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一个失忆的小瞎子，他容貌昳丽，武功高强。 　　看他处境艰难，我便将他养在身边，做个侍卫。 　　陛下赐婚要我嫁与当朝首辅谢寻， 　　婚期日渐临近，我求小瞎子带我离开这里。 　　遭到无情拒绝：「小姐你跟谢寻就是天生一对，谁都不能拆散你们。」 　　我转头求向他人，却在逃跑路上，被抓回谢府。 　　小瞎子谢寻却目光晦暗，明显不瞎，语气还带着几分寒意：「我说过，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手指顺着我的脖颈下滑:「准备好接受我的惩罚了吗？」 　　1 　　「小六，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一点都不喜欢谢寻，我不想嫁给他。」我一脸期冀地看向小六。 　　面前男子一袭黑衣，身姿修长，相貌俊美，抱剑靠在窗边，低垂的侧脸有些冷硬，透出几分清贵之气，眼睛看向窗外，目光却没有焦点。 　　他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和坚决：「小姐你和谢寻天生一对，谁都无法拆散你们。」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小六，你在说什么？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的啊，难道你都忘了吗？」 　　他转身直勾勾的面向我，我呼吸瞬间停滞一秒，只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一双琉璃般瑰丽的眼眸，似闪过万千星河。 　　唯一不足便是眼睛不能视物，是的，他是个小瞎子。 　　可我的目光盯在他薄而艳的唇瓣上，看上去，好好亲。 　　他又重复一遍：「小姐，谁都不能拆散你和谢寻。」 　　他的话拉回我的思绪，我带着几分愠怒开口：「小六，你难道忘记是谁救的你吗？难道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2 　　我祖父时还是太医院之首，如今家道中落，父亲只是朝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医官，而我只是一个身子孱弱的女娇娘。 　　不知皇帝怎得突然把我赐婚给当朝首辅谢寻。 　　谢寻是个喜怒无色，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听说他有侍妾十八房，通房丫鬟数不胜数，他本人在床上还有一些独特的小癖好，以折磨女子取乐。 　　而我从小体弱，即便跟着父亲学了医术，养了十六年，身子也仍比常人弱一些。 　　谢寻暴戾，我毫不怀疑自己会没命，哪敢嫁与谢寻？ 　　而昨天皇帝再下圣旨，要我及笄之后便举行成婚事宜。 　　如今离我及笄只剩月余。 　　这才求着小六带我离开。 　　两个月前，我外出采药，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小六。 　　彼时，大雨瓢泼，他浑身是伤，躺在地上，探到他还有几分气息。 　　医者仁心，我将他带回沈府，替他解了毒，待他清醒后，才知道余毒导致他失去了记忆。 　　他忘记了一切，而我是在初六捡到的他，简单粗暴，取名小六。 　　他眼睛不能视物，不知是余毒，还是天生如此？ 　　我见他处境艰难，且武功高强，便收他做了侍卫。 　　他话不多，每天冷着一张脸，但我知道他只是面冷，心不冷。 　　他身上的伤是我亲手治好的，我不但信任他，还给了他偏爱。 　　向他抱怨无数次，我要逃婚，我不要嫁给谢寻，要跟他远走高飞。 　　每每这时，他总是会宽慰我：「不想嫁，便不嫁。余生我可护小姐安危。 　　「小六可以带小姐离开此处，天高水远，谁都无法强迫你。」 　　…… 　　3 　　可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勾唇轻笑：「都是真的。 　　「之前所说是真，如今所说也是真。」 　　我是真的想过要和他离开京城，无论是江南小镇亦或是塞上平原，天地之大，总归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而现在他却反悔了。 　　忽而他收起笑声，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你不嫁谢寻，难道你还想嫁给席玉？」 　　「席玉？这关席玉哥哥什么事？你不要胡搅蛮缠。」 　　「呵，席玉哥哥，既然如此那便去求你的席玉哥哥，圣上赐婚，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带你走。」 　　小六的话瞬间给了我希望，对，席玉哥哥。 　　