起议论着怎么帮自家殿下。
待到见着摄政王的面,看到他俊脸上清晰可见的牙印,将领们怔愣片刻,差点笑疯了。
彭鲲不知道在心里感慨了多少次,这姑娘的胆子可真大!
睡了摄政王不说,睡完她还跑了!
跑就跑了吧,跑之前还要咬一口!
摄政王故意不用药,就顶着那明晃晃的牙印在宫里行走,为的就是让那小兔子心虚,乖乖自己跳出来。
结果,小兔子硬是不做声,假装没这回事!
摄政王醒来的时候,小兔子已经跑了,殿下自然不知道是谁。但那小兔子跑的时候肯定是清醒的啊,她总知道自己睡了的人就是摄政王。
摄政王顶着牙印,费尽心机想要把她找出来,小兔子就那么看着殿下干着急找她,却不出来相认。
彭鲲在心里给小兔子竖起大拇指,赞叹:胆子真大!
摄政王之前就说了要带将领进宫上课,将领们你推我挡,谁也不愿意给弱不唧唧的小皇帝教骑射。
结果,殿下被咬了之后,将领们抢破了头,谁都想进宫,好瞅瞅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彭鲲可是在校场大战三百回合,才抢到的这个名额。
可他进宫好几次了,也没瞧出来哪个是小兔子。
他站在嘉顺帝身后,帮嘉顺帝调整胳膊的姿势,眼角的余光还在偷瞄一旁花梨木大圈椅上的摄政王,想看看自家殿下的眼睛在瞅哪个姑娘。
突然,一枚小石子砸在肩膀上,彭鲲痛得差点嘶出声,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偷看摄政王。
萧屹冷笑一声,从大圈椅上起身,走到一排人身后,挨个检查他们射箭。
嘉顺帝准头不错,不过那个箭靶只有三十步远。
董章的箭靶与嘉顺帝齐平,准头也差不多。
葛荣的箭靶只有二十五步,嘉顺帝射一箭,他就射一箭,每一次都要比嘉顺帝差一环。
袁思灵的箭靶二十步,准头很差,但总算是都能射到靶子上。
苏念杳……
萧屹嘴角一抽。
他知道她身体差,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但这力气也……太小了吧?
宫里的娇小姐贵公子,他本来也不指望他们能挽百担强弓,也没想过要把他们练成百步穿杨,但这十步远的靶子,是不是……有那么点……太过分了些?
偏偏靶子的主人不觉得,握着精致可爱的小短弓,偏过头来看他,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灵动清澈,跟清晨林间的小白兔似的。
萧屹:“……”
十步远的靶子,倒也不是不行。
小白兔把靶子摆在十步远的地方,一点都不心虚,还好奇地问他:“殿下,百步穿杨,乱军之中射中敌将咽喉,除了要极强臂力和极佳眼力,还要什么?”
乱军之中射中敌将咽喉?这不就是说的摄政王吗?彭鲲嗖一下转头,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摄政王,果然看到自家殿下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极为细微的小小弧度。
要不是他也能百步穿杨,也有极佳眼力,还发现不了那小小弧度呢。
“除了臂力和眼力,还要考虑到风的影响,最重要的是,得有准头,姿势不对的话,臂力再强,也射不中目标。”萧屹说着话,站在苏念杳身后,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用这里发力,能射得更远些。”
常年习武,他的指腹带着薄茧,点在她的手臂上,那一小块肌肤立刻感觉到了他指腹的温热。
苏念杳下意识抬头看他。
萧屹身姿挺拔如松,即便在将领中也是最高大的,此时站在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罩住。
因为指点她的姿势,他微微低头,苏念杳嗅到了他身上清冽干净的男子气息。
那么的熟悉。
被摄政王点过的手臂有些异样,那温热带着薄茧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上。
苏念杳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回神,按照摄政王指点的方式,射出一箭。
果然比平时省力些。
苏念杳高兴了,“把我的箭靶再挪远些!”
他们几个用的箭靶跟军中将士用的不同,并没有用长钉牢牢地固定在地下,只是把靶座放在地上而已。旁边两个服侍的小内侍刚要过来抬起,摄政王已经单手握住了箭靶,“挪多远?”
