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晓在万象城撞见消失五年的闺蜜从保时捷走下时，手中的法院传票已被汗水浸透。三十万借款、染血的借条、比特币骗局，这场始于星巴克的友情，最终在碎玻璃渣里称出了人性的重量。她永远记得苏晴跪地哀求那刻，奢侈品项链折射的光刺痛了眼角——原来有些情义，明码标价。
玻璃窗上的雨痕把她的脸割得支离破碎，我摸着她冰凉的指尖，想起十年前大学宿舍里，她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哭——那时她父亲车祸去世，是我陪她熬过守灵的三天。服务员续了三次杯的焦糖玛奇朵早就凉透，她突然"扑通"跪在瓷砖地上，咖啡渍染脏了香奈儿裙摆，"抵押房子的钱，半年！就半年！"
第二天我瞒着老公把房产证塞进银行柜台，转账时苏晴非要写借条，还咬破拇指按了手印。红色印泥在A4纸上洇开时，她破涕为笑："等老周做完手术，我们带娃去北海道看雪。"我至今记得她发梢的茉莉香，混着星巴克烘焙咖啡豆的焦苦味。
那天我账户里少了30万，但心里满当当的——谁能想到，这份满当三个月后就成了扎进血肉的玻璃碴。
那笔钱转出去刚满三个月，我老公的公司突然裁员。他抱着纸箱站在家门口时，我正哄着早产两个月的儿子喝奶——孩子因为孕期焦虑提前报到，保温箱一天八千的费用像台碎钞机。
"苏晴的钱..."我话没说完，老公把裁员补偿协议拍在桌上："先顾活人吧。"当晚我抖着手拨通苏晴电话，机械女声冷冰冰提醒已是空号。
冲到她家时，门把手上积了层灰。对门大妈嗑着瓜子说："搬走半个月啦，听说去美国治病？"我腿一软坐在楼梯间，摸到包里那张借条，苏晴的指纹在昏暗灯光下像干涸的血迹。
第二天我跑遍所有共同好友家，平时热络的姐妹突然集体失忆。王璐眼神躲闪："她朋友圈不是天天更新吗？"我这才发现被屏蔽了，夺过手机看见苏晴在夏威夷沙滩比耶，配文"新生活启程"，时间显示正是她老公"化疗"的第三周。
"这是P的！"我指着照片里她丈夫健硕的胸肌尖叫，王璐掰开我的手："晓晓，人得认命。"
房贷催缴单和奶粉钱逼得我白天做账，晚上注册成外卖骑手。有次送餐到滨江豪宅区，保安指着电动车骂："破车刮花玛莎拉蒂你赔得起？"我蹲在花坛边啃冷包子，抬头看见苏晴家那栋楼23层亮着灯——那晚我裹着羽绒服守到凌晨三点，被巡逻车轰走时才发觉睫毛结了冰碴。
最绝望那天，医院通知孩子要补打高价营养针。我在ATM前看着三位数存款发抖，突然收到个匿名包裹。拆开是盒发霉的千纸鹤，里面掉出张泛黄便签："情义无价——晴2008"。那是我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当年折了整整三百只。
"去他娘的无价！"我把纸鹤摔进垃圾桶，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枯草般的头发。老公默默把纸鹤捡回来排成"30"的形状，"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第二天我冲进律师事务所，老同学陈默翻着借条直皱眉："指纹鉴定需要原件，你这复印件..."他忽然噤声，放大图片时我看见借条边缘有行小字——"债务关系于2023年自动解除"，那根本不是苏晴的字迹。
窗外春雷炸响，我攥着快要捏碎的U盘，里面存着当年星巴克的监控录像。雨点砸在玻璃上，和五年前她哭着求我那天的雨一模一样。
2023年清明节的万象城，我攥着法院传票复印件蹲在爱马仕店外。玻璃橱窗倒映出我的旧帆布鞋，和导购小姐的细高跟重叠成尖锐的讽刺。这时熟悉的茉莉香飘过来，我抬头看见苏晴从保时捷下来，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在她锁骨间晃荡。
"周太太需要试驾吗？"销售经理的谄媚让我浑身发冷。她转身的瞬间，我堵住去路，借条几乎戳到她新做的鼻梁："苏晴，三十万买你良心不痛吗？"
人群开始聚集，她涂着迪奥唇釉的嘴在颤抖："晓晓，我们去VIP室聊..."我甩开她的手，举着手机播放监控录像。五年前的星巴克里，她哭着按手印的画面投在商场大屏上，夹杂着当年录音："等老周做完手术..."
"肝癌病人能跑马拉松？"我亮出私家侦探拍的照片，她丈夫正在旧金山冲浪，古铜色腹肌上哪有手术疤。围观者举起的手机像无数枪口，苏晴突然抓住我手腕："给你五十万，撤诉行不行？"
硬币从她鳄鱼皮包里滚出来，我弯腰去捡，听见她压低声音说："当年比特币暴涨十倍，现在只剩零头，真还不起。"她镶钻的美甲戳着我手背，"别忘了你也签了投资协议。"
我浑身血液倒流，想起那张被调包的借条。突然有人挤进人群，陈默律师举着档案袋高喊："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真正的借条在保险箱！"苏晴精心描画的眼线晕成黑雾，她猛地扯断项链砸向我："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
"是你先杀了我们的十年！"我抖开医院账单，早产儿青紫的小脚照片让嘘声变成骂声。她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宝格丽手镯硌得我生疼："看在我给你妈捐过血的份上..."我掰开她手指时，发现她无名指戴着我的婚戒——当年她说弄丢了，我竟信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晴突然撞向玻璃橱窗。爆裂的巨响中，那张假借条从她包里飘出，血迹在"自动解除"的条款上绽开。我抹掉脸上的玻璃碴，看见她蜷缩在碎钻般的残渣里，香奈儿外套下露出比特币纹身。
"投资有风险啊，苏小姐。"我蹲下捡起染血的钻石项链，放进证物袋，"这够抵三个月利息了。"她染血的指尖抓住我裤脚，我轻轻掰开："放心，ICU费用我会从执行款里扣。"
走出商场时春雨渐歇，手机弹出银行通知：三十万债权已冻结对方账户。我望着乌云散开的天空，给儿子买了人生第一罐金装奶粉。
执行款到账那天，我把染血的借条裱进水晶相框。陈默说苏晴因拒执罪被判八个月，她丈夫变卖比特币还债时，币价已经跌得不如白菜钱。
"其实能追回28万已经..."老公看着相框欲言又止。我摸着刻在底座的"诚信定价：叁拾万元整"，想起结案时法官的话："情感债务，法院判不了。"
儿子周岁宴上，王璐塞给我个褪色的千纸鹤："苏晴托我带的。"拆开翅膀看见斑驳字迹："2008年你说会永远相信我"。我把它扔进火锅，红油翻滚间，当年宿舍里两个女孩分吃泡面的影子渐渐模糊。
昨夜梦见星巴克那场雨，苏晴的眼泪是真的。今早去银行存钱，柜台小妹惊呼："姐你这钞票怎么有血渍？"我笑笑没说话，转头把零头捐给儿童医疗基金。
现在经过万象城，总看见年轻女孩们举着咖啡自拍。有次听见个穿香奈儿的姑娘说："闺蜜就是要无条件信任呀！"我下意识摸了下帆布包里的相框，冰凉的水晶硌着掌心——这年头，三十万连厕所都买不起，却能称出情义几斤几两。
儿子抓周抓住了计算器，老公笑说将来准是个会计。我把他举过头顶，玻璃幕墙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子，背后商场大屏正播放比特币暴涨的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