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5日 星期五

近期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名为“心跳”的文章，讲述的是一位经历流产的ICU医生的故事。一天，这位医生满怀欣喜地去做妊娠超声检查。当她躺下接受腹部检查时，看到旁边的屏幕上图像逐渐显现，做超声医生却小心翼翼地说：“让我试试用阴道超声，看看能不能看得更清楚些。”

作为一名医生，这个时候她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医生告诉她宫腔里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孕囊、胚芽、听不到心跳声。这只是一次生化妊娠。就是说受精卵未成功在子宫内膜着床。面对这次生化妊娠，她没有请假休息。尽管新西兰最近通过了一项立法，允许夫妻在流产后享受3天的带薪休假，但她没有想过需要休息一下。

在4年的医学院学习和3年的内科住院医师培训生涯中，她从来没有探讨过关于精神创伤护理、克服悲伤、抗压训练、沮丧支持或个人健康的问题。相反，她觉得压力很大时，必须把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放在一边，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地度过这次生化妊娠，但在工作第一天，在垂危的孕妇身上听到自己期待已久的胎儿心跳声，她再也绷不住了，那一下她崩溃了。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产后抑郁，我曾经是产科医生，遇到过一例产后抑郁的产妇回家后跳楼自杀的患者，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个产妇的模样，她是因为带孩子昼夜颠倒，整夜整夜不能睡觉，她出院后一周我打她电话，她老公接的，说她已经没了，那一刻我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此这些年来对这类疾病也非常关注。

但是关于妇女流产后可能会发生的心理问题却往往会被大家忽视，我在门诊遇到很多生化妊娠、稽留流产、复发性流产的患者，我觉得这种小产，又没什么风险，患者及家属都应该都能接受，不会发生什么心理问题。

然而我上次遇到一对夫妻，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怀孕了，保胎保到了二十周，哪里知道因为感染导致胎膜早破，胎儿流产了。事后那患者并不仅仅是悲伤，还很愤怒，甚至发泄到医务人员身上，而且她五十多岁的老公很久走不出来，实际上流产是生理（身体创伤）和心理（丧亲之痛）的双重打击，这会对夫妻双方、家庭生活带来极大的威胁。

还有一位35岁的患者，间隔一周查彩超都只看到宫内很小的环状无回声，血HCG值还降了几百，我告诉她胚胎停育了，还不排除异位妊娠，只有做诊断性刮宫待病检结果决定下一步治疗方案。当我告诉她的时候，我看见她眼睛里原本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一下子就湮没了，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其实，在门诊我常常会碰到这样的患者，这些经历过流产或异位妊娠的妇女可能会发生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并且有一部分的妇女患有中至重度的焦虑，少数人患有抑郁。在流产时严重的伤害威胁包括看到血液或胎儿组织，或经历婴儿死亡的主观感觉都可能足以导致PTSD。这种创伤会导致她们在随后的怀孕中更容易出现焦虑和抑郁的情绪。PTSD可能会对工作、社交、医疗保健和未来怀孕风险产生重大影响。

我们临床医生可能每天会接诊大量的流产患者，早已见怪不怪了，从而将流产后的心理问题正常化了，忽略了这些患者的心理需求。然而女性在早期流产或异位妊娠后会经历高度的创伤后应激、焦虑和抑郁，因此，我们要注意这类妇女的心理健康问题，及时发现她们潜在的心理反应，常常安慰，用语言抚慰她们的心灵。如果病情严重，就迅速为她们介绍心理医生提供相应的心理辅导治疗，减少PTSD的发生风险，改善其远期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

生育是人类生命的延续和繁衍，而孕育一个新生命更是一项神奇的过程。然而，在一些夫妇中，多次经历着悲伤的流产、异位妊娠，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坎。这些不仅给夫妇心灵上带来极大的痛苦，更对生理和心理健康造成深远影响。这种令人痛苦的经历，给夫妇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和生理压力。让我们倾听他们的心声，帮助他们分析原因，共同努力，想方设法让他们能够走出心理阴影，迎接生育奇迹的到来，为每个家庭带来健康和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