只要能活命，是谁带我离开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久未听到我的回声，他阔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即便知道他看不到，但是他如今这幅样子，我倒真有几分害怕。 　　小碎步后退几步。 　　「沈枝意，你不会真的要去找席玉吧？ 　　「嗯？告诉我。」 　　我打着马虎：「你别想多了，怎么可能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最好是，否则……」 　　但我还是想将心里话告诉他：「这么多天，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想法吗？你还这般残忍拒绝我。」 　　「知道又如何，小姐，你是注定要与谢寻白头偕老的。」 　　我看着他这般狠心，万分气恼，你不带我走，那我便去求他人，总有人愿意。 　　4 　　我将小六派出去买药，而我则溜去席家。 　　席玉见到我，温润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枝意，你怎么来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待仆人都离开后，我说出我此行的目的：「席玉哥哥，我不想嫁给谢寻，你帮帮我好不好？」 　　席玉目光专注地望向我，轻轻开口：「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我回望着他，眼里透露着坚定:「带我离开，天南海北，总有我们的藏身之地。」 　　席玉面色一怔，随即沉默良久：「枝意，对不起，我……」 　　一向温柔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痛苦的决绝：「欺君之罪，株连九族，枝意，对不起，我没有这个胆子。」 　　我苦笑：「好，席玉哥哥，我知道了，你不用感到抱歉，是我欠考虑了，与你无关。」 　　「但是枝意，我会帮你，帮你寻几位武功高强之人，护送你离开此处。」 　　我又升起几分希望，翘首以盼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待京都之事了结，我去寻你，等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我等你，席玉哥哥，你尽快安排好不好？我有些害怕。」 　　5 　　护卫寻到后，我则是借口调离了小六，离开前，我为他配制了剩下的解药，偷摸向他口袋里放了银子。 　　主仆一场希望他不要过得太惨。 　　向父亲辞别，父亲抹着眼泪:「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安心的去吧，圣上的命是你祖父救回的，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总归会留我一条狗命，不用担心为父，有机会多回来看看父亲。」 　　母亲早逝，只与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因而父亲格外宠溺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我对父亲也万分舍不得，但沈家根在京城，父亲怎么能像我一般随意离开这里？ 　　依依不舍与父亲告别后，我才踏上逃跑之路。 　　为了躲避盘查，我们乔装成进京采买的商队，如今采买结束就要离开京城。 　　好在守门官兵没有怀疑，我们成功离开京城。 　　三日之后，我们行进在山间小路上，突然出现训练有素的十几名刺客。 　　而我只带了六名护卫。 　　一场打斗下来，护卫成了刀下亡魂，而我则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我好像看到了小六。 　　心里一松，小六，你来救我了吗？ 　　…… 　　6 　　再次醒来已是一日后，几位陌生的侍女守在我的身边，室内环境风雅精致，一张雕纹华美精致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摆着各色古董物件，墙壁上挂着《万里江山图》。 　　我心内一惊：《万里江山图》？难道我是在皇宫之中？ 　　不对，看侍女的打扮不像是宫女，那么何人敢在家中挂有万里江山图？若是被皇帝知道，只怕第一个便要头点地。 　　见我醒来，侍女恭敬行礼：「夫人？厨房已经为您备好午羹，可要现在进食？」 　　我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但是我如今不知身在何地，哪里敢乱吃呢？ 　　回过神来，我突然意识到她对我的称呼。 　　夫人？我怎么一觉醒来成了有夫之妇？ 　　「等等，你叫我什么？」 　　「夫人，是公子吩咐称呼您为夫人。」 　　我拧眉：「你家公子是谁？」 　　「举世无双谢家公子，谢寻。」 　　我一惊，谢寻？ 　　我怎么会在谢府？谢寻是不是已经知道我逃亲的事了？ 　　谢寻暴戾残忍，在朝中担任重臣，常说一不二，我逃婚一事定会使他怒不可遏。 　　