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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来了黑了天，百姓苦处说不完。

田地踏平家四壁，泪眼交看尽赤贫。

茅房瓦屋成灰烬，拖儿拖女走山巅。

女人成了新寡妇，孩子无娘又无爹。

——《难民谣》

湘桂战役中，逃难的难民火车

打通大陆交通的“一号作战”

从1944年初开始，日本的中国派遣军就多次向大本营提出了进行打通京汉路的战役的要求。

鬼子当时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太平洋战场自然不用多说；即使在中国，随着以广西、贵州为基地的美国第十四航空队的实力逐渐增长，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制空权已经不属于日本人了；不但如此，中美飞行员还频繁出动，袭击长江航线，并严重威胁到了日本和东南亚地区的海上运输。

截止到1943年底，日本在中国的军队总兵力大约为25个师团，1个坦克师团，11个混成旅团，1个骑兵旅团，还有一个飞行师团，总兵力约62万人。（注1）

随着战场上实力的此消彼长，国民党军队虽然在正面战场上败多胜少，但是因为得到了美国物资的援助，所以抗战的意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在逐步增强。

而日本军队的物资储备却已经入不敷出，中国战场上储备的弹药只够20个师团使用，油料也只能维持8个月了。

俗话说的好——“穷生奸计，狗急跳墙”——原来只是作为参谋们的图上模拟演习的一个方案，被鬼子们翻了出来，并认真地考虑如何实施了。

鬼子的军队

这个被称为“虎”号图上模拟演习的计划，想实现的作战目标可真是不少：

既想要攻占攻占京汉铁路沿线南段，打通华北和武汉地区的联络，使华北与华中的兵力易于统一调配；还打算占据富饶的河南平原这个重庆政府的粮食主要供应基地，以摧毁重庆政权继续抗战的意志。

而日军大本营在此基础上还进一步扩大了战争目标：

1、夺取桂林和柳州这两个B-29的基地，保证日本本土空中防卫的万无一失；

2、通过攻占桂林和柳州一带，作为防御国军经印度、缅甸、云南方向进攻华南的屏障；

3、美国的潜艇破交战战果辉煌，鬼子赖以持续进行战争的海上交通线濒临崩溃，因此，夺取这些贯通南北的铁路线，开辟一条新的经过法属越南的交通线，和南方军恢复联系。

4、摧毁重庆政府的主要野战部队，再度逼迫蒋介石政府对日和谈，退出战争。

此时的日本军队已经无力进行规模如此巨大的全面战役了，经过深入的研究后，鬼子们根据自己的实际作战能力，将作战目标确定为优先实现第一个目标——该计划就此被称为“一号作战”。

其中攻占京汉铁路的作战计划叫做“扣”号作战，而进攻湘桂的计划被称为“投”号作战。

豪赌

即便对于不可一世的日军而言，这次作战也堪称一次豪赌：

日军想要实现这个军事目标，意味着要从北到南，纵贯中国大陆2400公里！

其中，从黄河边到信阳的距离约400公里；从岳阳到（越南）谅山的距离约1400公里；从衡阳到广东的距离则是约600公里。

在这片广大的区域里，日本军队将在没有空中优势的前提下，和数倍于自己的攻击部队的国民党军队交战——要知道，这块广袤的作战区域里可是部署了蒋介石属下超过50%的野战军。

而日军原来在中国的许多实战经验丰富的一线部队，早已经被陆续抽调到了太平洋战场和缅甸战场，被掺进来的部队，大部分都是些训练时间短、实战经验少，装备比较差的新编部队。

因为在太平洋上损失了太多的运输船只，此次进攻的部队向上海和广东方向的集结，被严格限制使用大型远洋船只，中国派遣军只能通过铁路运输来运送部队和作战物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倒腾，就连鬼子自己都大呼吃不消。

按照日军的计划，它们将在漫长的战线上投入约50万兵力，马匹约10万匹、汽车约1500辆、火炮约1500门；但是，就连这么点车辆的车辆保障和汽油供应，派遣军都已经无能为力了。鬼子的解决办法只能是：

