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历史| 春节序曲
作者;白宝
来源:河山新闻客户端
【编者按】
一进腊月,距离春节的脚步就越来越近了。
尤其在农村,腌“腊八”蒜,熬“腊八”粥,压粉条、做豆腐、推黄米、炸麻花,擦玻璃、洗被子、挂灯笼,再买花生、瓜子、糖果,贴年画、备鞭炮,再杀一头大肥猪,OK,万事俱备,就等着看春晚吃饺子过大年了。
“春节”这个盛大华彩乐章的序曲,就要正式奏响了……(张秀梅)
【佳节新春】
春节序曲
白宝
在农村过春节,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过年”。年味之浓、年味之甜、年味之美,恐怕城里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腊月是春节的序曲。一进腊月,距离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女人们早早张罗过年的准备,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大人孩子们做新衣服。那时扯布需要用布票,家里每人仅有一条棉裤和一件棉袄,拆了以后就没得穿,只好围着被子坐在炕头上。父亲把火炕烧得烫烫的,甚至把锅底烧热,用来烘烤洗过的棉衣外罩。母亲除了白天拆洗衣服,晚上还要在微弱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这些活儿一直要做到年根儿底。
腊月初八,是“春节序曲”中的重要音符。在这个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大家都知道吃“腊八粥”是必须的。过了腊八,家家户户忙着开始置办年货了。在贫瘠的坝上农村,年货无非就是:压粉条、做豆腐、推黄米、炸麻花、江米条、做中果之类的东西;再买一些花生、瓜子、糖果、年画、鞭炮就OK了。杀猪宰羊那就要看生产队的“年景”如何了。
先说压粉条。坝上是生产山药(土豆)的故乡,除了留下平时食用和来年的籽种外,其余都被打磨成了粉面。山药粉面,也是压粉条的食材。记得全村好像只有我家有架压粉条的工具——“饸烙床”。每到腊月,“饸烙床”就闲不住了,不是东家用就是西家借。每当轮到我家压粉条时,左邻右舍就来帮忙了。常干力气活的父亲把“饸烙床”架在热气腾腾的大锅上,和面“师傅”把和好的粉面团塞在“饸烙床”中间的孔洞里。站在锅台上的父亲,用长满老茧的两只大手握着杠子使劲往下压,母亲坐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观察着进度。每逢压粉条时,我们哥儿几个谁也不出去疯跑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两眼直勾勾盯着第一锅粉条的出锅。粉条出锅后,母亲先给我们每人捞上半碗筋道滑溜的热粉条,再从腌菜瓮里舀上一勺腌菜汤,各自端着大瓷碗躲到远处“吸溜”去了。打发走馋嘴的孩子,大人们才能继续安心地“压粉条”,把从锅里捞出来又细又长的粉条盘成椭圆状,依次放在案板上,拿到室外冷冻后再放到凉房储藏。至于对前来帮忙者的“犒劳”,无非就是吃上一碗麻油点儿加葱花的凉拌粉条罢了。乡村邻里的情谊既单纯又牢固,世代如此。
“豆腐”也是中国人的传统食品。每年过了“冬至”,在队房的空地上支起一副石磨,找一个会“点豆腐”的师傅和几个推磨的壮劳力,生产队里的临时“豆腐坊”就开张了。记得有一年父亲一天之内连续磨了8锅豆腐,真不敢想象父亲围着那台石磨要转多少圈啊!年景好的时候,一家可以做一锅豆腐;年景差的时候,两家做一锅。为了好储存,人们把做好的现豆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冷冻起来,所以等到过年时,人们吃的都是“冻豆腐”。
