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626年)六月初四,得知太子李建成在玄武门被杀的消息后,魏征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坐在家中发呆。
谋士当久了,胆子会越来越小,很容易产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想法。
主公当不了主公时,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谋士当不了谋士时,却可以换主公,魏征又到了换主公的时刻。
一、魏征在等李世民的到来,他已经不想再躲了,是死是活,顺其自然了。
魏征从小孤苦贫寒,早年出家成为道士,生活虽穷困潦倒,但他却始终有大志向。他喜好读书涉猎广泛,尤其喜爱纵横之说。
隋末,魏征曾投在瓦岗李密手下,却一直得不到重用。他努力过,曾献上壮大瓦岗的十条计策,却未被采纳。
心灰意冷的魏征,选择投降了大唐。
为了能尽快获得重用,魏征毛遂自荐去安抚山东;没曾想,半路上被窦建德俘虏,他成了窦建德的起居舍人,负责草拟诏书。
此时的魏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始终惦记着大唐。李世民打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魏征再次入唐,授太子洗马,成为太子李建成的心腹谋士。
身为谋士,魏征是称职的。
他经常劝谏李建成要除掉李世民,奈何李建成就是不听。直到“玄武门之变”发生,李建成终于为自己的坚持买单。
事变后,魏征很快就被五花大绑送到李世民面前。
二、大殿上,李世民高坐正中,一脸杀气盯着魏征看。四周都是刚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功臣,里面有很多魏征的瓦岗寨同僚。
整个大殿充满诡异的气息,魏征一副无所畏惧、慷慨赴死的样子,额头上却早已冒出冷汗。
沉默许久,李世民两眼怒视着魏征,正色道:“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兄弟?”
魏征很是随意地说:“职责所在。”
“你的职责就是挑拨兄弟情份吗?”李世民用力拍了下案几,大呵道。
魏征顿时冷汗直流,脸上却依然淡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要是按照我说的做,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李世民冷冷问:“太子死了,你怎么不逃?”
魏征直了直身子说:“不想!”
“为何不想?”李世民很好奇。
“主上被杀,身为臣子不能为其报仇,还有何脸面逃?”
“你可以自裁!”
魏征抿着嘴唇,不甘心道:“死有何惧,只是不甘心自己一身抱负无法施展。”
说完,大殿再次陷入死一般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几声“啪”的鼓掌声响起,李世民大笑着啪啪鼓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也配合起李世民的节奏,鼓起掌来,这下子魏征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李世民素来看重魏征的才能,此时见魏征说话直爽,没有丝毫隐瞒,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便将魏征赦免擢升为谏议大夫。
虚惊一场的魏征,差点就站不住,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三、谋士当不了主公也是有客观因素的。不是谋士的能力不行,而是具备的资源不够。
魏征一介道士出身,既不是功臣集团,也不是贵族世家;在那个看出身的时代,别说当主公了,就是当个谋士都很难。
刘备虽然是卖草鞋的,但却有着“皇族后裔”的头衔。正因如此,刘备能够笼络一大帮谋士猛将。
魏征先后在李密、窦建德阵营待过,又侍奉过太子李建成,却始终无法得到重用。
他要是有那个资源和名望,完全可以拉起一伙人,自己占个山头当老大。可惜条件不允许,出身摆在那边。
有意思的是,正是因为魏征出身低,他才敢在李世民面前无所顾忌地进谏。
李世民虽然贤明,但也摆脱不了历代君王极力维护皇权的共性,面对关中老臣李靖,山东领袖李绩,大功臣房玄龄、杜如晦等,都是会有所顾忌的。
这些人若是大肆进谏犯颜,容易触发君臣间的猜忌与对立;为了避免功高盖主的嫌疑,这些人自然不敢直言进谏。
魏征出身低,又在李世民的死对头待过。这样的人不仅无功,且都是过错。李世民随时都能够拿捏他,还不用担心他会起来造反。
再加上魏征学识渊博,精于王霸之道,且为人耿直敢于直言进谏。
这就是李世民能够容忍魏征进谏,也是魏征敢于直言的原因。
四、谋士往往缺乏冒险精神,而冒险精神恰恰是作为主公必须具备的能力。
大战王世充和窦建德时,李世民打算在虎牢关狙击窦建德的十万大军,于是亲自带着三千五百名骁勇急弛虎牢关。
萧瑀、屈突通、封德彝都怕会腹背受敌,向李世民建议先后撤,等情况明朗了再重新发起进攻。
李世民不以为然地说:“王世充早就没粮了,洛阳城中人心惶惶、内外离心,我军不需要攻击,就可以坐收渔利。要是现在撤兵,就会给王世充喘息的机会。之前的仗不就白打了吗!”
“再说,窦建德刚攻破孟海公,不会将我们放眼里的,骄兵必败。我军当占据虎牢关,扼守山川要冲。他若敢战,我们必能打败他。如果他不战,十日内王世充必崩溃。”
“绝对不能放窦建德进虎牢关,要是跟王世充合兵一处,我们就真拿他们没办法了。”
以三千五百人对十万大军,普通人还真不敢这样冒险的。
但是,李世民就敢于冒险,他可不是瞎冒险,而是在对比双方优劣势、以及充分利用有利地形的前提下,做出的冒险。
事后来看,李世民赌赢了!
五、谋士善谋不善断!“善谋”是基础,“善断”才是核心。
历史上优秀的谋士很多,他们能从丰富的情报中,从不同的角度作出多种方案,供主公选择。
然而,谋士却无法向主公那样做出正确的决断。
李世民善于纳谏,更善于决断,经常能够顶住压力,做出意想不到的决定,且事后来看,这决定还都是正确的。
力排众议,急弛虎牢关,以区区三千五百人对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就是李世民善断的精彩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