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长河，浙江金华人。1983年8月，我应征入伍，被分配到离家只有四公里的驻军部队。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我和其他新兵一起站在太阳底下训练。连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军人，姓张，是远近闻名的严厉军官。
新兵下连第一天，他就板着脸说："现在是新时期了，但军队纪律不能松。我们部队有规定，服役期间不准谈恋爱，违者必究！"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特意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因为我是本地兵，走路16分钟就能到家。要是偷偷谈恋爱，确实比外地战士更容易些。
训练场上，我擦了把额头的汗，想起昨天傍晚在村口遇到的那个女孩。她叫小兰，是镇上供销社的营业员，经常来我家买货。那天她看见我穿上军装，笑着说："阿河，你穿军装可真神气。"
我心里一阵欢喜，刚要说话，就被父亲叫回去帮忙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暗暗喜欢着小兰，可是从来没敢表白。如今当了兵，更是不能表露心意了。
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警卫连。因为离家近，很多战友都羡慕我。可我心里清楚，这反而意味着更严格的管理。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值完夜班回来，发现被子上结了一层霜。这时，班长递给我一个纸包："你妈昨天来队里，给你送了双棉鞋，我帮你收着。"我打开一看，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阿河，小兰常来店里问你。"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把字条撕掉。可是那几个字却像刻在心里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早上，我主动请缨去打扫营区。路过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兰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布袋。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错开。
"快走吧，这是军营。"值班室里传来张连长的声音。
小兰红着脸快步离开了。我握紧了扫把，心里五味杂陈。晚上值班的时候，我听见战友们议论："那姑娘长得真水灵，肯定是来找对象的。"
"别乱说，小心连长知道了。"有人提醒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训练上。很快，我成了连队的训练标兵，还在军体拳比赛中拿了第一名。
张连长的态度也渐渐改变了。有一次他找我谈话："小李，你小子确实不错，就是太死心眼。年轻人，该想的还是要想。"
我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要等退伍以后。"他补充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连长不是不近人情，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我们。
转眼就到了1985年春节，部队准许本地战士回家过年。我换上新军装，揣着三个月的津贴，迈着矫健的步伐往家走。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我看见小兰正在擦柜台。两年没见，她好像更漂亮了。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露出惊喜的笑容："阿河，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小兰很自然地问："听说你在部队表现很好，是训练标兵？"
"还行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她低下头，轻声说，"我一直在等你退伍..."
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就在这时，有顾客进来了，我赶紧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回到家，母亲热情地张罗着饭菜，父亲则笑呵呵地打量着我："儿子，当兵把你练得更精神了！"席间，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阿河啊，小兰那闺女一直没对象，她妈说..."
"妈！"我打断她的话，"现在还不行，等我退伍再说。"
"可是..."
"我答应连长了。"我坚定地说。
那个春节就这样过去了。返回部队的路上，我远远看见小兰站在供销社门口，但我没有停步。军人重承诺，这是连长教给我的。
半年后的一天，张连长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小李，组织上决定让你去军校深造。"
我愣住了："可是连长，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条件这么好，不应该就这样困在小地方。"
我沉默了。去军校深造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连长说完就出去了。
那三天，我几乎没睡好觉。第四天早上，我敲响了连长办公室的门："报告连长，我想留在连队。"
张连长久久地看着我，最后说了句："傻小子。"
1985年年底，我光荣退伍。换上便装往家走的时候，又路过了供销社。小兰还是在那里，见到我回来，她的眼睛亮了："这次...是真的退伍了吗？"
"嗯。"我深吸一口气，"小兰，我..."
"我知道。"她打断我的话，红着脸说，"这两年，你妈没少跟我说你的事。你这个傻瓜，就是太死心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连长也这么说。"
第二天，我去部队看望张连长。他正在院子里练拳，看见我来，停下动作说："怎么，是不是来请喜酒的？"
"连长！"我不好意思地喊道。
"行了，你小子可算熬出头了。"他笑着说，"这两年把你管得紧，就是怕你分心。现在好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临走时，连长又说："记住，当兵时的那股劲头别丢了。对待感情也要像对待军营生活一样认真负责。"
我重重地点头。一个月后，我和小兰举行了婚礼。张连长特意请假来喝了杯喜酒。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和小兰的儿子也参军入伍了。每当看着他穿上军装的英姿，我就想起当年那个不让谈恋爱的连长。
原来他不是不准我们谈恋爱，而是要教会我们如何对待感情。真挚的感情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就像军营里的钢铁意志，需要日复一日的磨练。
那年，连长说现在不能谈恋爱。现在想想，那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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