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一个月后,第9战区召开“第二次长沙会战检讨会议”,总结上次会战中的经验教训。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痛定思痛,在会上提出了经过深思熟虑的“天炉战法”。
这个颇有些仙侠风格的作战方案,实则是薛岳根据湖南特有的地形以及前两次会战的经验得出的。湖南的地形是东、西、南三面环山,海拔均在1000米以上,中部和湘北地势低平,形成向北开口的马蹄形盆地。湘北虽然地势平坦,但从岳阳至长沙横亘着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和浏阳河四条水系,构成数道天然屏障。日寇对第九战区的进攻每次均以打击国军有生力量为主,不以攻占长沙等重要城市为目的,就是因为即便夺取湘北、湘中城镇,地形地势上也会处于三面居高临下的威胁,无法固守。
此外,中日双方兵力对比上,国军在数量上占有优势,而日寇战斗力和机动性更强,所以国军整体上处于劣势。这种局面就造成了国军无力主动向日寇第11军发起反攻,只能待其进攻时寻找战机。
薛岳的“天炉战法”就是依托湖南的特有地形和中日双方的实力做出的作战方案,即当日寇进攻时,国军务必依托新墙河、汨罗江和捞刀河三条长沙以北的水系逐次抵抗日寇,以削弱其进攻锐力,尔后逐次向东西两侧山地转移,形成天炉战法的“炉壁”,其与前两次会战采取的作战方式并无太大差别。
要紧的是“炉膛”,日寇两次南下都不会推进至湘南山地地带,因此处不利于日寇进攻。所以在恰当的位置作为炉膛至关重要,前两次与日寇决战的地域,薛岳都选择在长沙以北汨罗江和捞刀河之间,而此时日寇距离进攻出发地尚不算远,后勤供给仍然有一定的保障。而且日寇此时的消耗也并不巨大,国军在这里与其决战时,往往承担巨大的压力。
此外,如选在长沙以北地区决战,“炉壁”深度也不够,各部在后期追击时,因作战空间和时间不足,不能有效地捕捉战机。因此薛岳决定将“炉底”定在长沙城。薛岳判断,日寇到达长沙城下时,兵力分散、远离后方、部队消耗较大,兵峰已经顿挫。国军此时以逸待劳,坚守长沙数日,再使用机动部队正面反攻,日寇必会北撤,届时国军可从南至北追击,“炉壁”之东西两侧国军此时从隐蔽待机处多路截击北退日寇,定能取得巨大战果。
据第9战区指挥部参谋处处长赵子立回忆:“除上述敌情判断、作战方案和兵力部署外,战区指挥部特别加强兵站设置和补给、交通、通信设施等各项,还附有各种要图,铅印了厚厚一本册子发给军长以上人员研究。此外还要求各集团军按照计划规定任务和行动,侦察地形,制定局部计划,并报长官部核备。这个计划发下不过1个多月,就发生了第三次长沙会战,长官部和各部队对这个计划记忆犹新,所以一切指导和行动全战区都是一致的,都能符合这个作战计划的要求。”
1941年11月,日寇大本营已经明确了南方作战(太平洋地区作战)的具体时间。按照大本营的计划,第11军应抽调2个师团参加南方作战。在第11军司令阿南惟几的力争下,大本营才改变计划,从第11军只抽调1个师团,并向第11军补充1个独立混成旅团。即便如此,第11军的兵力也稍有减弱。
12月10日,阿南惟几召集第11军各师团作战参谋会议,研究今后的作战问题。针对各师团弥漫着“中国方面已变为次要战场”的情绪加以纠正。特别强调第11军要采取更积极手段,坚持攻势作战,保持对中国军队的压力。
12月12日,日寇第11军获悉第9战区暂编第2军和第4军拟南下广州策应香港英军作战的情报,遂向大本营申请第11军应发动一次牵制性进攻,以阻止第9战区部队向广州增援,缓解驻广州的日寇第23军的压力。12月17日,日寇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后宫淳专门赴武汉,听取第11军的作战计划,阿南惟几向其提供了一个有限的作战设想,即以第6、第40师团向中国战区湘北新墙河防线国军第20军发动进攻,并在关王桥附近将其歼灭。之后第3师团投入第6师团右翼,击溃第9战区国军第37军后结束作战,此方案随后得到批准。