汽车缺口要从关东军那里借用，并保证战役结束后马上归还；整个战役期间，为了节省燃料，鬼子的部队必须要尽量地利用沿途的大小河流，并要修复被毁坏的铁道。

因为极度缺乏修复铁路的材料，鬼子们只好将占领区所有无关紧要的支线铁路通通拆除，并将大量的二线部队临时组成铁道部队来赶工。

这是鬼子记者拍摄的战地照片

按照日军大本营最后确定的作战纲要，这次战役的主要目的就是：

击败敌军，占据湘桂、粤汉和京汉铁路南端的沿线重要地区，摧毁敌空军的主要基地，制止其袭扰活动。

不难看出，日军制定的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守军在优势空军的配合下严防死守，整个计划就会崩盘。但是，所有日军指挥官，却都对于击败当前的国民党军队充满了信心。

而国民党军队接下来的表现，果真没有让鬼子们失望。

崩溃

1944年的国统区，看不到任何局势改观的迹象，相反，因为需要以贫瘠的西北、西南之地维系一支300多万的大军，政府的开支已经紧张到了极限。而老百姓的生活则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市面上几乎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买到工业产品，紧俏商品被大肆囤积，经济濒临崩溃，物价飞涨，法币几乎沦为废纸。就连普通的政府小职员都快撑不下去了。

连年的战争，天灾、治理水患的费用被挪用、各级政府的贪腐，等等一切，导致华北大地灾祸连连，大面积的饥荒、疾病和死亡成为常态。

而在战略问题方面，以史迪威为一方，蒋介石和陈纳德为另一方，他们之间的观点存在着根本的分歧，双方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陈纳德的第十四航空队虽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但是他为了获得更多的援华军事物资，不切实际地吹嘘：仅靠他的航空部队就可以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而蒋介石正好借用他的说辞，打算将最大头的军援物资划拉到自己口袋里。

史迪威很清楚，蒋介石的心思就是壮大保存实力，以便战后消灭他的宿敌；而陈纳德完全就是吹牛。史迪威多次提出警告，一旦（中国的）日军被美国航空兵打痛了，将会去进攻陈纳德的空军基地——而防守这些基地的国民党地面部队是完全靠不住的。

苦力们将一枚1000磅的炸弹埋到跑道上，以摧毁跑道。

日本人果然来了，老对手冈村宁次指挥华北方面军的第12集团军率先进攻，进攻的日军有3个主力师团、一个坦克师团、4个独立旅团和一个骑兵旅团，兵力共计148000人；而国民党部队则有30-35万人，其中一半是中央军。

4月17日，第12集团军夜渡黄河，5月9日到达确山，打通了京汉铁路线。日军只用了原计划一半的时间，就实现了第一阶段军事目标。

5月25日，洛阳沦陷。同日，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按照计划，将前进司令部移到汉口，鬼子的第11集团军各支部队也在岳阳附近集结完毕。

5月27日，这次战役最重要的湘桂作战开始了。

6月8日，湘阴失守。

6月18日，长沙失守，薛岳的主力部队撤往衡阳方向。

6月27日，鬼子的先头部队第一次进攻衡阳，被击退，损失不小。8月2日，在调集了更多的火炮和部队后，鬼子再次进攻衡阳。

衡阳会战

8月7日凌晨，坚守衡阳40余天的国民革命军第10军军长方先觉投降，但仍有一小批部队在做殊死抵抗；8月8日，鬼子攻占衡阳。

陈纳德曾经告诉过蒋介石，如果第十四航空队得到支持，他可以有效地防止日军的入侵。随着日军的逼近，现在，陈纳德意识到，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了。

第十四航空队的飞机开始孤注一掷地轰炸、扫射日军的供给车队，空袭桥梁，破灭公路。但是，敌人仍然 在推进。

9月，日军攻占零陵、宝庆后，开始休整补充，准备进一步进攻桂林附近地区。而从衡阳撤退的国军部队，在日军的侦察报告中，却一直没有做好相应的防御准备；部署在桂林和柳州附近约40个师的部队，虽然“死守桂林、柳州”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美国空军和当地居民却在兵荒马乱中撤离这些地区。

满载难民的火车

日军此刻最为担心的，就是兵力雄厚的汤恩伯兵团团从中原赶赴广西增援，国民党政府会抽调缅甸的美械远征军部队回国，因此，它们一直想要尽快发动进攻。

10月28日，当鬼子再度进犯时，却惊讶地发现，不但汤恩伯兵团还远离战场，缅甸的部队也没有半点调回来的意思，而且，桂林和柳州两地的美军机场都被放弃了。

11月10日，日军攻占桂林，柳州随后失守。存放在桂林和柳州以西的大量弹药、燃料、被服、铁路器材等军需品被日军缴获，而日军的第11军也正是凭借这些缴获，才得以继续追击的。

