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完结:俏皮妩媚娘子VS矜贵正直世家贵公子,追妻火葬场,婚恋

惜筠聊小说 2025-02-17 19:42:39

 

 简介:女主出身商户首富,父亲给她找了门好亲事,成婚之后男主年纪比她大,便一直觉得女主有点小孩子气,还得处处忍让她,女主有点惧怕男主,因为男主总是一副冰冷冷的长辈样子,还总觉得她是个小哭包,便一气之下趁一次贼人作乱逃回了自己的娘家,男主得知女主找不到,失魂落魄才意识到女主在他心里已经生根发芽!

【文章片段】

“刚吃完饭,你出去做什么?”

  窦绿琼站定了,只把背对着他,声音干干硬硬的:“我去后院踢毽子。”

  卫玠注意她情绪不对,走过去看她,略微弯了腰,问:“你恼什么?我不是吃了你的肉?”

  窦绿琼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以后不给你夹了。”

  见卫玠一副好笑的表情,她更有小情绪了!

  窦绿琼绕过他欲走,还没走两步就被卫玠嵌着胳膊,轻轻一拉拉至身前。

  卫玠难得有耐心同她解释:“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嫌弃你。”

  “只是我自小有这个习惯,碧山心直口快说了出来罢。我晚些时候去训斥他,你以后别理他就是。”

  他的声音柔了下来:“还要同我生气吗?”

  窦绿琼这才抬首,睫翼扑闪,道:“琼琼才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我知道,世间诸事,人各有异,君子应当尊重别人。孔夫子亦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君不愿意,我便不应该夹。”

  “只是,”窦绿琼上前一步,抱住卫玠的腰,将脸颊贴上去,“琼琼喜欢夫君,所以委屈。”

  她也只是想给喜欢之人夹个菜而已,便被训斥了,面上好无颜色也。

  望着她明亮的大眼睛,好似盈含着一池春水,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卫玠不知怎地觉得心中热了起来,一双手呆呆垂下,拢她不是,不拢也不是。

  他最终还是虚虚环上了她的肩膀,“只是……一件小事。”

  “不是小事。”窦绿琼扯着娇与他争辩。

  卫玠:“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去踢毽子吧。”

  他就敷衍她。

  窦绿琼抬头看着身材笔挺,比她高出一个肩头的卫玠,闷闷应了声。

  她刚走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问,“夫君今晚还睡在书房吗?”

  “不,我回来睡。”

  卫玠掩唇轻咳两声。

  窦绿琼眼睛骤然亮了,整个小人儿又焕发了光彩,巧笑嫣兮。

  “嗯。”她似重重点头,提起裙摆蹦跳着出去了。

  卫玠被妻子直白的反应弄了个耳红,待她走后,坐立难安。

  先是去耳房冲了个水,又在书房待了一阵,最后掩耳盗铃般拿起书,回卧房在床榻上端坐着。

  书是看不进的。

  卫玠知道,自己决计不能碰她。起码不是这个时候。

  索性翻身将书放一旁,欲在窦绿琼回来之前睡下。

  六月徂暑,热在三伏。

  夜晚也热浪浪的,烦束了四肢,窦绿琼踢了一会儿毽子,便失了力气,擦着额汗回去沐浴。

  等沐浴戏水好一阵后,才回了卧房。

  说来奇怪,正要推门而入时,窦绿琼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分成了两瓣儿。

  一瓣似往日般期待着夫君,若能像姐姐一样,睡前给自己讲讲话本子里的故事,自然是极好的。

  另一瓣害怕着,她不想同他做那事。

  所以在看到卫玠躺在床上闭了眼睛,呼吸均匀时,窦绿琼心里松了口气。

  她放轻了脚步,突然心念一动,蹲在床前细细打量起面朝外睡的夫君来。

  他的睫羽真长呀,细密得像她小时候捡到的猫毛儿一样。鼻梁高挺着,看上去像昨日食的大骨头般笔直,透过皮肉显出形状来。

  窦绿琼想,见了他,才明白以前看的那些书生小姐的风月故事里,为何小姐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一见倾心了。

  那日在画舫上她就想,若是能与这样俊俏疏朗的男子朝夕以对,就是叫她以后再也不喝糖水了,心里也是甜甜的。

  窦绿琼凑他愈发近了,女孩子的呼吸喷洒在男子面上,偏偏这姑娘还浑然不觉。

  我今日就要偷一亲香。

  说做就做,她稍稍直起腿,塌下腰缓缓靠近卫玠,伸长脖子,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在卫玠右颊上快速印了个香吻。

  吻罢,窦绿琼捂着唇偷笑,心情好美也!