后知后觉地恐惧涌上心头：谢寻将我抓回来，会将我一刀了结吗？ 　　丝帕在手中被扯皱，我失神的望向窗外。 　　侍女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可要上菜？」 　　如今我孤身一人，总归是逃不出谢府。 　　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7 　　我看着面前的白玉豆腐汤、珍珠翡翠饭、碧波鱼翅羹、琥珀核桃酪。 　　沉入了沉思。 　　侍女见我久久不动筷：「夫人，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奴婢吩咐厨房另外再做一份。」 　　是太合我的口味了，三菜一汤，全是我平日在沈府时最爱吃的。 　　「不必了，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这是公子特意吩咐……」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侍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停下来。 　　而我的大脑则在飞速运转，谢寻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难道他一直在沈府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夏日酷热，我的额头却白白浸出冷汗。 　　恐惧一直笼罩在心头，久久不曾散去。 　　面前的佳肴也变得食之无味。 　　8 　　我被关在了谢府，准确的说是谢府的西北角。 　　虽没被关在房内，却被限制不得离开这方院子。 　　一连几天下来，谢寻虽从未在我面前出现，但吃穿用度上也不曾苛待于我。 　　而我能感觉到风平浪静的波面之下却暗流涌动。 　　我细数着婚期临近，心中焦虑更甚。 　　若是与谢寻成亲，此前逃婚之事定会受到他的惩罚。 　　而我根本逃不出这一方天地，我就只能等死了吗？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想到晕倒之前，我最后见到的那个身影。 　　我宽慰自己：小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许此时的他正潜伏在谢家，暗中寻找时机带我离开。 　　如此想来，心中便轻松许多。 　　9 　　我抬手唤来采薇，经过几日的相处，了解到采薇是这里的掌事，我的一干事宜皆由她负责。 　　我向她打问谢寻：「采薇，你们家公子近来可是忙于政务，没空见我？」 　　「夫人，公子的事奴婢不了解，只是您若是想见公子，奴婢或可为您带话。」 　　垂在身侧的白皙手指微曲，眸心微颤。 　　我……要与谢寻说什么？ 　　向他请罪？说我逃婚罪该万死？亦或是讨好他留我一命？ 　　隔着院墙，听到门外传来几句女子间的嬉笑声，清澈婉转，柔美动人。 　　是了，谢寻侍妾众多，皇帝赐婚我做他正妻，他定也是十分不愿。 　　也许他与我一样想摆脱这份婚约，只是他如今身居高位，若是他不满皇帝赐婚，不免遭人非议，功高盖主。 　　或许我可与他一同商议解决办法。 　　「采薇，拿纸笔。」 　　10 　　我将写好的信装在书筒里，请采薇交给谢寻。 　　万般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谢寻。」 　　半柱香的时间，采薇便回来了。 　　我低声急唤：「谢寻可有回信？」 　　「并未。 　　「那他可有说要放我离开？或是要见我？」 　　采薇摇头：「都没有。」 　　我心急如焚：「那他可有说什么？」 　　「公子看完信后，只说了四个字。 　　「痴想妄想。」 　　我从未见过谢寻，却能从这四个字窥见几分他的性情。 　　他定是带着几分凉薄与嘲讽，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霎时失神，低垂眼帘。 　　信中写道：希望他能放我出去，再允许我求皇帝为我们退婚。 　　之前父亲多次求皇上撤回圣旨，却都被驳回，这次我想自己亲自再试一次。 　　谢寻说痴心妄想，意指不可能放我离开，或是我们不可能退婚？ 　　还是两者皆有？ 　　我忽然便想明白了，于谢寻而言，不过是将我养在谢府，多一口饭的事。 　　不值得为我违逆圣上旨意。 　　可谢府侍妾众多，三个女子一台戏，我若是嫁进谢府，只怕在这吃人的后宅，早已没我安身之处。 　　11 　　我又想到小六，现如今我只能将希望寄在小六身上。 　　「采薇，你可知道府中有一个武功高强，长相俊美的男子？」 　　「夫人，还有什么特征吗？这个特征奴婢暂时还推断不出来。」 　　「瞎子，对他是个小瞎子，眼睛不能视物。」 　　「奴婢不曾见过，谢府招人一向严格，从不收残缺之人，所以此人应该是不在府中。」 　　我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可那日我分明看到小六和那些刺客在一起。 　　