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一场的轮回

一米说旅游 2024-09-28 15:22:36

四年前,初遇西安。那个夏天有点特别,疫情元年的第一次出游,相比较兴奋,更多是忐忑,但终究还是轻如絮绒,像是洒金桥巷子里牛肉和羊羔的味道,风一吹应该就散去了,忘记了也好,躯壳被繁冗抽空的憔悴,谁愿意在心里停伫。

还以为与这座古城的缘分已经殆尽,原来这才开始。

陪孩子办理入学手续,领军训服,买日用品,找宿舍,熟悉舍友,食堂打饭,列开支计划,校园溜达。想不到这个季节,西安的大白天竟这般炎热,一度以为还在南方的湿热小城。

西安,丝绸之路起点,世界四大古都之一,被喻为行走在时光隧道的城市。

一百多天的漫长暑假里,一万次憧憬过大学生涯的欢腾,可是当明白新路程的开始也意味着跟过往的割离的时候,无论是愉悦,明亮,还是幽黑,沉郁,心中也会暗生“伤别离”的情愫。

尽管前方正是无数旧日王侯贵人诗客歌女穷尽想象和靡丽词藻描述向往的“心灵故乡”——长安。

下午五点,校门口陆续还有人拖着行李进来。保安大叔和颜悦色,学姐学哥热情高涨,青春的脸上洋溢着两年前孩子作为高二“老生”开学日迎接新生的同样的笑容。

跑道外有几株乌桕,树叶开始变黄了,有些已见浅红,赭色斑纹逐步入侵菱叶,看不出有什么蔓延的章法,逆着傍晚的余晖对望,晶莹,饱满,如琥珀。

篮球场边的枫树和银杏随风轻舞,水杉也不甘寂寞,老天的调色盘应该很快就会被打翻了吧?想必在这个深秋的关中校园里,一定会上演一场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的盛景,这对于南方长大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一种幸运。

我竟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我们在操场再走走吧,我说。好啊,孩子满口答应。自那磅礴恢宏波澜壮阔的叛逆期开始之后,记忆里好像从未如此“温顺乖巧”。

“每天要按时吃饭哦。”

“嗯。”

“晚上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了。”

“嗯嗯。”

“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多去锻炼身体。”

“好的。”

“周末有空的话,和同学一起去西安城里逛逛。”

“哦。”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给我们打电话啊。”

“嗯。”

“跟老师同学好好相处,多帮助一下别人。”

“嗯,会的。”

“枫叶红了的时候,记得拍些照片发给我们哈。”

“嗯。”

……

天空蔚蓝,带着入秋特有的通透。总感觉中原的白云相比较江南,更显厚实,层次也更丰富,兴许是千百年来太多墨客仕人回望长安的目光堆叠,让云朵也不堪重负了吧。

“灞涘望长安”,哪怕只是匆匆的回眸,那也是深情的凝视。

在孩子的生命中,这将是第一次长时间的与我们分离,尽管数天前已经有过了一场与南方那个“家”的小里程碑式的告别,尽管那个“家”,不过是我们漂泊在外的临时栖身之所,但在孩子心中,十八轮季节的更迭转换,筑构的正是他自己的“故乡”啊。

身居长安,还会对另一个“长安”频频回望么?

三十多年前,我离开家乡去省城长沙读书。后来才明白,送别我的那天,当母亲在村口苦楝树下站成了一尊雕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真正地离开了家乡和父母。那年秋天,我记住了校园实验楼下那一排齐整的法国梧桐,枯黄心形树叶从枝头飘落,铺满了石径,轻轻踏上,沙沙作响。那年秋天,人生第一次深深体会到想家的刻骨铭心,那是对儿时经历过的几乎所有物体的眷恋,有嗅觉的,味觉的,也有视觉的,触觉的,会无端端地怀念,厨房里的锅盖水瓢,横梁上的蜘蛛丝网,木门打开后的吱嘎声,灶房里烧干油菜梗的淡香味,甚至是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拳头。

人生的第一场磨砺,是一种青春期的焦虑与绵绵乡愁的混合物。

故事轮番上演,情节没有两样,若要新意,只需改变地点,调换角色。

因果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巨轮,冥冥中有一股玄奥之力,让所有发生环绕在一个神秘原点,曲曲折折,偶尔弃绝而去,又被善缘拉回到运行的疆域。

那些惊心动魄的出走,那些小长假和狗血剧的绝配,那些蛋壳,烟雨,水晶,人心,一次一次背离,然后归来,负重,踌躇前行,刻印着新一轮线路的美丽花纹。

一场一场的轮回,度量着生命的厚重。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神灯的天启。

父子一场,是一场一场的和解,跟自己和解,跟过去和解。

沉香亭北,宫阙和城池,你会把阑干倚遍么。

西安校园里的高大梧桐,应该很快也会是一片金黄了吧?

秋风燥,日夜悠悠长。

……

飞机缓缓滑进了跑道,马达轰鸣,呼啸着冲向蓝天。鼓楼下的车水马龙,西仓集市的人间烟火,大明宫中的春夏秋冬,华清池里的爱恨情仇,全部被揉进了机翼掠过的一缕白云,远远划向身后。

这一次,后会一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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