其实,阿南惟几的真实作战设想并非如此,他的作战目标是夺取长沙。之所以向后宫淳隐瞒实情,是他清楚日寇派遣军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同意第11军夺取长沙的作战方案的。
在日寇中国派遣军同意第11军作战计划前,阿南惟几已经于12月13日向参战各部下达了作战预令。第11军计划在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其中驻南昌的第34师团和驻九江的第14独立混成旅团在赣北提前发动牵制性进攻,以防止赣北国军增援湘北方向(会战期间该方向日寇发动的攻势在第19集团军的阻击下,很快就退回出发地)。第3、第6、第40师团和独立混成第9旅团,以及其他师团抽调的3个支队共7万余人,在湘北地区担任主要进攻,目的是歼灭第9战区国军有生力量,并相机占领长沙。战役发起时间定为12月23日,作战时限规定为2周。
12月中旬,日寇向岳阳方面集结兵力的行动被第9战区察觉。军事委员会判断日军攻势即将开始,遂于12月20日命令第9战区湘北地区第27、第30集团军立即进入临战状态,命令第73军由澧县立即向宁乡、益阳集结待命,第79军立即向株洲地区集结待命。第4军由广东曲江调株洲,第74军由广西宜山调驻衡阳,以备随时增援湘北战场。
担任新墙河一线防御任务的是第27集团军(杨森部)第20军,军长杨汉域,下辖第133、第134两个师。其中,第133师担任左翼新墙河正面防御,第134师担任右翼大云山、草鞋岭一线防御任务,战区对该军下达的作战任务是:“于敌强渡新墙河南进时,在即设阵地强韧抵抗,逐次消耗敌军,务须血战10天,争取余裕时间;达成第一步任务后,待命转至关王桥、三江口侧面阵地,自东向西侧击、自北向南尾击自汨罗江右岸南进之敌。”
为充分发挥防御作战的优势,杨汉域要求部队在依托阵地优势上,以筑垒据点工事为骨干,加强野战工事的纵深配备。作战时同时进驻据点和野战工事,以发挥依托阵地的优势。在兵力运用上,防守筑垒连排据点工事的兵力,要依托据点顽强抵抗,占领野战工事的部队,要利用纵深逐次抵抗,主力部署在最后一线预备阵地,根据战机机动使用,以增强防御的弹性。
在作战行动上,当日寇第攻击筑垒工事守军时,占领野战工事的守军要立即予以火力支援,或适时派出部队反击。当敌军攻击野战工事时,防守筑垒据点的部队也应给予野战工事守军火力支援,或使用兵力向敌尾击。纵深配备的部队,抓住有利战机对敌反击,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无法坚守即设阵地时,要争取给予敌人重大杀伤后,逐步向侧面阵地转移,配合友军向敌侧击、尾击。
12月22日晨,日寇第40师团以两个联队向国军第20军新墙河北岸警戒阵地发起进攻。杨汉域收到战报后,判断日寇即将发起全面进攻,随即通令全军备战御敌。正面进攻的日寇第40师团发起进攻后一直受到新墙河北岸中国守军侧击,加上1941年冬季湖南出现数十年罕见雨雪低温天气,导致河水陡涨,进攻进展不顺,几次进攻都被守军击退。24日,日寇猛烈炮火将沿河防线守军阵地几乎全毁,第133师伤亡较大,遂放弃沿岸阵地向南撤退至纵深阵地。同时,日寇第6师团沿粤汉铁路徒涉过河,击溃当面守军。第20军第133师全线退守南岳庙、洪桥等纵深阵地。