一旁的采薇递过参汤来：「夫人，您身子骨弱，喝了这碗参汤，早些休息吧。」 　　睡梦之中，我总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男子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掌还按在我纤细的腰肢上，我来回扭扭身子，却感觉力道更重了几分，想睁眼看看，却实在是困。 　　许是梦魇吧，这般想着便又睡了过去。 　　窗外月色皎皎，月光透过窗纱洒在床榻上。 　　谢寻的目光贪婪的落在我的身上，精致小巧的脸蛋，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樱桃小嘴不妆而赤，娇嫩欲滴。 　　视线下移，嫩白肌肤映入眼帘，夏日炎热，寝衣穿的也少，因着我刚刚的动作，领口大开，浅浅露着如雪似酥的玉峰。 　　谢寻呼吸重了几分，随即别开眼去，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的为我整理好寝衣，却不慎接触到我裸露在外的肌肤。 　　长指微微卷曲，终是无可奈何，化作一声叹气。 　　「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12 　　接连几天，均是没打听到小六的消息，而我对外界信息一无所知。 　　便想着见谢寻一次，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采薇去请了谢寻多次，谢寻却从不见我，只留下两个字：「等着。」 　　可是我要等什么？ 　　我没能等来谢寻或者小六，却等来了席玉。 　　这日用过早膳后，我正在翻阅好不容易在这一方小院子中找到的几本医术。 　　忽然有人唤我：「小姐。」 　　我抬眸，发现是与采薇一起服饰我的一个侍女，她平日并不出众，我对她也没过多关注。 　　她快步走到我身侧：「小姐，奴婢翠玉，是席公子派来帮您离开的。」 　　并且递给我一封信。 　　「您看了信自会相信奴婢。」 　　「席玉哥哥？」 　　「是，今晚子时奴婢会点起帐中香，可使人入睡昏迷，奴婢则趁机带您离开谢府，席公子已经安排好一切。 　　「席公子还托奴婢为您带句话。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愿陪您看万水千山。」 　　我喃喃道：席玉哥哥。 　　又抬头询问婢女，谢府为何会有席玉哥哥的人？ 　　「公子听说圣上为您赐婚时，便把奴婢送进谢府，希望奴婢日后能对您有所帮助。」 　　不想却用到了今日。 　　我拆开信纸，确是席玉哥哥亲笔所书。 　　我本想着待我离开京城，便来信告诉席玉哥哥，不用与我为伴，我一人也可过得很好。 　　本不欲将他牵扯进来，如今也只有他能帮我出去了。 　　13 　　子时，在一众侍女以及院中的侍卫全都昏迷之际，翠玉带我，离开了这个困住我许久的四方天地。 　　此处偏僻，翠玉欲带我从小门离开。 　　可一路上却也说来奇怪，竟然一个侍卫、小厮都不曾遇到。 　　顺利的有些不同寻常。 　　但时间紧急，顾不得这么多。 　　穿过花园，便是小门，就在我已经看到希望之际，周围却忽然亮起火把。 　　一袭玄色窄袖衣衫的男子，腰间朱红白玉腰带，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 　　隔着些距离，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却可以确定，他就是谢寻。 　　步子也停了下来。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彻底跑不掉了。 　　「又要逃跑吗？沈枝意，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乖乖听话？」 　　他特意压低声线，带着某种压抑的，冰冷冷的暴戾。 　　我一愣，开口求他：「谢大人，圣上赐婚，您我皆是迫不得已，您又有何理由将我囚禁在谢府之中呢？」 　　这几日，别的没想明白，却想清楚了一件事，若是日后谢寻问我逃婚之事，我便坚决不认，我明明是外出寻药，与逃婚何干，何错之有？ 　　他竟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原来你还知道你我是圣上赐婚？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去找门外的小白脸了？ 　　「违抗圣旨是死罪，你说这个罪名给你还是给你的席玉哥哥？」 　　我下意识提高音调，为自己壮胆：「我没有，我何时违抗圣旨了？我只不过是要席玉哥哥带我回沈府，谢大人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他步步向我逼近：「是否有违抗圣旨之心，请陛下定夺便是。」 　　我匆忙开口：「不可，此等小事怎可劳烦陛下？」 　　距离拉近，男子的容貌清晰的映入眼帘，那是一张与小六一般无二的脸。 　　