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0年十一月底,我们团有大批老兵离开连队,复员回家。
就在送走老兵的第二天,与我们连一墙之隔的三炮连突然来了一大群附近农村的老乡。他们在团军务股和保卫股干事的带领下,来找三炮连连长要人,说一个叫张国政的战士把他女儿骗走了,哭喊着要求部队归还他的女儿。
军务股干事让连长先把这一群老乡安顿到连队饭堂坐下来,然后把连长、指导员叫到一边,简单叙述了情况。
原来,三炮连四班长张国政是河北邢台人,老早就和这个爱到部队周边打猪草的女娃子认识了,并暗中谈起对象。在确定他今年复员后,张班长就想把这个女娃儿带回去成亲当媳妇。当时,我们部队周边的农村还十分贫穷,女娃儿听到张班长要带他走出大山深处的穷乡僻壤,就高兴地答应了。
在张班长的安排下,女娃儿在复员老兵离开部队的前一天,悄悄地拿着包裹,给家里人留下一张字条,就坐拖拉机去了县城,又从县城坐班车到了成都,两人约定在成都火车站进站口见面。等我们团送复员老兵的大卡车来到成都火车站,张班长也在那里找见了等候他的女娃儿。
一直到第二天,女娃儿家人发现女儿外出打猪草一直未归,急的山上山下、村里村外到处找人。最后还是孩子在床头的被褥下发现了字条,才知道女儿和部队上一个叫张国政的人远走高飞了。
女娃儿家人和亲戚急忙来到团部,要找团首长要人。团首长听到此事也十分气愤,因为团里还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不但会影响部队声誉,也会破坏军民关系。
经过团军务股查询,确定了张国政是三营八二迫击炮连的战士,他们就立即带着老乡来到三炮连。
听三炮连的战士说,张国政个头不高,但很壮实,已经在部队服役四年了,是二排四班的班长。张班长军事技术很好,去年二排长调走后,他还代理了一阶段排长。因为张班长家在农村,他一直想在部队干,更想提干穿四个兜。
今年初,团里最后一次组织战士参加师教导队培训,回来就可以提干,因为今后部队再提干必须要进入军事院校培训。连里在上报名额时,连长同意报张国政,指导员执意反对,最后报了另一名战士,张班长的提干梦彻底被浇灭。
张班长没有了希望,他的整个精神状态也就萎靡下来。他向连长提出年底复员的请求,并开始装病号,躺床板,不再参加连里训练,一天到晚在营区闲逛。
也就是在这时,他遇见了一个经常穿过营区到山上打猪草的女娃儿。
我们部队远离县城,整个营区位于川西大山环抱的一个峡沟地带,与西北部高耸的群山相连接。天空晴朗时,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山峰上终年不断的积雪。
由于全团处于山地沟壑之间,各营、各连都分布的很远,反正只要能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就修建营房。团、营之间有一条勉强通过一辆汽车的碎石子路相连接。
我们部队周围,散落地住着当地的农户。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当地农民老乡家里都很穷,一家男女老少几口、十几口人,大都穿着补丁衣服。有的老乡家里一天只吃两顿饭,一大早上山劳作,到上午九、十点回来吃饭。吃饭后吸袋烟,又去山上干活。直到下午四五点回来,吃完饭就睡下了。很多老乡活到七、八十岁,最多只到过十几里地的乡里赶集,连县城都没有去过。
由于贫穷,不少小孩,特别是女娃子,只上过小学,就开始回家帮助大人干农活、砍柴火、打猪草,在家里带弟弟妹妹。
实话实说,当时我们驻地周边老乡家里很穷,但女娃儿个个长的很水灵,皮肤细腻,五官端正,相貌不比电影演员差。
有一天,张班长看见一个穿着破烂、长相可人的女娃儿背着沉重的猪草、柴火从连部门前穿过,从心底里激起一种怜悯之情。出于本能,他喊住女娃儿,说要帮她背猪草。当地的村民每天去山上种地、砍柴、打猪草,都要从部队营区的道路通过,所以他们对军人一点也不怯生。女娃儿大方地把背篓递给张班长,自己跟在张班长身后。就这样,张班长一来二去就和女娃儿属络起来。
张班长的家乡虽然地处平原,但当时也很穷。他在当兵的几年里,有亲戚给他介绍过对象,但人家都是奔着他能提干拿工资,能在部队干一辈子。所以,几个对象最后都不了了之。遇见这个女娃子后,张班长打心底里喜欢,就有了想和她谈对象,把她带回家乡娶妻生子的想法。
女娃儿看着张班长英俊的面庞和健壮的身躯,也春心萌动,愿意和张班长好。张班长有好几次在夜晚还悄悄从连队跑出去,和那个女娃子约会见面。
在部队复员时,张班长提出要带女娃子和他一起回老家,过他们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女娃子被大山外面一望无际的平原所吸引,更为爱情充满了希望,当即就痛快地答应和张班长一起“私奔”。
过后,团里给张班长老家的人武部打长途电话,请求人武部帮助找到那个女娃子,把人送回来。过了几天,人武部那边回复说,张班长已经和女娃儿成亲结婚,女娃子誓死不回。
二零一七年,我们团举办战友会,在聚会上经战友指点,我看到了张国政,从面庞还能看出当年的影子,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发胖了,头发也已经谢顶。
战友介绍说,张班长复员回到邢台老家时,曾在村里干过一段治保主任,后来因为计划生育连续超生两胎,被乡里免去治保主任,还罚了不少款,最后连房子也被乡里扒掉了。
他和老婆带着三个孩子,先是到郑州、西安、宝鸡一路打工、收废品、做小买卖,过得十分艰难。
正巧在四川泸州一个开酒厂的战友听说到张国政的困境后,就让他带着一家人来厂里给他帮忙。张国政和他老婆先是在厂里当操作工,后来他又干了车间主管,副厂长。在战友帮助下,他接手盘下了一家倒闭的小酒厂,开始自己生产、销售白酒,生意做的一路向上,风生水起。
战友会主持人在讲话时还专门介绍到:“感谢老战友张国政对战友聚会的大力支持,每年的聚会用酒都是张老兵赞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