  全然不知此刻假寐的卫玠,在那一刹那僵直了身体,处于一片空白混沌之中。

  他原本被热得睡不着,在窦绿琼进来时快速阖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感受到炙热的体温逐渐逼近,卫玠心里疑惑,又不知何故。

  听她又是蹲在床沿,又是时而痴笑,卫玠本打算忍一忍。

  可如今,意识到方才那柔软的触感是什么后,一股急流自尾椎骨攀登而上,叫卫玠浑身轻轻抖了一下。

  真是……大胆。

  他悔得心里发苦,偏又不能在此时醒来,躁得更是直发热气。

  窦绿琼全然不知。

  偷乐完后,她小心翼翼避开卫玠的身体,双手双脚并用爬上床,却还是免不了撞到他身体。

  夫君对不起,你且睡吧。

  窦绿琼心里默念了句,打量他没动静,心下放松,自己也把熏得香香的被儿盖。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青破晓时,窦绿琼睁开惺忪双眼,见卫玠于床前穿戴齐整,正欲出门。

  她有心起来,却困得迷迷糊糊。罢了,琼琼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会儿。内心小人斗争了一会,很快便昏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接近日上三竿。

  撷月伺候她吃过饭后,松涧过来说,三公子、四小姐今日书院休课,邀娘子去庭院逛逛。

  夫君早出晚归,窦绿琼本来就无聊得紧,又自幼是个活泼性子,闻言,修饰容仪后欣然前往。

  穿过辞春亭,取一小径步至前庭院。但见:

  绿荫环笼,流水潺湲,波粼镜没石榴雨,碎金光入飒飒风。满目假山亭,周身繁绮花。暑热可被清风解,凉叶送来荷鲤香。

  比之扬州所见亭台美景,但有过而无不及。

  窦绿琼远远就看见卫璚、卫琳二人对坐在亭子里,两旁皆有下人执一蒲扇送凉。

  “二嫂。”卫琳最先瞧见她。

  卫璚也忙坐起身来,颇恭敬地拱手:“二嫂。”

  二人一个与她一般大,一个小她两岁,窦绿琼有些不自在。

  “还是叫我绿琼吧。”

  卫琳抬头看哥哥。

  “不敢,叫我母亲听见了,只怕要拿刀杀我。”卫璚笑道,又问,“二嫂可有字?若不介意,我们三人私底下可以字相称,如此,也不算太失礼数。”

  窦绿琼听他话里奇怪,却先按下疑惑,点点头,“父亲为我取的字是文珝。”

  “可是玉字旁,左边一个羽毛的羽?”

  “正是。”

  卫琳与卫璚相视一笑,“倒是巧了,我们二哥字伯瑗,也有一个玉字旁。”

  很相配是也,窦绿琼在心底补充道,面上却装得不显。

  卫琳:“我还未取字,文珝叫我琳儿就是。”

  卫璚挠了挠脖子,“我是午时生的,属牛,爹便给我取字午牛,你也这般叫我吧。”

  窦绿琼皆点头了,好奇问道:“你们平日在书院,都上些什么课,学哪些书呢?”

  卫璚叹了口气,捻一块葡萄吃,“快别提了,不过看些经史义理的,原先还有个夫子讲学很利害,满腹文章又不失风趣。前些日子却换了个七老八十的金紫光禄大夫来,很是古板严苛,讲课也没甚么意思。”

  “对了,文珝没上过书院吗?”

  窦绿琼摇摇头,“扬州没有书院,倒是爹爹给我请了夫子上课,只是十二岁时来京后便没再上了。”

  说话间,她忆及以前捉弄夫子的长髯,逃课去放风筝爬树的日子,不觉红了红脸。她读书素来不认真,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要紧,何况又有姐姐平日多与她讲故事道理,自认为识字明理了。

  可如今见同龄人都读书,窦绿琼不觉有几分羞怯。倒不是想吃那“之乎者也”的回头草,只是不想叫人瞧扁了,尤其是夫君卫玠。

  她总以为,夫君老不爱跟自己说话,是有几分嫌弃她幼稚读书少的缘故。

  卫琳吃了块冷元子,又予一勺给窦绿琼吃,吃完才埋怨道:“好容易放了课,我不爱听这些。待会吃些羹果冰饮,遛出府玩儿才是正经。”

  英雄所见略同也!