鼻梁挺拔，双唇艳而薄，低垂的眉眼格外冷凝，神色和气质仍旧是他自成一派的冷漠。 　　14 　　我盯着他熟悉的面容，喃喃道：「小六？」 　　谢寻弯腰半蹲，眉眼上挑，眼神深邃的平视着我，眸底流转几分潋滟微光。 　　「小六是谁？沈小姐口中的男子可真是不少啊，听着可真让人不爽。」 　　思绪回到当下，谢寻的眼睛很漂亮，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形状是上挑的桃花眼，眼底闪动着我的倒影。 　　一个我无法忽略的事实，谢寻不瞎。 　　可为什么他和小六这般相似？ 　　我垂眸，收敛眼底的情绪。 　　「谢公子，当真不知小六是谁吗？」 　　「嗯？本公子应该知道吗？」 　　罢了，他们应当只是长相相似，仅此而已。 　　在我不注意的间隙，翠玉被谢寻带来的侍卫禁锢住。 　　谢寻抬手摸摸我的耳坠，低头凑近耳语，外人眼中交颈厮磨的未婚夫妻，只有我知道他说的话多么狠毒。 　　「我若是禀告陛下，你猜你和席玉还能活多久？ 　　「亦或是你忘记了谢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恶贯满盈，狠厉残忍。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15 　　推开小门便看到席玉哥哥在暗处等我。 　　我轻声唤他：「席玉哥哥，对不起，还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要辛苦你白跑一趟了，我是自愿留在谢府的。」 　　席玉一身锦色衣衫，玉冠束发，气质温和，并未回答我。 　　反倒对谢寻拱手行礼：「谢大人，若您愿意放手，席某愿许您席某所拥有的一切。」 　　「哦？是吗？可惜了，席大人的东西，本官倒是瞧不上。」 　　「谢大人，不情愿的事情，您何必勉强呢？」 　　「不情愿？席公子要不要问问我未婚妻的意见呢？让她自己说，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紧紧禁锢在腰上的大手，以及谢寻想要吃了我的目光，都让我头皮发麻。 　　「席玉哥哥，枝意是自愿的，谢大人无论是品行还是相貌，皆是枝意心中的最佳人选。」 　　席玉还想再说些什么，看我万般无奈的样子，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15 　　谢寻为我换了一个住处，此前位置偏僻，如今换到临近他住所的院子。 　　除了采薇，侍女和守卫全被他换成可信之人。 　　美曰其名：防止我再次逃跑。 　　我原本身子骨便弱，如今经此一遭，更是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每日隔着窗棂，望着同一方天地。 　　素来喜欢的医书也变得索然无味。 　　谢寻匆匆赶回时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少女一袭湖蓝色的水袖襦裙，小脸仍旧白皙，却带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就好像一朵盛开在花季的娇花，缺少养分，很快便要凋零。 　　而他亲手掐掉了这娇花的养分。 　　骤然间，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刀刀刻在他心上。 　　16 　　听到侍女的行礼，我才注意到谢寻来了。 　　此前，我多次想见他，每一次他都毫不犹豫的拒绝我。 　　我语气中带着嘲讽：「谢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是来观摩我怎么死的吗？」 　　谢寻脸色愈发阴沉：「沈小姐不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毕竟会有人比我更心痛，比如你的父亲，再比如那个小瞎子。」 　　我神情一愣：「你见到小六了？」 　　谢寻拿着盛有药汤勺子递到我的嘴边：「一个人只有乖乖喝药才能得到奖赏，沈小姐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我再三犹豫，还是张开口。 　　唔，好苦，下一秒，眼前出现一颗蜜饯。 　　「吃颗蜜饯，就是甜的。」 　　小六伤重，药又多又苦，每次喝完，我总是会递给他一颗蜜饯，当时所说便是这句话。 　　谢寻他怎么会知道。 　　蜜饯在舌尖上慢慢融化，香甜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逐渐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我抬眸看向谢寻：「你怎么会知道小六？」 　　谢寻拿起手帕擦去我嘴边的残渣:「他鬼鬼祟祟出现在谢府，想把你带走，被府内的侍卫发现了。」 　　我心一急：「然后呢？你可对他做了什么？」 　　「皮肉之苦免不了，但总归没有性命威胁。 　　「你乖乖的喝药治病，我就把他放出来，让他来找你，好不好？」 　　