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养马的人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7-22 00:47:38

初夏,漫山遍野的林木发油发亮。太阳偏西,驻扎在赵村的解放军某团的队伍,正在操练,团长何凤生的饲养员老刘,和副团长汤鸿的饲养员小丁,也在练马。

老刘骑着团长的枣红马,腾起四蹄,一眨眼便超过小丁骑着的毛腿马,如飞地朝西边跑了过去。小丁呢,却早已放松了缰绳,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缓缓地踱着。

这时,师长姚振和他的警卫员骑着马朝西山脚下过来了。正在山坡上看操练的团长和副团长,连忙走下山坡,在山脚下迎见了师长。

小丁牵着毛腿马,正从山坡后转出来。师长一眼瞧见毛腿马,微笑着问何凤生。小丁听到师长说他养的马瘦,心里一阵翻腾,便低下头,牵着毛腿马走开了。

小丁刚过去,老刘牵着枣红马来了。但见它浑身精壮光滑,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一匹好马。师长红润的脸上,分外鲜亮起来,连说:“养得好!养得好!”

养马人刘东成听了师长的夸奖,心花怒放。他却瞟了一下师长的花鼻子马,谦虚着。第二天傍晚,老刘割草回来,到马槽上去服侍他的枣红马。还没进屋,只听马在嘶叫,一声接着一声。

老刘一怔,急忙跑进马房,一眼看到小丁板起他那张冷冰冰的石头脸,正在用大扫帚柄子打枣红马。老刘恼火了,奔上去一把夺下小丁手里的扫帚,责怪他。

老刘火气正旺。他气呼呼地拿着扫帚送到小丁面前,叫他去打自己的马。小丁也瞪着眼睛顶嘴,两个人就吵开了。

闹了一阵,老刘才平下气来,劝小丁要专心一意地做好这件事情。小丁心里有疙瘩,一句话戳到老刘的节骨眼上,老刘又动肝火了。

原来不久以前,老刘接到家里一封信,说他们的独养女儿桂芝,就要出嫁了,要老刘寄点钱回去,给桂芝做点陪送。老刘为了这件事,确是很操心。这时他把扫帚朝小丁面前一掷,回头走近马槽。

老刘疼马,比疼自己的儿女更上心。他在枣红马的周身,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然后把马蹄子一只一只地扳起来细细察看是不是伤了。

入晚,老刘正在铡马草,团长的警卫员李根和师长的警卫员来到马棚里,向老刘传达命令,说师长来观察三营演习,要速备马匹。

三匹马都备好了。师长的警卫员牵着自己骑的一匹灰马,李根牵着枣红马,老刘牵着师长的“花鼻子”,一齐走向团部的门前。

天黑,何凤生团长没仔细看,朝老刘手里抓过了缰绳,踏上脚镫。等老刘告诉他,他已跳上了马背。

师长骑上了枣红马,跑了一阵,感到“枣儿红”又快又稳,比他的“花鼻子”更出色,便勒住了马缰,称赞它。何凤生见师长喜爱枣红马,就有意要把它换给师长。

“枣儿红”确实要比“花鼻子”好得多,何凤生是喜爱它的。但是他觉得好马应当让给首长骑,为了首长,也顾不得自己。说话间,已到了演习阵地。

深夜,小丁早已睡觉去了。老刘没有睡,在棚子里拿着马粮袋子缝着,等候枣红马回来上料。他边缝边想:把积蓄下来的八块银洋想法寄回家去,给桂芝买点什么。

灯油快干了。忽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老刘听辨得出,这不像是枣红马的声音。他正在辨听,蹄声越来越近,便走出棚子,迎了上去。

正是何团长从演习阵地回来,师长已回到师部去了。老刘看见李根牵着团长的马走来,仔细一认,不是“枣儿红”,却是师长的“花鼻子”,怔住了。

李根气抖抖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老刘显然和小李一样心疼,但叫他特别不安的,是周保和不知道马性子,怎能养得好?他站在槽边,呆呆地望着“花鼻子”出神。