  窦绿琼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问卫琳有什么妙招。

  她嫁进卫府已有半月,就是园内景致再美,闷久了人也要害病,早就想出去玩。只是苦于下人看管严束,撷月也不准她胡闹乱跑。

  卫璚遣退了一干下人,摇扇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们俩都是自小摸出去惯了的人,更何况,府里那些人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窦绿琼觉得奇怪,“卫府竟然管得不严吗?”

  她原先在扬州时,前脚刚窜出门,后脚爹爹便能差人把她提溜回来。

  卫璚摇着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于是卫琳接过话头,“其实告诉文珝你也无妨,我们俩都是姨娘生的,只是出生时便过到了夫人名下,吃穿用度也一应与前头两个哥哥无差。”

  “虽是这般,夫人平日是不怎么管教我们的,也由着我们与姨娘亲近,只好好读书不惹事生非便是了。不似对大哥二哥那般严格。”

  难怪他们与卫玠相差十来岁数。

  卫琳说这话时,面无异色,神色泰然,想来也是因着本朝并不重嫡庶之分。

  窦绿琼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所指,问:“母亲对夫君很严厉吗?”

  “岂止是严厉?”卫璚嗤笑一声,也没了方才的有所保留,直言道:“你可知道,兄长十四岁那年从军,就是被夫人逼得?”

  “再说他在河西百战沙场,立下无数军功,端的是:豪气能吞四海,威名声震河西。又被老百姓尊称一句‘河西大将军’,那样风光无限,何必应了夫人,回京弃武就文,如今沦落为个五品闲官?”

  卫琳见卫璚越说越不畅快,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转头低声对窦绿琼说:“文珝别听他瞎说,当年个中情形,我们也是不知的。”

  窦绿琼出嫁前便听过这样的话,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卫夫人的故事。见卫琳忧心,她忙比了个封唇的手势,道自己省得的。

  她这会儿正心里糊涂乱想着,突然一个婆子携两丫头过来,只对卫璚卫琳福了福身,并不看窦绿琼。

  “四小姐,姨娘叫你回去写字。”

  卫琳烦躁地将身上手帕甩了,生气说:“今日放课,难得与三哥、二嫂一块儿说话,叫我写字干什么?”

  可她到底还小,拗不过那恃老凶蛮的婆子,僵持了一会败下阵来,跟她们走了。

  卫璚也不好再待,说下次再一起出去玩,遂告辞离去。

  —

  “娘子,咱们也回去吧。公子已经回府了。”撷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柔声道。

  窦绿琼乖乖起身,跟她走至阶下,却忽地想起什么,提裙回去,将大理石桌上最后两颗葡萄抓来吃了。

  回紫蒲堂的路和卫琳回灵犀阁的路是一样的,要么怎说两个院子离得近。

  窦绿琼走得快,隐隐可见前方卫琳矮矮的身影,被婆子牵在手里。

  她想追上去再同她说说话,却在听见那婆子口中说的是什么时,兀地止住了脚步。

  “小姐以后记住了,莫要同那商户之女多有来往。她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自然是逮着一个使劲薅,你年纪小,可别说话间将家底私事全露出去了。”

  卫琳嗫嚅:“可.....二嫂也是咱们家的人呀。”

  “哎哟!”那婆子叫了一声,操着心窝子劝说,“什么咱们家的人呀?你不知道,二公子不待见她,成婚半月,有几日回来了?又是宿在卧房的?”

  “哼,要是过了三年五载,她下不出一个蛋来,夫人定会让公子休了她。你现在专心读书,少去搭理她,可别好处没沾上,反惹了一身腥。”

  卫琳沉默不语。

  她们走得远了,声音也渐渐消散,徒留被风吹得颤动的青叶竹影。

  窦绿琼揣着手慢慢往前走,过了许久,转过头来问撷月:“真的是这样吗?他们都这样看我?”