17 　　十几副汤药下肚，我虽不会痊愈，但脸色也渐渐红润。 　　谢寻近来日日会来陪我用膳喝药，我也就没那么怕他。 　　「谢寻，你见过小六吗？你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我父母生了我一个，怎么会像？ 　　「如果你我之间的聊天内容只有这一个话题的话，那你还是闭嘴吧，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不论是谁。」 　　我讪笑一下，换了另一个话题。 　　「谢寻，你我的婚约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闻言，谢寻轻佻眉毛：「陛下赐婚，谁敢违抗圣旨？沈枝意，你敢吗？」 　　我摇头反问他：「你敢吗？」 　　谢寻是当朝首辅，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前，便听说皇帝做事还要顾及谢寻一二。 　　因此谢寻的婚事，我不信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我而言，这不是敢或不敢，而是愿不愿意。」 　　我苦笑:「沈家落败，我又多病，我能为你带来什么呢？放过我好不好？」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佻我的下颌，眼眸深邃的望着我，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知知，你这么美味，我怎么不愿意呢？」 　　18 　　我很乖，所以谢寻允许小六来见我。 　　小六还穿着我离开时的黑衣，如今已经破烂不堪，还带着结痂的伤口。 　　他憔悴了许多，却仍旧对我说他很好。 　　小六武功高强，若不是为了我，他不必被谢寻抓住。 　　「小六，你快离开吧，谢寻不会放我离开的，但你不一样，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不会杀你。」 　　「会的，小姐您忘了吗？谢寻他恶贯满盈，即便没有仇怨，他也不会放过我。」 　　我摇摇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感觉到谢寻不是这样的人。」 　　谢府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奴仆对他也没有怨言，反而是格外爱戴。 　　而谢寻一半的俸禄都用来救济灾民，我不信这样的一个人狠厉残忍。 　　小六此时终于露出了笑容：「小姐，那谢寻好色可是真的？」 　　采薇在一次聊天中暗戳戳地告诉我，谢寻身边并没侍妾，甚至都没有近身伺候的女子。 　　「应当不是真的。」 　　现在没有，怎么能代表以后没有呢？ 　　19 　　谢寻虽然允许小六来看我，但是也并未放我自由，每天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见面。 　　这天小六问我：「小姐可想嫁给谢寻？可是自愿的？」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瞧了瞧谢府的四角天地： 　　「谢寻位高权重，长相极好，即便是侍妾也会有一堆人上赶着。 　　「而我，不想同一群人争一个未来。」 　　「若是只有小姐你一人，你是否愿意留在谢府？」 　　小六坐在面前不远处，我忽的俯身凑过去，仔仔细细的瞧了瞧他的眼睛，与谢寻一般无二的桃花眼，凑得近了，才发现他的鼻尖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若隐若现，潋滟勾人。 　　「小姐凑得这般近是做什么？」 　　小六眼睛不能视物，因此仅可凭借耳朵判断他人所处之位。 　　我一脸狐疑的问他：「你近日在我面前为何总是替谢寻说好话，莫不是收了他的好处？」 　　「小姐莫要开玩笑了，我也只是希望小姐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 　　我又凑近几分，朝他耳边呵气：「我自是不愿意嫁给谢寻，若对象是你的话，未尝不可。」 　　小六神情可谓精彩纷呈，先是喜上眉梢，一会又是闷闷不乐。 　　小六走后，我唤来采薇：「你们家公子可有什么爱好？」 　　「夫人，君子六艺，公子无不精通，但若论最喜欢的当数琴和画。」 　　「那饮食上可有什么忌口？」 　　「公子在吃食上并无忌口，也无最爱，但是唯有一点。」 　　「公子对桂花过敏，一旦误食会全身瘙痒起红疹，若是及时饮用八珍汤便可安然无恙。」 　　「那谢寻可有什么疾病？比如眼睛？」 　　采薇面色犹豫：「公子自幼习武身体康健，但唯一不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幼时受奸人所害，双目失明，虽已痊愈，但也留下后遗症，常常复发。」 　　20 　　我对着门外男子招手：「小六快过来，尝尝我新学的芝麻栗子糕。