苏念杳有点飘,小手一挥,颇为豪气:“挪远一步!”
“噗——”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的彭鲲没忍住。
萧屹:“……”
行,虽然只是从十步挪成了十一步,但怎么不算是进步呢?
他单手握住靶架,向后退了一大步,刚要把靶架放下的时候又顿住了。她只说了挪一步远,并没有说是谁的一步。
要按照他的步伐算,她会射不中吧?
想了想,萧屹手臂向前,把靶架往近处放了半步。
彭鲲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摄政王麾下的将士,就算是最差的小兵,甭管能不能命中,单论力气,至少都能射百步远。
摄政王射箭的时候,靶座都是特殊加固在地上的,不然他一箭射出,百步远的靶子被巨力贯中,都能带着靶架靶座一起飞出去。
结果到了苏姑娘这里,靶子只有十步远,挪远一步的时候,自家殿下还要偷偷放水,脚下是挪了一步,但那靶子却只挪了半步。
深知治军严明的摄政王平时对待将士是什么态度,再对比此时对苏姑娘的态度,彭鲲立刻就怀疑上了。
这位苏姑娘……不会就是那只胆大包天的小兔子吧?
不然,殿下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
诶,不对,殿下不是不知道那小兔子是谁吗?
彭鲲险些被自己绕糊涂了。
苏念杳信心满满,起势搭弓,瞄准靶心,还要叮嘱摄政王,“殿下,您让开些,免得臣女不小心误伤了您。”
萧屹默了默,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往旁边退了几步。
回忆了一下他说过的发力位置,苏念杳缓缓吸了一口气,精致可爱的小短弓拉开,一箭射出。
白色翎羽划过,箭头直直冲向靶心!
然后,在碰到靶子之前,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苏念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噗——”这次是袁思灵。
她眨了眨眼,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苏念杳盯着那靶子,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她不理解,她平时能射中十步靶的,现在不过是远了一步,怎么就没射中呢,她还用了摄政王教的方法呢!
心中不服,苏念杳再度挽弓搭箭,白皙仿若削葱的手指紧紧握着,描金镶宝的小短弓被她拉到了极致。
太过用力,她浑身都绷紧了。
“呕——”突然一阵恶心,腹部抽痛,苏念杳不自觉地松开了力道,搭在短弓上的羽箭离弦而去,却因为她弯腰的动作而带偏了方向,没有朝向靶子,而是射向了站在一旁的摄政王。
萧屹抬手,没见他动作如何激切,甚至还有几分慢条斯理,那羽箭就被他轻轻松松地夹在了两指之间。
看看手指间的羽箭,萧屹挑了挑眉,“苏姑娘这是要谋杀亲——”
彭鲲的眼睛遽然瞪圆,络腮胡都要飞起来。谋杀亲什么?是谋杀亲夫吧?!肯定是!
却听摄政王薄唇轻启,吐出最后一个字:“——王。”
彭鲲的络腮胡失望地蔫了下去。
苏念杳也是吓了一跳,险些以为那羽箭真的要射中摄政王,她要成为当庭刺杀亲王的凶犯。
见他没事,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拍了拍心口,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深深地福了一礼,乖乖道歉:“是臣女错了,要打要罚,任凭殿下处置。”
不管是打手心还是面壁思过,甚至真的打上几板子,都是她该得的。要不是摄政王身手了得,换小皇帝站在那个位置,她可就真的弑君了,别说打板子,九族都得株连。
苏念杳又是愧疚又是后怕,脸色更白了几分。
萧屹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皱了皱眉:“怕什么,孤会让你的箭伤到?”
嘉顺帝也回过神来,扔下手中的弓箭跑过来,替她想摄政王求情,“皇叔,苏苏她不是故意的。”他回头又瞪了一眼苏念杳,“你怎么回事?”