  撷月叹了口气,却并不出言安慰她,有些事,总得窦绿琼自己想明白。

  —

  好在窦绿琼也没追问,只是步子愈发加快,直到回了紫蒲堂,路过回廊,见碧山捧着一匣子匆匆而过。

  她鼻子灵,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下意识拦住了他。

  “碧山,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碧山心里一慌,随即稳住了身形,后退一步,答道:“一些吃食罢了,正要拿去给公子用。”

  窦绿琼秀眉微皱,总觉得这味道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想了想,伸出手上前,“我拿给夫君吧。”

  若是吃食糕点,她也能尝上一二口。

  谁知碧山猛然错开她的手,一边将匣子抱在怀里,再抬头时,眼神已是尴尬又防备,语气冷硬的,“不必了!”

  他说完,见窦绿琼愣愣僵在原地,知道自己举措过了火,又生怕她起疑心,遂换上一副不耐的模样,讥诮道:

  “娘子成天吃得还不够多吗?三荤四菜的主食一扫而净,又要喝汤又吃糕点羹果,自打您进府后小厨房就没歇停过,怎的,现在还要来抢公子的饭食吗?”

  说罢,碧山不再理她,捧着匣子径自往书房去。

  窦绿琼原地呆留了许久才反应他是嫌自己吃得多,浑身抖了抖,就差没哭出来。

  都不喜欢她罢!

  眼眶热了一圈,窦绿琼掩袂拭目,赌气地想,我也不喜欢你们公子了!

  却不知道,身后的撷月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香后,心下陡然一惊,强打笑脸陪窦绿琼回了厢房,说道有事便往外走。

  —

  “公子。”

  碧山抬脚进了书房,将那匣子放在案台上,低声道:“这些信都截下来了,可要现在拆开看?”

  正是撷月暗中所传书信,欲寄往扬州。

  卫玠沉吟片刻,抬手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整齐摞着十几封书信,数一数,与窦绿琼嫁进卫府的时日无差。

  一拃多长的信函,散发着淡淡奇香。信函上,只字未落,却印着山水鸟兽样式的拱花,每一封都染上了色彩,深浅浓淡,各有不一。

  这样天真孩子气的信笺,除了窦绿琼,卫玠想不出还有第二人的手笔。

  他心下沉沉,目光凝在缄口处,竟有些不敢面对。

  信笺之内,会是什么?

老爷、夫人慈鉴:

  五月十五,小姐哭了。女孩忘性大,很快戏水于耳房。她忧心夫君不喜,奴说,君子操履守正,何忧人之不喜?小姐开颜。

  五月十六,小姐侍奉公婆,相安无事,得一翡翠玉镯,已收管好。府中长嫂温和敦厚,派来二小厮,机灵忠心,小姐取名,松涧、浮峦。想来诗赋对仗亦有进益矣。

  五月十九,石榴花盛,长塘亩许,种芰荷,小姐于此后院踢毽子,踢了足足两百八十一个。早午饭用得香,吃了两碟肉,一熏烧,一清蒸,喝了一大碗莲藕汤,晚间饮了羊乳,念叨三遍要长高。

  五月二十五,薄暮冥冥,公子同小姐步于后院消食,半个时辰后亲自抱着小姐回来。小姐欢欣不胜,过后又说,夫君高高,夫君香香,夫君力大,头头是道矣。

  五月二十八,小姐于林荫下仰卧逍遥椅,看话本子,记述八爷范无咎至人间打虎故事也,好无厘头。有一字不识,唤奴念给她听。奴劝小姐读书,小姐说待会去放风筝。

  初至府中,情有所怯。日进时移,吃睡皆美。往后至今,再没哭过。

  撷月。

  庚子年五月三十日。

  银烛之下,炜煌灯火中映照出卫玠心绪复杂的面庞,长睫微微垂下,覆盖出一片阴影。

  半晌,他将最后一封书信轻轻放下,问,

  “碧山,究竟是我疑心太过,还是她善于伪装?抑或是全然不知情?”

  今日上午,蔡廷玉呈上最新消息给他,据人查探,吐蕃、印度的商人最后一次同市舶司商讨绸价后,便是去了禅光寺上香,瞻仰佛光,足足呆了五天。而好巧不巧,窦宗也携妻子同在。

  碧山刚要答话,却被卫玠打断了。

  “罢了,明日到了禅光寺,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

  厢房。

  卫玠刚要卷起珠帘入内,就听窦绿琼在耍小性子。

  抱香苦口婆心劝她:“娘子多少吃一些吧。”

  卫玠:“怎么了?”