这一宿,老刘一直不曾睡好,他一回又一回地起来照护“花鼻子”。天亮时,小丁揉着眼睛到马槽来,只见老刘望着“花鼻子”,自言自语地在说话。

吃过早饭,老刘得到何团长的同意,骑着“花鼻子”上师部去跟周保和交换养马的意见。跑了不到两里,“花鼻子”忽地扭头别颈,挣扎着向路下的田里走。

老刘紧拉着马缰,要它走正路,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累得满头大汗,还是不中用。老刘心里火辣辣的,想降服它,哪知“花鼻子”后蹄乱蹶,险些把老刘摔将下来。

没法子,老刘下了马。这时,好几辆独轮车吱吱地叫着,迎面过来。“花鼻子”两眼紧盯着独轮车,竖起耳朵,听着独轮车的声音。老刘领悟了,原来它怕独轮车。

到了师部,老刘一下马,正在替“枣儿红”梳毛刷痒的饲养员周保和,便停止了工作,迎了上来。他从老刘手里接过马缰,一手拉着人,一手牵着马,走向马厩去。

他们两个整整谈了一个上午。周保和要养好“枣儿红”,请老刘帮助,老刘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两个人的态度都十分诚挚。

老刘返回赵村。下晚,他着手替“花鼻子”医治怕独轮车的毛病,把它牵到村东一里来路的新村,拴在一棵大树干上。

他向村民借来了一辆独轮车,在“花鼻子”的眼前不停地推着,绕着它转圈子。“花鼻子”跳着、蹦着,毛病又发作了。

战士们和村民们围着看,他们不懂得这是为什么,都哄笑起来。老刘不理睬,他索性骑在马上,任它蹦跳。

休管他一天、两天,起早、摸黑,不间断地带着“花鼻子”去训练,总是不见效。小丁龇着牙笑,又冷冷地说上一句,老刘看着“花鼻子”,心里难受透了。

老刘怪不自在,又加上女儿的喜期越来越近,钱没寄出去,心里越发焦急。晚上,他走到指导员屋前,想和她谈谈。正要进去,房间里传出说话声,他又缩住脚步。

在和指导员谈话的是小丁。小丁唧唧咕咕的尽派老刘不是,说他把“花鼻子”胡揪八搞,又说他有家乡观念、封建意识,动不动就发脾气。

老刘听着,火星子乱滚,正想一头撞进去,和小丁辩论一番,忽听得指导员用清脆的声音向小丁解释,老刘激动着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老刘转身出了屋子,往马棚走去。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知道是小丁从指导员那里回来。小丁走到他的背后,冷冷地说了一声。

老刘到了严指导员那里,指导员笑盈盈地问他,是否有事情想和她谈谈。老刘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心思向指导员倾吐了出来。

老刘欢喜极了。他连忙把藏在怀里的八块银洋交给了指导员,并把附有他家住址的他老伴的来信,也拿出来压在银洋下面。

严指导员跟着老刘走出门外,她又温和地嘱咐老刘。老刘用恳切的目光望着指导员,并保证改正缺点。

这时,国民党集结兵力,向沂蒙山区进犯。部队转移位置,进入到紧张的备战状态,为了“花鼻子”没训好,老刘焦急地又在一个破庙里训练起来。

这样,训了三天,真的见了效了。一天黑夜,队伍出发到新营地去。何凤生团长为着要布置战斗,骑着“花鼻子”,走在队伍的前头,李根和老刘跟在马后边。

忽然,吱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团长骑在马上有些不安,两旁是水沟,“花鼻子”一发疯魔,难保不下水去。小李也很担心,只有老刘叫团长骑着走,没问题。