宫里宫外本来就有传言,说他这个皇帝早晚要容不下摄政王,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他身边的伴读差点一箭射到摄政王身上,若是被军中武将知道,还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
“无妨。”萧屹随手将那支羽箭插在了靶子的红心处,“苏姑娘,有孤帮忙,你这一箭就算是十环了。”
他开了玩笑,演武场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
董章早已过来,见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这才道:“苏姑娘是不是病了?刚才学生就见苏姑娘脸色不好。”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苏念杳身上。
彭鲲也早就发现了,这位苏姑娘脸色白得透明,腰身细细一束,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实在不像是胆大包天敢咬了摄政王就跑的小兔子。
袁思灵笑了一声,脆生生地开口,“苏姑娘刚才干呕的样子,倒像是有孕的妇人。”
“嗡——”苏念杳脑子一懵,手中握着的短弓落在了地上。
听了袁思灵的话,苏念杳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她前世身体极差,遇到刺杀重伤之后更是奄奄一息了很长时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这么差的身体,就算有了身孕也不会保住。
但她忘了,前世没有身孕,不代表她这一世不会有。
要是……要是有了他的孩子……
心慌意乱,苏念杳只觉得心跳一拍快过一拍,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眼前发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掌心的温热熨帖着她寒颤的肌肤,太过熟悉的感觉几乎瞬间抚平了她的惊恐,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当心。”
借着他的力道,苏念杳站稳了身体。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等那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这才抬眸,圆润清澈的瞳眸直直地看向袁思灵,“我只是大病初愈脾胃失调而已,太医也是这么说的。跟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说什么有孕不有孕的,袁姑娘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
嘉顺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怒道:“袁思灵!你在说什么胡话!苏苏她今天午膳的时候就说了肠胃不适,你说谁有孕?!”
天子发怒,袁思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以头触地,“陛下息怒!臣女知错!”
嘉顺帝怒火难平,“都怪那碟桂花糕!民间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害得苏苏如此难受!”
苏念杳身子一僵,她飞快地瞄了一眼摄政王的脸色,扯了扯嘉顺帝的衣角,小声道:“陛下,臣女也没有那么难受啦,就是刚才拉弓的时候太用力了而已。”
小皇帝冷哼一声,刚想再骂几句,突然想起那桂花糕是谁买的。
他身子一僵,也飞快地瞄了一眼摄政王的脸色。
彭鲲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又有点犯迷糊。他也听说过那个传闻,说小皇帝有个伴读,青梅竹马两情甚笃,那小姑娘还生得雪肤花貌,将来必是要做皇后的。
若是苏姑娘将来做皇后,那必然不可能跟自家殿下牵扯什么私情。所以,苏姑娘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兔子?!
彭鲲抓心挠肝。
再看看自家殿下,虽然表情未变,但彭鲲就是觉得他似乎心情不虞。
彭鲲悄悄地往远处挪了挪。
他可不想被摄政王的怒火波及,在校场上跑一百圈。
跑圈倒也罢了,最丢人的是会被兄弟们看笑话。
伴读差点射中摄政王,皇帝还暗讽摄政王带的吃食不干不净,不知道会被外面传成什么样。小皇帝心惊胆战,急忙想找补,期期艾艾地开口:“皇、皇叔……”
摄政王摆摆手,“你们继续上课,苏姑娘既然身体不适,就到旁边歇息。”
皇帝练习骑射自然跟军中将士不同,旁边搭着凉棚,摆着大圈椅,茶水点心果子一样不少,内侍宫女在侧服侍。
苏念杳心事重重,她还在担心有孕的事,也无心再射箭,木然地走到一旁的大圈椅坐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坐的是刚才摄政王坐过的椅子。
小皇帝倒是看见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出声。
今天他和自己的伴读已经把摄政王得罪得够够的,现在伴读还去把摄政王的椅子给抢了,这跟用弓箭威慑完摄政王又抢他位子再度挑衅有什么区别?好在摄政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还是不喊破的好。
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苏念杳,不太明白,平时那么灵巧聪慧的苏苏,在他的面前处处周到几乎从不犯错,怎么到了摄政王面前,就变得这么随意任性呢?