  他望向坐在椅子上的窦绿琼,她脑袋朝里偏,也不像往日那样热切叫他“夫君”,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

  抱香犹豫了一下,说:“娘子不肯吃东西,想来是暑热太重,没什么胃口。”

  八仙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小厨房精心准备的膳食。黄米肉油浇饭,丁子香淋脍,香气四溢,自不消说,还做了她家乡的扬州狮子头。

  不过看上去,也是热气腾腾。

  “你出去吧。”卫玠对抱香说,随后走到窦绿琼跟前,见她不转过身来,反倒轻哼了一声,便知她不是因为胃口不好不吃饭了。

  “在耍什么脾气?”

  卫玠不明所以,她昨晚不是还趁着自己“睡着”,行...行那轻薄之事?怎么今日反倒无端生起气来。

  “我才没耍脾气。”窦绿琼嚯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仰首了才不到他胸前一点高,好没气势。

  “我不吃饭,给你们家省米粮了呢。”

  她怪声怪气的,让卫玠听着觉得好笑,皱眉道:“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你省钱了,再说,你这...你年纪小,也吃不得多少。”

  他本想说窦绿琼这样小的身板,多吃些长高方是正经。却见她愈发气鼓鼓的模样,遂把话吞入腹中。

  “真的不吃了?”

  窦绿琼很有志气地点头。

  卫玠:“那便叫人来撤下吧。”

  说罢,唤松涧、浮峦二人进来把瓷盘端走,窦绿琼余光中瞥见那热气蒸腾,酱汁横流的饭菜,吞了吞口水,却不肯表露出来。

  卫玠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来的确有正事。

  “明日你要和大嫂一起去佛寺上香?”

  “嗯。”窦绿琼又坐下来,好郁闷。

  “我来之前已经同大嫂说了,明日我陪你一道去。”卫玠说,“卫璋昨日夜里受了凉,今早就卧床不起,大嫂忙着照看她,明日是不能一同去了。”

  卫璋是高倩的独子,才16岁。

  窦绿琼被转移了注意,好奇问道:“这样热的天也会受凉吗?是睡前喝了一肚子凉水吧?”

  小时候她热得睡不着觉,扇子扇也不管用,要吃冰镇甜水,爹爹就吓她,晚上喝了冰水,夜间要起来闹肚子,还会害病。

  吓死她也。

  “是昨日不好好盖被导致了。”

  卫玠瞥了她一眼,心想,难道你不是这样?

  昨天夜里,半夜三更嫌热踢起被子来,偏是怕热,又往他身上靠。若他不与她掖被,只怕今日受凉的便是她。

  正是夜里睡不安宁,卫玠才起了一大早出去,衙门那些人都瞪着眼瞧他。

  卫玠揉了揉眉心,查了一天案,颇觉疲惫,便叫她早些睡觉。

  “好吧。”

  窦绿琼解了衣服爬上床,呼地一声吹灭烛火,乖乖闭眼睡觉。

  卫玠也掀开薄被躺了进去,与她隔着一个枕宽的距离。

  “夫君晚安。”

  “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响突然从身边传来。

  “咕咕...咕咕咕......”

  抑扬顿挫,断断续续,经久不息。

  卫玠睁开眼,感觉到太阳穴一阵刺痛,嘶哑着嗓子,“什么动静?”

  窦绿琼面涨得通红,幸好黑暗中,谁都看不见是也。

  “夫君,我的肚子想必是饿了。”

  ......

  她就是上天故意派来气他的。

  “既然知道会饿,方才为什么不吃饭?”卫玠语气很凶。

  窦绿琼嗫嚅说不出话,双手搭在肚子上绞指头。

  过了一会儿,卫玠长叹一口气,起身点了烛火披上外衣去给她找吃的。

  就近书房倒是他用剩下的,只是过了一天,恐窦绿琼吃了不干净。于是折到小厨房,见灶上还盖着枣泥糕,有七八块,于是端了糕点往外走。

  半晌过后,饿得发昏的窦绿琼听到门外动静,坐直了身体,目露期待。

  烛影微摇,夜风吹得窗牖飕飕作响。

  卫玠一进去,就看见妻子跪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心下不知怎地软了半分。

  “吃吧。”

  窦绿琼揭过盘子,闻到阵阵红枣浓香,津液四流,捻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她吃得快而急,两腮齐上阵嚼动,糕屑自唇边簌簌而落。