12月25日,因粤汉铁路列车事故延期抵达的日寇第3师团投入战场,第20军同时遭受日寇3个师团的攻击。在优势日寇的攻击下,守军按计划采取逐次抵抗的方法,依托纵深防御筑垒和野战工事消耗日寇,并逐步向东南侧山地转移。
26日,国军第58军(孙渡部)一部奉命增援,与日寇第3师团展开激战。日寇第6和第40师团则在新墙河南岸继续攻击第20军第133师阵地,经8小时激战,第133师主阵地被突破。在此期间,第133师第398团1个营,在营长王超奎的率领下死守阵地,全营500多官兵几乎全部战死沙场。该团另1个营副营长李海俊亦率部坚守不退,全营官兵大部分壮烈牺牲。
27日凌晨,薛岳依据战场情况,认为第20军已经实现迟滞消耗日寇的目的,所部伤亡较大,阵地已经多处被突破,继续硬守不利于会战后期的反击,遂命令第20军向东南山区撤退,准备配合友军向敌侧击、尾击。
负责防守汨罗江防线的是第37、第99军。其中第37军领受的任务是首先在汨罗江南岸即设阵地抵抗,逐次消耗敌军,务必血战15日以上,争取战略运动时间。达成第一步作战任务后,待命转进至社港市、更鼓台、金井间山地。待日寇向浏阳、长沙攻击时,协同友军自东北向西南攻击南进之敌。
第99军领受的任务是确保汨罗江左翼阵地和洞庭湖南岸湖防。待日寇向长沙攻击时,所部第92、第99师自西北向东南夹击进攻长沙之敌,第197师仍负责洞庭湖西南岸防务。
第37军军长陈沛根据任务和兵力情况,将部队按倒“品”字形部署,第95师防守左翼新市、伍公市一线,第60师防守右翼秀水、张家渡一线,第140师作为军预备队,在金井待机。
第99军军长傅仲芳将重兵布置于(汨罗)江防和(洞庭)湖防,以防备日寇利用水路偷袭第9战区后方。具体部署是第197师负责防守洞庭湖西南湖防,第99师居中防守洞庭湖岸营田至湘阴一线,第92师负责防御汨罗江南岸阵地。
12月26日,沿粤汉铁路南下的日寇第3师团,在渡过新墙河后没有遇到国军的有力阻击,所部于傍晚已经抵近汨罗江北岸归义。27日午后,日寇第3师团开始强渡汨罗江,并击溃当面第99军第99师的防御阵地。获悉日寇第3师团战报后,阿南惟几立即命令第3师团向东迂回,完成对汨罗江南岸防御主力第37军的包围。同时命令第6、第40师团于28日晨做好渡河攻击的准备。当晚,战场再次下起暴雨,汨罗江水位暴涨,打乱了日寇的进攻计划,阿南惟几只好收回攻击命令,等待工兵部队在江上完成架桥。
日寇第3师团已经渡过汨罗江的部队则于28日单独向第37军第95师阵地发起侧击。29日,第11军全线恢复进攻,第6师团和第40师团先后强渡汨罗江,突破第95师阵地,并击溃第140师的增援,向第37军背后挺进。至12月30日,日寇完全突破第9战区第二道防线,3个师团全部渡过汨罗江。
在日寇发起对新墙河进攻时,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就命令长沙城内各机关团体迁往茶陵,第9战区指挥部除必要参谋和警卫人员外,其余迁往耒阳,并组织长沙市民和物资向后方疏散。12月25日,日寇南方军第23军攻占香港,其第11军发动的、以“牵制第9战区支援南线作战”的目的已经达成。薛岳担心日寇就此结束作战,返回岳阳,所以对前线将领不再强调固守时限,以引诱日寇南进。
此时,第9战区第4、第74军已经在宁乡、株洲、衡阳完成集结,第19、第27、第30集团军所辖14个师抵达平江、浏阳一线,第10、第73军暂编第5师(郭汝瑰部)奉命固守长沙,战区直属第2炮兵团部署在长沙岳麓山,以增强防守长沙的力量。
12月27日,日寇第11军司令部拟定进攻长沙的作战方案,报请中国派遣军批准,并调武昌驻守的独立第9混成旅团支援长沙方向作战。次日,中国派遣军对第11军的作战方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进攻长沙,由总军根据东京和广东方面的情况,另作指示,不必消极。”这段电文前面的意思是派遣军已经将作战方案呈报大本营,最后所说的“不必消极”则暗示阿南惟几自行决断。在整个二战时期,日寇大本营等决策机构时常会有此类含糊表达的指示电文,这的确能够增加前线将领的自主性,但很多时候,前线将领立功心切,行动冒险。