几个人各归各位,只有袁思灵还跪在地上。
葛荣走过她身边,低声道:“早跟你说了,皇帝惹不得,苏伴读也惹不得。”
袁思灵后悔得想撞墙。
袁太后虽然没有亲侄女,但远房的也不少,来过宫里见过皇帝的也有十来个。她能抢到这次伴读的名额,还是因为听话,但凡太后说的,她言听计从。
谁都知道太后把袁家的女儿送到皇帝身边是什么意思,袁思灵自然也明白。就是因为明白,她才喜不自胜,志得意满,以为皇后宝印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也正因为如此,见到皇帝那个传闻中青梅竹马的伴读时,袁思灵几乎嫉妒得发了疯。
传言这位苏伴读生得冰肌玉骨雪肤花貌,为人端庄和顺,但太过淑雅难免就失于木讷,太后为了把这位木头美人比下去,特意挑了她这个活泼灵动的表侄女。
她穿了一身红色骑装,飒爽明艳,皇帝的目光却丝毫不肯看过来。
苏念杳射个箭只能射十步远,还要让皇帝亲自给她挑选弓箭。
袁思灵跪在地上,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别人都在装模作样地射箭,而苏念杳则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旁的大圈椅上,身后一堆的宫女内侍等着服侍。
而她,却跪在冰冷的地上,孤零零的,羞耻无比。
想想太后那十来个跟她差不了多少的表侄女,袁思灵一咬牙,转身朝向苏念杳,膝行几步跪在她的面前,哽咽道:“苏姑娘,是我的错,家中表嫂有了身孕会晨吐,我一时想到她,嘴快了些。”
她仰起脸,泪珠滚滚,“是我言辞失当,冒犯了苏姑娘,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念杳还在呆呆地想着身孕的事,被袁思灵打断,这才回神,看了看她满脸泪痕,叹了口气,“在宫里说话,袁姑娘该当心些。”
她是想着那些死在宫里的伴读,好意给袁思灵提个醒。
袁思灵却觉得,苏念杳这口气,就跟已经当上了皇后似的,而她就像是跪在皇后面前听训的宫女。袁思灵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这才强迫自己露出个感激的笑容,道:“多谢苏姑娘提点。”
“提点说不上,以后咱们都在宫里,同舟共济吧。”苏念杳看了一眼嘉顺帝,判断了一下他的怒火,觉得应该没大事,道:“陛下也没说罚袁姑娘跪着,袁姑娘快起来去上课吧。”
袁思灵越发觉得苏念杳在端着皇后的架子。她给苏念杳认错,是想着皇帝看看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对比之下,大模大样坐在圈椅上的苏念杳就显得跋扈许多。皇帝一时心软,应该会让她起身。
没想到,苏念杳根本不需要向皇帝请示,直接就敢开口让她起来。
在这后宫之中,太后看不到的地方,苏念杳到底是有多么嚣张?
她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这还没上位呢!
袁思灵恨恨地爬起来,僵硬地福了一礼,转身去了靶场。
苏念杳根本没有在意袁思灵,周围安静下来,她又开始走神,思绪越飘越远。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身孕。
她分明是脾胃失调,吃桂花糕的时候太过贪心,吃掉了几乎一整碟。午膳的时候又因为小皇帝,把一整碗的糖蒸酥酪吃完了,吃得甜食太多积食了而已。
落水染了风寒,再加上心疾发作,她身体这么差,怎么可能孕育一个生命呢?
再说,她还吃了那么多的汤药。
前世她和摄政王相处一年,就始终没有身孕。
大邺成婚早的男子,有些十六七岁就有孩子了,二十五六岁的摄政王却从来没提过此事。
可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有了身孕,悄悄生下来,摄政王会来抢孩子吗?
她现在是皇帝伴读,营阳侯府的嫡长女,有了身孕偷偷离开并且隐姓埋名,能成功吗?
会不会引来皇宫、侯府、摄政王府的追杀?
或许,她该把孩子打掉?
她亲缘浅薄,生下来就害得母亲难产而死,深爱母亲的父亲也因此而厌憎于她。
从小被扔到庄子上,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父女关系自然不会亲近,与继母和继妹更别说了。
要是能有个孩子,她自己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应该会跟她天然亲近的吧?
她是不是就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家人了?
