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笏林
明朝范笏林,名牧之,号笏林,是范仲淹后裔,现居于华亭。其父母去世,伯父与岳父都是朝廷命官,自己也考中了举人。
范笏林这个人,身材修长,脸型瘦削,双目有神,气质脱凡超俗。当时的贵公子出行,必豪车怒马,锦衣貂裘。携带的童子亦涂抹脂粉,衣饰光鲜。范笏林对此不屑一顾,总穿着一件白衫,帽子也很普通。
他不怎么招待客人,但遇到相投之人,必盛情招待,留宿夜语。招待几天都和刚来时一样热情。因为他有文采好读书,当地士人把他拉入一个诗社,大家经常一起吟诗作画,出行踏青。
游玩的时候遇到权贵之人,同行者都上前恭敬拜见。笏林假作紧张木讷,退到一旁,趁众人寒暄之际悄然溜走。
当时华亭有个姓杜的名妓,虽沦落风尘却豪爽磊落,以侠义自居。某天,二人街头相遇,互相注目好久。杜姑娘上前拉着他的手说:“能与郎君好合,死亦足矣!”范笏林也对杜女一见倾心,从此常去拜访。
一日,杜姑娘对众人说:“范郎脱俗,我亦有侠气,将来如能葬在一处,墓中的紫气都会化作长虹。”听到的人认为这句话很不吉祥。
范笏林沉浸在这段感情之中,对家庭和学业都疏于理会,渐渐惹来非议。有朋友登门劝说,有的诗友干脆写文章传阅众人,表示要和他断绝来往。
笏林气愤,也写文章应答,内容大概是:诸位君子认为与我交往辱没了名声,敲锣打鼓的要断绝,那我还有什么可惜的呢?我岂是飞短流长就能左右的人?随便你们怎么说吧,我是不会改变的。
这件事传到长辈耳朵里,伯父和岳父都给华亭太守写了信,请他阻断范笏林和杜女的来往。
太守把笏林找去,又当庭召来杜女,要求他们断绝。二人沉默不语,太守让手下鞭打杜女。范笏林上前张臂挡在杜女身旁。太守考虑再三,不再行刑,命保鸨母尽快把杜姑娘卖到外地。
范笏林托朋友假扮山西商人,把杜姑娘买走,然后藏起来。而他以考进士的名义,偷着带杜女去了京城。
到达京城三个月,范笏林咳血而死。杜女与笏林弟弟一起,带着他的灵柩返乡。一路上,杜姑娘时而沉思,时而微笑,看不出忧伤。一日船行江上,杜女沐浴更衣,左手提着范笏林的砚台,右手提着棋盒,跳入江中。
大家惊呼,已相救不及,起初看到她的头发在水面漂浮,接着裙子荡漾几下,瞬息间随波逐去。
故事出自冯梦龙的《情史》,是转录的陈继儒散文。冯梦龙在文章结尾评论说:“感情如果太过炽烈,就会焚毁自身。但是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恋情,人生终是有所缺憾。”
陈继儒在这篇散文的前后都作了说明,他说,范笏林的儿子范必宣长大后,能够正确看待这件事,请他给父亲作一篇传。陈继儒拖延了好久,直到范笏林的事淡出人们的视野,才写了这篇文章。
陈继儒又说:“范必宣聪明俊朗,很有范笏林的遗风。他吸取了父亲的经验,从不涉足秦楼北里,偶然路过,低头匆匆而走。”
对这个故事,两个作者都没持批判意见,但不管怎么说,范笏林与杜女的爱情是不能推崇的。
姚氏子
唐朝时,有个姓姚的官员罢职后住在蒲州。他的儿子和两个侄子都已经成年,住在一起读书学习。这三个年轻人愚笨又贪玩,学业上毫无建树。姚某很生气,在山脚下盖了几间茅屋,把他们赶到那里读书,言称定期考察。
远离喧嚣,姚氏三兄弟还是老样子,姚某的亲儿子年龄最大,因为惧怕父亲,偶尔打开书本看看。一天晚上,他强迫自己对灯看书,却头疼不已。
忽然,一只纯白的小猪儿出现,钻进了他的袍子下。姚氏子来了兴致,想要捉住它。小猪儿非常敏捷,在他的袍子下摆与桌椅间跑来跑去。姚氏子恼怒,抓起镇尺打去。小猪儿大叫一声消失不见。他急忙呼喊个两弟弟,点灯寻找了好久,窗门完好,小猪儿不见踪影。
第二天,有个仆人敲门,对三兄弟说:“传夫人话,小儿无知误入,却被郎君打伤,幸无大碍。”三人惊惧,赶快道歉。
仆人离去片刻,又来了几个婢女,一个乳母抱着一个婴儿,额头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想来是昨夜留下。婢女们说:“夫人一会儿前来拜访。”姚氏三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精怪,非常害怕。
婢女与小儿瞬间不见,香风飘过,一辆豪华马车在前呼后拥下驶来。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夫人,面容端庄,珠翠满头。夫人微笑道:“不要害怕,你们有妻室了吗?”姚氏兄弟回答没有。夫人又说:“我有三个女儿,正好许配给三位郎君。”三人拜谢。
夫人抬手一指,茅屋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大宅,器具一应俱全。又从车上下来三个年轻女子,俱翩翩如仙子,当夜成婚。
第二天,夫人问起他们的才学,三人自认才疏学浅,非常惭愧。夫人说无妨,立刻召来一人做他们的老师,来人竟然是孔子。只言片语,三子就如醍醐灌顶,对四书五经无不透彻。夫人又召来姜子牙传授他们武略。
一日之间,姚氏三兄弟文韬武略俱备,心胸和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夫人嘱咐他们:“不要泄露此事,不但可以富贵,亦可以长生。”三人唯唯答应。
两天后,姚某派仆人来送物资,看到房屋变了模样,飞奔回去报告主人。姚某大惊道:“此必山精鬼魅的幻像。”马上把三人找回来询问。
姚氏兄弟想起夫人的告诫,起初不说,无奈姚某鞭打,于是说了实情。姚某找来一个博学的术士咨询。术士说:“最近我观天象,发现织女星、婺女星、须女星都黯淡无光,想来是下凡了。您家子弟遇到的一定就是。如果不泄露此事,将来富贵无法估量。现在已经泄露,这也是命啊!”
姚某赶快让三人再去山脚,到了那里,豪宅已然不见,仍旧是茅屋。夫人再次到来说:“天机已经泄露,没有办法了,你们回去吧。”姚氏三子回来,愚顽如旧。《太平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