压粉条、做豆腐的余音未散,春节的旋律已进入腊月中旬。接下来便是“压糕面”,二人台有个经典曲目就叫《压糕面》。坝上人们把“压糕面”习惯叫作“推黄米”。“黄米糕”是坝上地区逢年过节必备的美食,不论穷富,家家都要准备好多糕面。孟浩然有诗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这里的“黍”其实就是“黄米糕”,可见“黄米糕”作为北方人的美食,历史之悠久。尽管坝上盛产的是莜麦、山药、胡麻三大农作物,但糜谷黍也是有一定的种植。淘好的“黄米”晾干后,就能在村中央的“大碾道”的石碾上碾压了。尽管当时已有了磨面机,但乡亲们总认为在石碾上压出来黄米面才算正宗的“糕面”。
过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大年的气氛就愈显浓郁了。母亲大都是在腊月二十四以后才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说是只有送走了灶王爷,家里才能动土。母亲生的我们几个全是愣头青(男孩),我只好充当个“傻丫头”,帮着母亲收拾家、刷房子……
打扫完屋子后接下来就是“贴窗花”。贴窗花先得剪窗花,对于剪窗花,没闺女的母亲又是一件头疼事。多亏邻居张大娘家的闺女多,个个心灵手巧,人人都会剪裁,每年都是她们过来帮忙。剪窗花的聪明女孩儿把一副副现成的剪纸样子,垫在报纸上,对着煤油灯头熏烤,把烟熏烤好的“样子”用麻纸捻固定在新买来的红纸上,然后就开剪了。当时的“窗花”有:“喜鹊登梅”“雄鸡报晓”“啼鸟连理”“鲤跃龙门”,还有就是属相年的图案。为了丰富她们的剪纸图案,每到腊月放寒假,我就到有“炕围子”的人家去临摹炕围子中的图案,以供剪纸姑娘们采样参考。我至今还保留了一本当时的墙围画“临摹集”呢。母亲虽然不会剪那些复杂的窗花,但会很会剪“囍”字,把一张红纸拆成方块,折叠几下,三两下就能剪出一个美观大方的“囍”字来。贴在墙上装点气氛、喜庆吉祥。
“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从五代后蜀皇帝孟昶的这副春联开始,贴春联便一直是中华民族过年的传统习俗。对于写春联来讲,我家就不用求人了,念过私塾的父亲既会打算盘又会写毛笔字,每到腊月二十七、八,乡亲们就夹着红纸陆续来我家让父亲写“对子”。
年画,是点缀过年气氛的必需品。母亲说我从小有艺术细胞,买年画自然就是我的事了。约上几个半大小子早早从家里出发,很快来到镇上的“新华书店”。每到腊月,新华书店要购进大批年画,一排一排地吊挂在铁丝上,年画多的时候甚至遮挡了后边的书籍。吊挂在铁丝上的年画,花花绿绿,琳琅满目,品种很多。记得当时有传统年画、翻印的“杨柳青”版画……挑来选去,买上几张比较便宜的年画,把剩下的几毛钱买上一本自己喜爱的小人书,算是没有白去镇上走一趟。虽然买年画用不了多少钱(最多1元),一旦遇到困难的年份,还得“旧画重提”,母亲就把收藏在闲房里的旧年画翻找出来,然后用图钉端端正正重新钉在墙上,也是一种不错的做法。
不论多么困难,过年放炮是少不了的,这也是孩子们的最爱。那个年代,生活贫寒、经济困难,就是几角钱的鞭炮,有时也买不起。每逢过年时,两三串鞭炮和几个二踢脚,就算是父亲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父亲把刚买回来的鞭炮,先拆散一串(板),每人给我们分几个,让我们先过过“放炮”的瘾。当然那几个“二踢脚”是父亲留着除夕“接神”时自己放的喽。我把分到手的散鞭炮用纸包好藏在西房里,只等除夕这天才拿出来燃放。有一年,二弟把分给自己的鞭炮藏在闲房的锅灶下面,不知情的父亲生火时,引燃鞭炮,炸得灰头土脸。自己分到手的那几枚鞭炮,舍不得燃放,到处寻找别人放过的那些哑炮,一旦得手哑炮,双手掰开,用火柴点燃里边黑色的火药,发出“磁磁”烟火声,这种“磁磁”声仿佛是美妙的音乐,斑斓了童年的色彩。
春节序曲尾声,一切准备就绪,“春节”这个盛大华彩的乐章,就要正式奏响了……
编辑 张秀梅
审核 胡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