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底,解放军经过辽沈、淮海和平津三场战役取得战略性的胜利后,国民党在长江以北基本不存在成建制的军队,接下来就是追亡逐北、痛打落水狗的戏码了。
就在两个月前,中央发出全军整编命令,将野战部队改为野战军,并以地区命名:华北、西北、中原、华东和东北五大野战军。
而今形势大变,解放战争取得全面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西北、中原、华东和东北四大野战军,再次改名:第一、第二、第三和第四野战军。而华北野战军的麾下兵团,由军委直接指挥,不做调整。
中原野战军整编成第二野战军后,建制也不同以往,出现更正规、更庞大的单位。二野下辖第三、第四、第五三个兵团,共9个军。过去的纵队被取消了。
二野最早的底子,是太行、太岳、冀南和冀鲁豫四处根据地的八路军部队,改编成的野战兵团。1949年年初的此次整编,周希汉的职级跨度是最大的,可以说是“跳跃式”。他从晋冀鲁豫军区4纵队10旅旅长,一跃成为二野13军军长。
解放战争时期的纵队,大致等同于一个军(不同的纵队数量不一,有的很多,有的很少,这里不做讨论)。因此周希汉这个纵队旅长,可以说是连升两级到野战军军长。
对于这个军长职务,周希汉的心情颇为复杂,有得偿所愿的释然,有就该如此的不以为然,还有终于升级的兴奋。
13军革命历史很长,战绩相当辉煌,可以追溯到鄂豫皖苏区的红四方面军第73师。抗战时期,它被改编为八路军129师386旅772团,参与太岳根据地的创建和巩固。
解放战争时期,它成为晋冀鲁豫军区4纵的一部分,第10旅。该旅长期执行战略机动任务,先后归军委、一野、二野和三野指挥。
13军正式改编前的底子,是4纵10旅、13旅和豫西的部分部队,改编后下辖3个师。原13旅旅长陈康出任13军副军长,原10旅政委出任军副政委,原纵队政治部主任刘有光出任军政委,而军长正是原10旅旅长周希汉。
周希汉的升级之路,一直都十分坎坷。抗战初期,红军改编八路军时,他从红31军作战科长,降为129师386旅作战股股长。半年后,他被外放任补充团参谋长。又过半年,他跳过团长,直接连升两级就任386旅参谋长。
386旅旅长这个位置,王近山在1942年5月也坐上了,他在抗战爆发时只是386旅下面一个团的副团长。1943年,王近山被调离386旅时,周希汉已经做了5年的旅参谋长了。
周希汉以为自己要上位时,邓政委从旅长候选名单中划掉了他的名字,直接将旅政委刘忠改为旅长,旅政治部主任张祖谅提为旅政委。这样的人事变动,周希汉不可能无动于衷,倒不是对刘忠、张祖谅有意见,只是过去同级的干部都高升,或是外放做军分区司令了,自己屁股在旅参谋长位置上好像是生了根。
周希汉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差,功劳不小,轮也该轮到自己做旅长了才是,哪怕外调也行啊。况且他几次客串旅长的角色,指挥部队打了好几次大胜仗。
在当年的太岳根据地,有着这样一首朗朗上口的民谣,陈赓跟周希汉都在里面:“小日本,你听清,太岳山上有陈赓;小日本,你别吊蛋,让你碰上周希汉。”
不过周希汉的政治觉悟,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高了,他对此没有闹脾气,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该怎么打仗还怎么打仗。到解放战争初期,周希汉才当上旅长,在此之前他最高只做到太岳军区第二军分区副司令。
解放战争时期,过去的同级干部纷纷走上纵队司令的位置,周希汉却只是纵队司令指挥旅的旅长。
若不是1949年2月全军整编,周希汉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军长。从他升旅长、升军长的经历不难看出,每次都是遇到了扩军扩建。也就是说,周希汉升旅长、升军长,完全是不升不行的地步。
那周希汉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他升官如此艰难?原因很简单,他锋芒太露了,完全不懂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有什么说什么,心情和态度都挂脸上。有人说这是傲气。
当初在川陕根据地,徐向前当面批评过周希汉,劝他不要有傲气,不要连首长都看不起。挨了这顿批评后,周希汉收敛了许多,但是到抗战,接连打了几次大胜仗后,他的傲气又慢慢回来了。
包括陈赓在内的129师高级干部,都知道周希汉这个人很能干、不简单,但是一股子傲气。1949年升军长后,二野政委邓小平特地找他谈话。邓政委是他老首长,1938年就开始领导他,距当时已有11年之久了,两人熟悉得很。
周希汉到后,邓政委就开门见山,问道:“周希汉啊,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组织上对你的使用上是有意压制的。你早该当军长(本意是纵队司令),晓不晓得怎么到现在才把你提上来?”
周希汉当然是门清,上级讲过、同级干部也说过,“领导是不是认为我太骄傲了?”
邓政委点了点头,用他独有的川音说:“对头喽,就是因为这个。我们就是想杀一杀你的傲气。一个战士骄傲,顶多把自己的命送给敌人。一个指挥员骄傲,可是会把成百上千的战士的生命送给敌人。
你的才能和功劳我们是晓得的,但骄傲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员最危险的敌人。不把它消灭了,我们哪敢提你。我们杀你傲气,既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们的革命事业的负责。”
周希汉苦笑着坦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十多年前在川陕,徐总指挥也批评过我,我改正过,但它又回来了。我这个弱点改不掉啊。”
邓政委一脸严肃,铿锵有力地说道,像是发出最后的通牒:“改得掉要改,你改不掉也得干,必须把这个毛病给改了。你的傲气领导理解,下面的指战员也理解,但是群众理解吗?而且要是你因为傲气出了问题,革命事业能原谅你吗?能给你补救的机会吗?这不是儿戏啊。”
邓政委的话,真是字字珠玑的金玉良言,帮助周希汉在思想上更进一步,好让他对革命事业的贡献也能更多一些。
周希汉听完邓政委苦口婆心的劝诫后若有所思,后来还真的下定决心慢慢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