此时,日寇第11军内部存在分歧,参谋长木下勇等人提出“关于进攻长沙应慎重”的意见,而阿南惟几在12月26日的日记中写道:“香港虽然已经陷落,但敌人在广东方向的攻势致今后数日,仍然存在很大的危险,我军在此牵制,如果稍有松懈,就不能说是完成了任务……”
12月29日傍晚,阿南惟几下达进攻长沙的命令,参加此次作战的除第3、第6和第40师团外,还包括后续抵达战场的独立第9混成旅团编成的泽支队和第18旅团编成的外园支队。
虽然各师团清楚此次作战的目标是长沙,但转向长沙作战的命令太过突然,使各师团均有些措手不及。只有第3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在接到命令前就向各部下达“不必拘于以前命令,继续向前攻击”的命令。日寇第3师团在战前转运时列车发生事故,在会战开始2天后才投入战场,由于当面中国守军防御薄弱,第3师团第一个渡过汨罗江,一路进展顺利,在日寇各师团指挥官中,对攻取长沙最积极。接到第11军命令后,师团长丰岛房太郎立即命令部队停止迂回行动,取捷径向长沙攻击。12月31日,因守军有意诱敌深入,该部渡过捞刀河、浏阳河,随后迂回长沙以南,抵达长沙近郊。
第6师团接到命令时,正在汨罗河以南麻石山、鸭婆山一线攻击守军第37军第95师。第6师团长神田正种对于突然改变作战计划非常不满,但仍然于30日午夜调整进攻方向,于12月31日抵达浏阳河一线。
第40师团接到作战命令时,正在攻击据守长乐南方高地的守军,师团长青木诚一遂命令各部队向金井急进,于12月31日抵达金井地区。独立第9混成旅团则于1942年1月1日达到关王桥地区,掩护日寇后方。至此,日寇完成进攻长沙的战役展开,做好了进攻长沙的准备。
在第二次长沙会战时,第10军遭受重大损失,第10军军长李玉堂在战后因“布防失当”遭受撤职处分,后因继任军长钟彬尚未到任,加上薛岳全力斡旋,才获得留任察看的机会。为表达守城决心,李玉堂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城南湘江边灵官渡的湖南电灯公司内,他对身边的参谋们说:“我们要把这里变成长沙的‘四行仓库’!”
李玉堂深知,要守住长沙,仅仅靠守城决心、鼓舞部队士气是不够的,最关键的是构筑完善的工事据点,城市巷战必须建立可以统一协调又能够独立坚守的支撑点,所以他要求部队依次构筑各类工事。
在城外迟滞消耗敌人有生力量时,部队以发挥火力、设置复杂障碍为重点,确保将敌人阻击或消耗在阵地前;在城内坚守时,部队以坚固房屋为支撑,以封锁交通要道为重点,以分割歼敌为目的,既可减弱敌人优势火力的发挥,又能充分利用城区作战的优势。此外,李玉堂还特别加强各部通信联络,以保障部队在混战中能够协同作战。
在日寇进攻长沙前夕,第10军预备第10师师长方先觉提出应加强城南及南郊防务,遂请示将该师移防至江东,而李玉堂担心这样会削弱预备第10师原本防守的岳麓山方向防御,所以无法下定决心。此时,第9战区将第73军暂编第5师调入长沙城内,正好调补了第10军的防务空虚,李玉堂遂命令暂编第5师接替预备第10师在岳麓山的防务,预备第10师调往城南,第10军第3师(周庆祥部)负责防御城东,第190师(朱岳部)防御城北,战区第2炮兵团部署于岳麓山支援各部。