香甜软糯，我十分喜欢。」 　　吃了一块后，我又将碟子中剩余的全给了他。 　　「特意给你做的，慢慢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伸手轻轻点点他鼻尖上的小痣，看到鸦羽轻颤。 　　我开口解释：「刚刚有个小虫子，现在飞走了。」 　　「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小六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的出他并不高兴。 　　「小姐以后是要嫁给谢公子的，还是别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了。」 　　「唔，你带我走，不就好了？」 　　他又板起一张脸：「小姐忘了吗？谁都不能分开你跟谢寻。即便是我也不行。」 　　我努了努嘴：「好吧，那我不说了，你来伺候我沐浴吧。」 　　21 　　「过来，替我更衣。」 　　小六微微后退几步，脸上还带了愠怒：「小姐，这于理不合。」 　　我勾勾他小指：「你又看不到，怕什么？」 　　脱掉外衫后，只剩一件里衣，苍青色吊带衫掉了一半，香肩半露。 　　我欲拒还迎地看着他：「快过来呀。」 　　小六神色晦暗，目光终于不是万年不变的平静无波，像是呼啸凌冽的北风充满侵略和占有。 　　他猛地转过身去 　　步履匆匆离开：「我去唤侍女来伺候小姐沐浴。」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看到他裸露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红疹。 　　我勾唇轻笑，目的已经达到了呢。 　　22 　　沐浴完后，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我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鹅黄色襦裙。 　　走出屏风发现谢寻俊美的脸庞变得阴沉：「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我盯着他轻轻笑着：「是啊，确实有点，不过他刚走，你就来了，你们的时间掐的刚刚好。」 　　谢寻幽幽道：「要不要你我退婚？好给他腾个位置。」 　　我若无其事的点头：「好呀，求之不得。 　　「那你去求皇上吧。」 　　谢寻忽然上前几步，一把将我搂到他的怀里，眼神闪烁着怒火，展现出明显的醋意，是对他自己的醋意。 　　「沈枝意，你怎么敢惹我的？嗯？怎么敢啊？」 　　我使劲推开，继续激怒他：「谢寻你别碰我，我要给小六守住清白的。」 　　你不是不承认自己就是小六吗？那我偏要逼你承认。 　　「谢寻，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咬牙切齿：「我吃谁的醋？我自己的吗？」 　　「啊？你在说什么？什么自己的？」 　　「沈枝意，你都用桂花试探我了，还装什么？」 　　芝麻栗子糕其实是我用桂花做的，本来就是为了试探他。 　　我还想说什么，他突然大掌将我抱起，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我被迫双脚离地，只能被动承受他。 　　悬空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尝试踢了几脚，却被他压住双腿，然后倒在床上，他整个身体压在我身上。 　　「唔，好重，谢寻你快起开。」 　　23 　　他眸光深深地看着我，呼吸也开始紊乱。 　　「沈枝意，你几次三番想逃跑的事我可没有忘记，我说过，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小六也不行，你只能跟谢寻在一起。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我的脖颈下滑，最终停在凸起的某处，意味不明：「准备好接受我的惩罚了吗？」 　　「欺骗我的事先放到一边，我们一件件慢慢算。」 　　他垂眸直勾勾望着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欲念。 　　我向床榻的另一边滚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玩脱了。 　　24 　　我跟谢寻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好，反倒是僵持下来，只因为他觉得比起谢寻，我更喜欢小六。 　　可是小六就是他，他就是谢寻，我不理解这有什么区别。 　　张口闭口就是阳阳怪气：「小六他……，你更喜欢他是吧？」 　　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癔症。 　　