说着,走着,独轮车已到跟前,一辆一辆地过去了。“花鼻子”没有跳,没有蹦,若无其事地从车旁走过。李根首先高兴得叫嚷起来,团长也表扬老刘。

战争开始,敌人的气焰可凶啦。他们占据了一些山头,可是刚登上去,就被我军紧紧地围困住了。

战地上空一片烟火,天都模糊了。何凤生团长骑着“花鼻子”在枪炮声中指挥作战,“花鼻子”却很稳实,不惊慌,这使团长更喜爱它了。

空中老是哇哇叫,敌机绝望地滥炸、乱打机枪。老刘、小丁和别的饲养员们在柳树林下挖着防空沟,准备安置马匹。挖了一阵,老刘觉得目标大,不安全,另找一个地方挖起来。

战斗已经胜利结束,敌人全部被歼灭了。老刘挖好沟,安置好“花鼻子”,到山边割草去了。就在这时,三十多架敌机从南边飞来,胡乱地扔炸弹,柳树林也中弹了。

睡在防空洞里的小丁,挣扎着爬了出来。只见他的毛腿马半截腿埋到土里,没法拉出来。

小丁慌张了,他急忙跑到老刘那里,想请他来帮忙,一看,老刘不在,“花鼻子”背上却中了弹片,在流血,小丁急得高声大喊起来。

老刘听到喊声,又只见柳树林烟雾弥漫,知道出了事情,便跑了回来。小丁迎上去哭丧着脸告诉他,老刘近前仔细瞧着“花鼻子”,滴下了几点眼泪。

老刘先帮着小丁拉出毛腿马,然后找来个女卫生员,替“花鼻子”洗伤口。这时,警卫员小李匆匆跑了来,向老刘传达团长的命令。

李根叫老刘放弃伤马,去另找一匹。老刘在缴获的马匹里挑选出一匹高头大洋马,给团长骑坐,又急急牵着“花鼻子”到包扎所去。

第二天,部队有紧急任务,连续行军,要大家轻装精简。老刘没办法,只得把“花鼻子”留在后方养伤。他抚摸着“花鼻子”的背脊,肚腹,像对亲儿女一样,安慰着“花鼻子”。

直到队伍开始集合的时候,他才把“花鼻子”送到留守后方的同志那里。他不放心,千叮万嘱地关照那个同志,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花鼻子”走了。