  卫玠坐在床沿看她吃,半是嫌弃,“盘子端好,不要落在床上了。”

  “唔唔。”窦绿琼含糊着发出声音,将口里糕点咽掉后,举起一块到卫玠嘴边,“夫君也吃。”

  “我不吃。”卫玠别开头,他十四岁时便不在夜间吃东西了,此等小儿行径,实在有损他威严。

  “那我都吃了。”窦绿琼也不恼。

  等她吃完了,眨巴眨巴眼睛,把盘子递给卫玠,意思不言而喻。

  卫玠抿着唇去放了盘子,回来时又取了手帕润湿。

  他拦住要睡的窦绿琼,托了她的后脑使之微微仰起,仔仔细细擦拭她唇边油屑。

  卫玠的动作不轻不重,视线凝聚在她唇上,不放过任何一处。他低着头,几缕墨发从脖颈间掉落,扫在窦绿琼脸上,痒痒麻麻的。

  窦绿琼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想舔舔唇,想喝水。

  下午的龃龉,如冰消雪散。说要不喜欢夫君的想法,也从脑袋中遁出,再也寻不见踪迹。

  “手。”卫玠淡淡道。

  窦绿琼忙把手抬起来,让他擦拭。小手被大掌轻易握住,是玉质而小巧的,是宽厚而温热的。

  “今后不准再不吃饭了。”

  窦绿琼点头,眼睫微垂,低声说:“我错了。”

  卫玠深深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长日思索苦恼的事情似乎寻到了出口,却很快失去头绪。

  只剩一个念头,便是婚前他同蔡廷玉说的,娶了她,并不会耐烦她。只是如今到底还作不作数?

  “我没生气,睡吧。”他如是说,随即放了帕子,灭了烛火,和衣躺下。

  月悬如银,银汉横空,晚风阵阵随叶舞,西窗频频话此声。

  “夫君。”

  “又做什么?”

  “我可不可以靠着你睡?”

  “不可。热。”

  良夜漫漫,卧榻同眠。

  —

  翌日。

  两辆马车停留在卫府门前,婢女小厮来来往往搬运物件行李,此次禅光寺之行,卫二公子将携妻宿居两日,是以,抱香、拢雪二人早早准备了换洗衣裳,又备了若干蜜饯吃食。

  车厢内,卫玠一袭天青色长袍,头戴卷梁玉冠,鬓如刀裁,目若凛霜,端的是俊美绝伦。

  不多时,窦绿琼搭着撷月的手掀帘进来,边打哈欠,睡眼惺忪。

  她坐下后,车夫便甩动缰绳,使马儿跑起来,向京郊的山脉驶去。

  卫玠也不理她,端坐正中,只顾着自己看书。

  窦绿琼便拿了一软枕,躺在车厢左侧睡了,幸好马车庞大结实,容纳得她小小身躯。

  “夫君,我睡了,等午时吃饭了你再喊喊我罢。”

  昨日他们本就睡得晚,今日又为了赶路不到寅时便起来梳洗整理。

  卫玠从书后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应声。不知怎地,思绪忽然飘到自己十四岁从军时,也是每每这个时辰起来操练。

  那时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午时和战友溜去山林间骑马打猎,晚间便围在烧得炙热盛大的篝火旁,喝酒吃肉,摔跤打滚,好不恣意畅快。

  十六岁那年,河西下了几天几夜的雪,夹着雨雹纷纷扬扬,浩浩荡荡地覆盖了整座山脉,十里之外,寸草不生。他和弟兄们在山上捕猎求粮,险烈斗争后打死了一头黄底黑纹的大虎。

  扛着死虎往山下走时,却遇见了她的孩子。一只幼小的,嗷嗷待哺的虎,懵懵懂懂地挪动着打架的四肢,似乎是闻到母亲的气味,往他们的方向爬。

  白雪很快覆盖了小虎的身体,冻得它打颤哀叫。不知为何,卫玠动了恻隐之心,将它偷偷带回去养了一段时间。

  直到大雪不再,晴光十日,万物又恢复生机,他亲手将那只已经长大的虎放回山脉,不顾它喊叫,独自下山。

  人各有命,虎亦如是。

  只是不知道,多年过去,那只同它母亲生得一样漂亮的黄底黑纹虎,

  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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