苏念杳越想越远,手指不自觉地放在了小腹上,眼神空茫。
嘉顺帝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
他一边射箭,一边就瞅空看一眼苏念杳,他想给苏念杳传太医,但上课的摄政王没提这事,他也开不了口。
今天他和自己的伴读得罪了摄政王,而射了摄政王一箭的罪魁祸首还抢了摄政王的椅子,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也不看旁边的摄政王一眼。
在朝堂上令百官臣服,在疆场上令敌兵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就负手站在苏念杳身旁,垂眸盯着她,眸光沉沉,眼神不善。
嘉顺帝急得不行,生恐摄政王一伸手把苏念杳给掐死,又不知道该如何提醒,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苏念杳身子下意识一颤,回了神。
她看看装模作样射箭的嘉顺帝,又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摄政王,茫然地问道:“殿下为何不坐下?”
萧屹冷哼一声。
他刚才站在旁边看了她许久,看着她发呆,看着她手指抚上小腹,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纠结。
她是不是在想,要是有了孩子,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她还问他为何不坐下,清澈瞳眸睁得圆溜溜的,表情无辜又乖巧。
萧屹面沉如水,坐在了她身边的圈椅上。
看她又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安静发呆,萧屹额角青筋跳了跳,沉声道:“苏姑娘。”
“……嗯?”苏念杳慢吞吞抬眸看他。
萧屹顿了顿,道:“孤的府中也有良医,苏姑娘的身体不大好,要不要去孤府中看看?”
“……啊?不、不要。”苏念杳下意识就拒绝了。
开玩笑,她要是真的有了身孕,怎么敢让别人知道?宫里的太医她都怕被看出端倪不敢让诊脉,还敢跑到摄政王府去看良医?
那不是自投罗网?!
摄政王气笑了。
小姑娘拒绝得可真干脆啊。
她是根本没意识到他邀她去府中问诊意味着什么,还是她明知他的意思却故意选择拒绝?
“苏念杳。”摄政王面若寒霜。
“……啊?”苏念杳茫然看他。
“你刚才射了孤一箭。”
“殿下不是说无妨的吗?”苏念杳讶异地睁圆了眼睛,她不理解,堂堂摄政王,这是要翻脸不认账?
萧屹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死罪能免,活罪难饶。”
“您——”一瞬间,苏念杳想起来前世摄政王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她的脸更白了几分,“您要如何?”
萧屹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小姑娘脸色雪白,一双乌眸满是戒备,警惕地盯着他。
好像清晨林间的小兽,到溪边喝水玩耍时,察觉到了来自猎人的危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随时就要跳起来逃跑。
萧屹:“……”
算了,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不是,她可能怀着他的孩子。
萧屹不再开口,默认此事揭过。
苏念杳却又想起一事。
就像宫中有太医院,王府也是有良医所的,摄政王因为旧疾复发几乎失明,那良医所之前就没有诊出来吗?
他既然提到了良医,苏念杳就忍不住想要问问。
“殿下。”她轻声唤他。
萧屹偏过头,没什么表情。
苏念杳试探着问:“殿下,您这次征战北羝,可有受伤?”
“手臂中了一箭。”
苏念杳想了想,“那箭上可有毒?”
“无毒。”
苏念杳不明白,既然新的伤口不致命,旧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他此时的身体没有异常,如此强健伟岸,看起来并不像有什么旧疾的样子,一年后怎么会那样严重消瘦,几近失明呢?
苏念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摄政王。
萧屹岿然不动,任她打量。
苏念杳想来想去都不明白,试探着问:“殿下,您可有什么隐疾?”也许此时看不出来,但发作的时候就很要命?
萧屹:“……?”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一起,发出“咔吧”一声轻响。
萧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孤没有隐疾。”
苏念杳不太相信,试图劝他:“殿下,你要是有隐疾,就要早早寻医问药,不要越拖越严重,讳疾忌医可不好。”
萧屹气笑了。
天知道他是如何在中了药的情况下努力保持清醒,克制着汹涌的贪念,强迫自己要动作轻柔,这才避免伤到她。
事后,又借着打了董章给她送药。
担心她不会上药,他堂堂摄政王夜潜皇宫,偷偷地给她上药。
为了她,他做了多少荒唐事。
她竟然还要怀疑他有隐疾。
是他太过温和,还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萧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孤没有隐疾,苏姑娘放心。”
苏念杳:“……?”
她放什么心?他好不好跟她并无关系,她就是想提醒他一下早点注意身体,别等到发作了之后后悔莫及。
他这人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