在后来的战场上，还出现了奇特的一幕——因为日军的制式弹药供应不足，所以它们的前线作战部队基本上都是使用缴获的机枪作为主要装备。

桂林、柳州失陷，举国轰动，而真正让重庆政府陷入混乱的，一度产生了迁都的念头的，却是追击的日军第11军攻占了贵州的独山。

某处的机场被放弃后，第十四航空队轰炸跑道，不留给鬼子使用。

有的人吹嘘是因为“逃跑将军”孙元良率900壮士给予鬼子迎头痛击，它们才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对此，我倒是更愿意相信，鬼子是因为兵力和后方补给已经无以为继，才只好将黔桂铁路的终点独山当成了追击的终点。

要知道，在鬼子新设立的第6方面军制定作战计划时，它们认为攻占柳州后，追击逃窜的国军部队不是件容易的事，确定的追击终点就是贵州省界。而且，在鬼子自己的战史中，只是简单地记录了一句：“第13师团进到独山，击溃汤恩伯兵团一部，缴获大量军需品。”

唉，不管真相是什么，结果都一样——鬼子居然真的打通了所谓“大陆交通线”，还按照计划占领了美军的航空兵基地。

至于重庆政府，失土20余万平方公里，损兵折将60余万，大小城市丢了100多个，6000余万同胞身陷鬼子的铁蹄之下。

难民

1944年9月，日军攻占了位于零陵的第十四航空队的空军基地；10月，史迪威被蒋介石赶走，魏德迈接过了指挥权。

彼时，陈纳德最大的航空基地，桂林正受到日军的威胁。魏德迈对局势非常担心，但是蒋 介石向他“无条件地”保证，中国军队至少能在桂林坚守两个月。

实际上，面对进犯的10万日军，蒋介石只在桂林部署了20000人，这些部队血战10日，最终不敌，桂林沦陷。

而早在9月16日，桂林城守司令部知道日军势大，桂林无力抵御，于是采取强制性措施，发出强迫疏散令，限期三天让全体居民离城逃难，过期不离开者一概按照汉奸论处。

命令一经颁布，数十万民众被迫抛弃家产，逃离家园，秩序大乱，所有的公路，铁路，大路、小路上都是人流滚滚，人们疯狂地试图挤上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发的火车。

而负责守城的国军部队则在那些被抛弃的餐馆和夜总会里寻找可以吃喝的东西。

挤满了人的火车，这些难民轻易不敢离开火车。

船和火车都挤满了人，直到达到所能承载的最大限度。惊慌失措的家庭愿意付出几乎所有的财物，只求能够到达下一个城市。而最悲催的莫过于，当这些可怜的难民倾家荡产地来到了下一个地点后，却发现自己还得继续逃亡，因为日军仍旧在推进。

许多破产的家庭花光了最后一个铜板，全家人一起自杀；无人掩埋他们的尸体，相反，后来的难民会剥下尸体上的衣服和鞋子，继续穿在自己身上。

在桂林北面的永福火车站，一名妇女从车顶跌下，被车轮压断了大腿，她的丈夫从车顶上急忙跃下，试图救护奄奄一息、满身血污的妻子。不料，恰在这时，铁路线开通了，火车开始缓缓启动，这位丈夫想起车上还有两个不满四岁的孩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嚎啕大哭。最后，只能放下濒死的妻子，去追赶火车。

类似的惨剧无穷无尽，据估计，有数十万平民在逃难途中因为各种原因丧生；那些成功逃到乡下的人们，一贫如洗，茫然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难民

车头的人们挂起毯子以防蒸汽灼伤。

火车的每个缝隙都塞满了人。

停车后，孩子们掏出车底的煤灰取暖。

带着孩子逃亡的难民

只有孩子们是最有活力的。

注1：日军在华兵力来回变动，时有增减，上述数据不包括关东军，数据来源于《大东亚战争全史》。当时日本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是畑俊六大将，参谋长是松井太久郎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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