知道他是小六后，我也敢对他发脾气了：「谢寻，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你有病去找太医，别找我。」 　　「你看，你只敢用这种语气对小六说，什么时候敢对谢寻说了？ 　　「你就是更喜欢他。」 　　我： …… 　　甚至还因为此事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 　　「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了小六的替身。」 　　我一脸疑问：「小六不就是你吗？你们两个就是同一个人，谢寻你到底在吃什么醋？」 　　「那并不是真正的我，真实的我确实冷血无情，我可记得你之前对我有多排斥，就对小六有多笑脸相迎。」 　　我一气之下，怒了一怒：「是，我之前确实喜欢小六，可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没有区别的。」 　　「怎么没有，在我不承认自己是小六之前，你从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我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投降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多喜欢谢寻一点，谢寻才是我最爱的人。」 　　25 　　我朝的习俗是，新郎要去新娘家迎亲，婚前三日，不可单独见面。 　　因此婚前五日，谢寻就将我送回了沈府。 　　我也乐得不见他。 　　在沈府偶然碰到席玉。 　　他一日往日，温润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看的出来你很满意这场婚事？」 　　我一愣：「是吗？」 　　「脸上的笑容都要藏不住了，之前刚知道这门婚约时你可是哀声哉道。 　　「谢寻就是小六吧。」 　　我点点头。 　　「枝意，恭喜。」 　　他转过头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叫住他：「席玉哥哥，谢谢你。不管是什么时候，真心感谢你当时愿意帮我。」 　　席玉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有空去喝杯喜酒吧。」 　　26 　　婚礼虽然仪式繁琐，但无人敢给新郎官灌酒，因此结束的格外早。 　　红盖头被谢寻小心翼翼的掀起，桃花眼一如初见潋滟生姿。 　　「站起来，我看看。」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还是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自上而下瞅了我好几眼，眼中的惊艳之色昭然若揭。 　　「衣服合适吗？你觉得好看吗？」 　　嫁衣似火，锦绣华贵，上面绣着云雾飞纹，下方罩着正红色的百褶罗裙，拦腰束以流云纱苏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姿。 　　「自然是合适的，用料也是极好的，但是绣娘的针脚不太好，宫里的绣娘技艺也这般差吗？」 　　谢寻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容，突然脸色一黑。 　　「嫌弃的话就别穿了，赶紧脱下来。」 　　看着谢寻这么反常，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个绣娘不会就在我面前吧？」 　　谢寻冷哼了一声，却慢慢脸红了起来。 　　我往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肢：「虽然技艺不精湛，但胜在深得我心。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谢寻垂眸，眼神落到我的红唇上，指腹在唇瓣处按了又按，不怀好意的问道：「枝枝今晚好美味，第一口先吃哪里呢？」 　　…… 　　红烛在空气中跳动，映照着婚床上的红纱，昏昏欲睡之际，听到谢寻在我耳边喃喃道：「还未赐婚之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对于你，我志在必得。」 　　（正文完） 　　谢寻番外 　　谢家在朝中地位显赫，我自幼便受到陷害，幼时被人陷害，便是沈枝意救了我，但是她不记得了。 　　弱冠之年后，再次中招遭人陷害，命悬一线之时，又遇到了她。 　　她将我带我沈府，我失忆失明，她丝毫没有嫌弃，用心为我医治，经常像我抱怨她的婚事，我将她放在心上，因此说要带她离开。 　　某天醒来，我的记忆全部恢复，眼睛也恢复正常，想到她对谢寻颇有怨言，我便继续装作小六陪在她身边。 　　自然不会允许她离开我了，她哪里知道，这门婚事，是我求来的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