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国庆,1973年的春天出生在南方一个不起眼的农村,村里人家不多,六七十户紧挨着,虽不起眼,却装满了我童年的欢声笑语。
我们家兄弟俩,我排老二,上面有个大我两岁的哥哥。那时候,临近七十年代末,村里人都过得紧巴巴的,只有过年才能奢侈地吃上一顿荤腥,平时不是大碴子粥就是黄澄澄的窝窝头。
记得我六岁前,村里还是集体干活挣工分的日子,大伙儿一年到头忙活着,有时连肚子都填不饱。后来政策变了,分了地自家种,我们家也分到了10亩旱地。父母那是真拼了命地干,秋天一到,收成好得让人惊喜,粮仓满满的,他们还盘算着攒点钱,将来把老屋翻新一下呢。
可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在我八岁那年,父亲跟邻居去鱼塘摸鱼,一不小心滑进深坑,等捞上来人已经没了。这事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走,家里的天都塌了,尤其是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看得人心都碎了。
父母当年是亲戚介绍认识的,谈不上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从没红过脸。父亲走后,有人劝母亲再找一个,可她哪听得进去,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里。
那些年,我们哥俩还小,村里有些人就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不是占点地就是偷点粮食。因为母亲性子软,不敢吱声,只能忍着。
直到我上初中那年,邻居家仗着人多势众,硬是要抢我们家的地界。母亲实在气不过,拿着铁锹就去理论,结果可想而知,她一个人哪是对手,回来头上裹着纱布,满地的血。亲戚来劝,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得为孩子考虑。
也许是这话触动了母亲的心,也可能是她早就有这念头。没多久,姥爷托人给母亲介绍了个男人名叫张有志,对方比母亲大五岁,也是个丧偶的,带着个女孩名叫张丽比我小两岁,母亲看他人善,就让他进了我们家门,成了我们的继父。
这继父吧,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干点活就喘气,老爱说“没事,小问题”。我们哥俩打心眼里不喜欢他,时不时给他找点乐子,不是往茶里加辣椒就是往烟里塞鞭炮。
那时候,我和大哥总爱调皮捣蛋,给继父找了不少小麻烦,即便被母亲逮个正着,挨顿狠批,我们也是嘴硬不承认。但每次母亲要动手,继父都会站出来护着我们,说孩子小不懂事,别动粗。他虽然替我们说话,我们心里却还是别扭,对他总没个好脸色。
继父带来的女孩张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们后头,她那纯真的笑容和甜甜的呼唤,我们却常常忽视,甚至有时故意冷落她,惹得她坐在院子里委屈地哭鼻子,引来母亲和继父的注意。
日子久了,我们家的光景在继父的努力下渐渐好转。他话不多,但干起活来从不含糊,田里家里一把抓,累得腰都弯了也不吭一声。
特别是我考高中那年,家里经济拮据,继父毅然决定让自己的女儿退学,让我继续读书。母亲为此和他争执不休,但继父的坚持让我心里一暖,意识到他并非我原先想的那样,从此对于继父交代我的事,我总是办得妥妥的。
大哥对此反应激烈,骂我是“白眼狼”,但我心里清楚,那份对继父的感激在悄悄生根发芽。虽然表面上我还对他保持距离,但心底的偏见已开始动摇。
大哥的转变发生在他结婚那年,那年大旱,收成几乎为零。为了筹彩礼,继父不惜体力去火车站扛麻袋,累得病倒了,这才让大哥彻底明白继父的付出和牺牲。继父对我们的爱,我们都能感受到。他的默默付出,不仅让我有机会走出农村,改变了命运,也让大哥能成家立业。
后来,母亲病重离世,我们更加珍惜与继父的相处时光。虽然无法完全替代亲生父亲的位置,但继父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已无可替代。现在回想起来,没有继父的坚持和付出,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铭记在心。
母亲走后,继父本打算带着他女儿回自个儿家,我急忙拉住继父的手,说道:“张叔,您走了这老屋谁来照看?您就留下吧,我们还需要您呢!”大哥也在一旁说道:“张叔,这个家不能没有您,留下来吧。”
继父听后,热泪盈眶的握着我和大哥的手,同意继续待在老屋,每年清明或是母亲忌日,我和大哥回来祭祖,总能看见继父忙前忙后的身影,不是张罗着买菜做饭,就是杀鸡宰鸭,那份热情劲儿,就像迎接亲儿子回家一样。我们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可那句“爸爸”却始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岁月不饶人,继父渐渐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后来,他被张丽接去照顾,老屋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响。每次回去,望着那冷清的院子,我就会想起继父佝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于是,我和大哥开始常去张丽家探望,带些营养品,陪继父说说话。继父每次见到我和大哥,都笑得跟孩子似的,逢人就夸我们这两个继子孝顺。
半年前,继父安详地走了,没留下什么遗憾,只留下我们对他的无尽思念。我和大哥赶回老家,为他老人家送行。路上,我们商量着要为他做点什么,最后决定平摊丧葬费用。葬礼上,大哥主动扛起了灵幡,那份沉重,也代表着我们对继父的敬意和感激。
葬礼结束后,张丽叫住了我们,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子。她说这是继父留下的遗产,要我们三兄妹平分。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叠皱巴巴的钞票,加起来大概有一万块。看着这些钱,我和大哥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们从未真正叫过继父一声“爸爸”,但他却视我们如己出,这份深情厚谊,让我们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临上车前,我紧紧握住张丽的手,告诉她:“妹子,爸虽然走了,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妹妹。我和大哥会常回来看你的。”车子启动了,张丽的身影渐渐模糊,但那份亲情和温暖,却永远留在了我们心中。
车子缓缓驶离,但那份血脉相连的情感却愈发清晰。我和大哥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后,开始更加频繁地通过电话和视频与张丽保持联系。每当节假日或是有空闲时,我们都会相约回到张丽家,一起缅怀继父,分享生活的点滴。
张丽,我们亲昵地称她为“小妹”,她时常会讲述继父生前的趣事和教诲,让我们在欢笑与泪水中感受到家的温暖。我们三兄妹,虽然有着不同的姓氏,但心却紧紧相连,共同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