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灞河雪
昨夜难入眠,乱翻朋友圈。
无意翻到一篇写钓鱼人的文章,《钓鱼是中年男人最后的避难所》,一下子勾起了被摁在心底多年的痒痒。
想当年,咱也是敢半夜一个人往临潼长安的水库跑的主。远处树林里不知名的鸟的怪叫,近处芦苇荡里不知道什么声响的淅淅索索,不经意间打开头灯发现脚前不远处正爬过一条不知道有毒还是无毒的蛇,全都不觉得害怕恐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六七米外水面上的那一点点亮光。
看如今,几千元置办的钓鱼全套家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尘封在阳台上,从农村专门买来的麸子絮成了串串,纯东洋进口的鱼饵料成了各种黑颜色白颜色小虫子的乐园,不免长长一声叹息——
安得清水一片片,长安蓑翁尽欢颜!
只有钓鱼的人才知道,在北方做一个钓鱼人是多么的辛苦。
周边难以找到一片可以安心钓鱼的水域,动辄一跑几十公里到郊县甚至其他地市的水库去抛竿。为了能占个好的钓位,往往凌晨四点就起床,天还乌漆麻黑地就到了水边,一坐一天,从这头的黑天坐到那头的天黑,才又披星戴月地往回赶。夜钓更苦,水边受冷受潮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还要硬撑着眼皮开车返程。
更有甚者,驱车数百公里,跑到邻省的四川湖北,水库边一呆就是三五天,睡帐篷吃泡面听铃响,白领生生钓成流浪汉。
如果你在某天的早晨出门上班时在小区偶遇一个蓬头垢面衣旧鞋脏一身怪味还肩上背着长包手里拎着箱箱包包的人,千万别把他当坏人或者流浪汉,十之有十,他百分之百就是个钓鱼人,不知道刚从那个水库鏖战一夜回来。
当然,最好也别问他收成如何。十之八九,都是“不咋样”!
当然,也不用嘲笑他“何苦”。哥钓的不是鱼,也不是纯粹的寂寞,而是一种日子。
也只有钓鱼的人才知道,在西安做一个钓鱼人,现在是多么的难。
方圆百里内的水库,上鱼的越来越少,空军的越来越多。有更大闲情兴致的,使劲地往越来越远地省外杀,一部分没那闲也没那钱的,转战到了黑坑,还有一部分,如我这样的,鱼竿束之高阁,鱼饵过期成渣,可是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见一片水面,还要忍不住驻足研究一番好不好钓鱼,然后叹息一番摇头而去。
其实,背靠着秦岭环抱着八水的西安,并不缺就近让钓鱼人一解愁闷的地方。
缺的是一种理解的态度。
远一点的,宽阔的渭河滩里一个又一个的沙坑,近一点的,汤汤的灞河悠悠的沣河荡荡的昆明池,甚至城市的中心还有一条护城河一个汉城湖,广运潭世博园里也有大片大片的水面。
只是,这些水,都在对钓鱼人说不。
水政城管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钓鱼人,早年直接没收钓具撅断鱼竿,现在没那么暴力了,但还是像赶苍蝇一样地撵。
对钓鱼人,这城市似乎缺一点理解和包容。
它不理解,钓鱼人钓的其实是一种生活。这是面对着一片水,给疲惫的心找一个休憩的港湾的生活。
它不知道,钓鱼人更在意钓的过程而不是结果。他们一年投资花在钓鱼上的钱,够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鱼吃。他们也知道,很多水域的鱼并不宜食用,他们钓它上来,走的时候又放它归去,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寻找过程。
钓鱼其实和广场舞、唱秦腔、甩鞭子一样,只是有这个爱好的群体的一种生活态度和放松。
广场舞可以在公共场地中圈得一席之地而且不断扩张,唱秦腔唱豫剧的可以在任何一个公园里扯开嗓子,甩鞭子的同样如此,唯独钓鱼人,得像做贼一样和城管折打着游击。
我走过的地方少,不知道全国各地是不是都这样。但我知道的,北京和杭州就不这样。
《钓鱼是中年男人最后的避难所》里的钓鱼人,都是常年在北京护城河扎堆的。
杭州水域丰富,钱塘江两岸大堤上一溜溜地甩满了海竿,不知名的小河道旁,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优雅的钓鱼人。甚至连西溪湿地的开放水域,都有钓鱼人在扎杆。
他们的从容,折射着一个城市的包容和从容。
相比广场舞等其他休闲,钓鱼人更童叟无欺人畜无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吆五喝六不制造噪音不影响他人不挡人走路,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鱼竿,甩着烦恼甩着日子。
钓鱼不是不可以管,乱扔垃圾的当然要管而且可以狠狠滴罚,甚至,可以适当地收费,用来改善水域投放鱼苗,从而让西安的水,成为更生动的水。
这样管,相信钓鱼人肯定没意见。
就是,千万别把他们当敌人。
哪天,钓鱼人可以安心地坐在灞河边,坐在西安湖的水畔,不用担心被撅杆被呵斥,那个时候,不管有没有下雪,这个城市,无疑都更有“长安”的味道。
头顶繁星点点,身后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