部队冒着雨追赶敌人。何团长骑着大洋马,汤副团长骑着毛腿马,老刘跟在后边。小丁脚上磨起了水泡,掉队了。

部队离宿营地还有二十来里的路程。后面传话上来,说小丁停在路旁,走不动了。汤副团长要警卫员留下来等着,他一面跳下坐骑,让小丁骑着跟上来。

天黑了,小丁才一拐一摇地跷到老刘跟前。老刘把马缰绳递给小丁,一边连托带抱把小丁掇上了马背。

到了宿营地,将近半夜。小丁像害了重病似的,一下马就倒在马槽西首的草堆旁边呻吟起来。老刘把毛腿马安置好,又打了一桶热水要小丁洗脚。

第二天,前面有两个军的敌人,被我们包围住了,管理员通知今天可能不移动,要大家整理整理行装,小丁正愁着继续行军,一听不移动,霍地从草堆里爬起来了。

他摸摸身上还有点钱,便到村上去买吃食。老刘正在水塘边替大洋马冲洗污泥,见小丁吃着炒蚕豆过来,便叫他把毛腿马也牵出来洗刷洗刷。

老刘足足花了半个钟头,替小丁洗好了毛腿马。晚上,从来对老刘不满的小丁,忽然说出感激老刘的话来,老刘趁机规劝他。

陷入了我军重围的敌人,在飞机的配合下,企图突围逃命。何凤生团阵地前的敌人,打出烟幕弹,发起了冲锋,但是没有用,又被打了回去。

团指挥员感觉到阵地上兵力不够充裕,有被敌人突破的危险。何团长便摇电话向师部请示。可是接连几次都摇不通,电话线可能被飞机炸断了。

这时,阵地上的炮声、枪声,又猛烈地响起来。三营营部也来电话,说敌人正在准备第二次突击。何团长赶忙写了一个报告,派骑兵通讯员送到师部去。

骑兵通讯员出发以后,二营营长带着一个通讯员,全身伪装着树枝、青苗,从前沿阵地赶来报告战斗情况,说敌人企图突围,请首长考虑增派兵力。

团政治委员和值班参谋都鼓励他。二营营长向团长和政委立了保证,敬了礼,回到前沿阵地去了。

二营营长刚出去,防空观察哨哨兵跑来报告,说派出去的骑兵通讯员给飞机打中了,躺倒在两里开外的大路上,马也被打死了。

这时候,通往师部的电话线还没有接通,前沿阵地的情况又十分紧急,何团长决定把团部里仅有的一个通讯员再派出去。骑兵通讯员接了信,骑上一匹栗色马,向目的地飞奔。

忽然,电话铃又急迫地响起来。大家都希望这是师部打来的电话,一问,却是汤副团长从三营阵地上打来的。原来敌人狗急跳墙,在放毒瓦斯。

接着,警卫员李根急匆匆进来报告,说刚才通讯员骑去的那匹马跑回来了,估计那个通讯员也出了事故。何团长沉默了一会,吩咐小李去叫老刘来。

李根带着老刘走进地下室。何团长向老刘交代了任务,老刘举手敬着礼,庄严地向团长宣誓。老刘心急如火,连连把缰绳抖动,大洋马便撒了泼,猛往前冲,朝着西北方奔去。

这当儿,一架敌机迎面飞来,一个俯冲,落下两颗炸弹,接着就是机枪扫射。老刘机警地滚身下马,扑倒在麦田里,大洋马也扑倒在老刘的身旁。

敌机盘旋几圈飞走了。老刘爬起身来,大洋马也跟着爬了起来。老刘牵着马,回头向出发的村庄扬了扬手,又跳上马背,飞也似的跑去。

老刘飞跑了一阵,忽然发现有个战士模样的人在前面爬行。那人听到了马蹄声,回头望了望,便费力地把身子移到路旁,高声喊了老刘一声。

老刘勒住马定神一看,只见他浑身泥污,满脸是血,怀里紧紧地抱着枪,老刘认出他是到师部送信去的第二个骑兵通讯员,就连忙跳下马来。

老刘一面安慰他,一面解下水壶,递给了他。骑兵通讯员颤抖着手,接过水壶,忙从衣袋里取出了团长给师部首长的紧急报告信,递给老刘。

大洋马又飞起四蹄,驮着老刘向师部驻地跑去。老刘终于带着团长的紧急口头报告和报告信,到达了师部,光荣完成了任务。

战役胜利了。刘东成养马、爱马、英勇地完成通讯任务的故事,在部队中传颂着。战士报上,大幅登载着他的事迹。一天下午,老刘刚遛马回来,小丁拿着一张画刊,喜气洋洋地迎了上去。

小丁咧着嘴,看看老刘,又看看画像,看看画像,又看看老刘。一会,又竖起大拇指称赞老刘。

这时,警卫员李根急匆匆赶来告诉他,“花鼻子”从后方回来了。老刘心里一阵高兴,把大洋马往柳树上一拴,跟着小李跑向“花鼻子”所在的地方去。

老刘把“花鼻子”牵了回来,拴在大洋马的对面,抚摸着它背上的伤痕,摇摇它的耳朵,又扳起它的蹄子来看看,好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后来团长同意老刘的建议,把大洋马让给汤副团长骑,把毛腿马送到后勤处去。小丁也喜出望外,觉得老刘对他越来越好了。

老刘是全团一百二十四个英雄模范中的一个。师部举行庆功大会的前一天晚上,他忙着准备新衣服,打背包。这时,严指导员的勤务员蹦跳着进来了。

老刘一进门,严指导员笑嘻嘻地拿出了一张四寸照片,递给老刘。老刘眯着眼睛在灯光下一看,两只手高兴得颤抖起来。

严指导员又拿出一双鞋子来,放到老刘面前,鞋窝里装满了红枣、白果、长生果,指导员又把他家寄来的信,念了一遍给老刘听。

老刘真高兴,他乐得把鞋里的喜果全倒给指导员。指导员哪肯接受,要他带回去自己吃。一会,老刘才抓了两把放在鞋窝里,多半留给了指导员。

第二天早晨,全团一百二十四个功臣代表,胸前佩戴红花,骑着马出发到师部去,汤副团长骑着大洋马领队,老刘骑在“花鼻子”上,走在队伍的前列。

到了师部驻地,老刘刚下马,周保和就追上来,嘻嘻哈哈地把“花鼻子”和老刘一道拉走。这时,小丁要照顾大洋马,也跟着赶到了。

“枣儿红”、“花鼻子”、大洋马都聚会到一起来了。三个人笑眯眯地站在三匹马的身边,看了一阵,又谈起养马的经验来了。

周保和却早预备好了几样小菜,先请老刘吃庆功酒。于是三个养马的人喜气洋洋地杯子碰着杯子,接连地叫着:“干杯!”“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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