1942年1月1日凌晨,日寇第3师团率先向长沙东南郊狮子岭发起攻击,守军预备第10师第29团1个连奉命稍作抵抗即后撤。这场规模很小的战斗对日寇第3师团产生了严重误判,在战前会议中,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坚持将突破口定在东南方向,因为这里地势较高,虽然进攻时是仰攻,但一旦拿下这里,就可以居高临下席卷长沙。当面守军换成预备第10师,已经被日寇提前获悉,但丰岛房太郎从守军番号就主观认为该部并非国军嫡系,所以战斗力不会太强。
当所部顺利攻占狮子岭后,丰岛房太郎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随即向阿南惟几致电,称“元旦攻克长沙毫无悬念”。第11军参谋长木下勇奉命乘飞机视察长沙前线,发现第3师团虽然还没有攻进长沙,但进展的确顺利。在阿南惟几的授意下,第11军致电中国派遣军和日寇大本营,宣称第11军已经攻占长沙。
而此时日寇第3师团的进攻突然受阻,其从狮子岭向阿弥岭进攻时,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攻击部队第18联队在炮火和飞机支援下,艰难突破阵地,随即在军储库、邬家庄一线遭到守军据点工事内密集火力的阻击,第18联队发动多次强攻均被击退,而且因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另一支进攻部队“的野联队”在夺取雨花亭后,也被守军第28团阻止于长沙南侧外围阵地,未能再前进半步。
当日下午,第28团团长葛先才主动向师长方先觉提出,与其消极防御,不如趁日寇立足未稳主动反击。如反击失败,也必会让日寇付出相应代价,随后在方先觉犹豫之际,第28团吹响冲锋号,向日寇发起了反击。这次反击完全出乎日寇预料,日寇先是停下脚步、射击,很快就掉头逃跑,第9战区设在岳麓山的155毫米重炮抓住难得时机,把炮弹倾斜到惊魂未定的日寇逃跑路线上,死伤遍地。
1日晚21时,第3师团为兑现当天攻占长沙的承诺,命善于夜战的师团直属加藤大队发动强攻。由于守军缺少防备,军储库、邬家庄阵地相继失守,日寇渗透到白沙岭附近。接到战报后,第10军军长严令预备第10师立即组织反击,务必夺回城南上述重要阵地。
渗透到白沙岭的日寇一部,依托民宅据守,并获得日寇炮火掩护,造成预备第10师第30团一定伤亡。该团团长陈希尧命令部队把汽油淋到附近民房引燃,此时正值西北风劲吹,火势迅速蔓延,百余日寇被烧死,其余逃出民房被外面的国军火力不断射杀,尽数击毙。与此同时,双方在军储库和邬家庄展开惨烈争夺,最终预备第10师反击奏效,不仅收复了两处阵地,还夺回了当天丢失的部分阵地。更重要的是,此战击毙加藤大队大队长,从其尸体上缴获日寇进攻长沙的作战计划和命令,第9战区因此获悉日寇携带的弹药不足的重要情况。
至此,日寇在元旦攻占长沙的新闻沦为笑柄。
就在薛岳为掌握日寇情报欣喜时,日寇第11军电讯侦听部队再次破译第9战区的电报,同样掌握了第9战区的作战部署和兵力调动。根据破译的电报,阿南惟几知道国军准备于1月4日发起反攻,参与反攻的部队共10个军。一向对己方部队作战能力估计过高的阿南惟几认为这是抓住战机,扭转战局僵持的绝好机会。为此他一面命令第3师团加紧进攻长沙,务必在国军完成包围前占领该城。一面命令第6师团和第40师团加紧构筑工事,保障第3师团的侧翼安全。
1月2日,第3师团继续向中国守军进攻,进攻重点则从城南转向城东。其工兵第3联队逐次爆破守军堡垒群,配合第3师团步兵联队的进攻。同时空军飞机轮番向长沙守军阵地予以火力突袭,守军则依托工事据点死战不退。日寇攻城部队亦遭到岳麓山守军炮兵的猛烈轰击,在炮兵和步兵的打击下,第3师团难以组织起有效进攻,多次进攻都被打退。
2日下午,日寇后方出现险情,其后勤补给线被切断(“炉壁”处第20、第25、第37、第58、第99军为牵制南下进攻日寇,对日寇实施侧击、尾击,致日寇补给线被阻断)。各师团所携带弹药大部分耗尽,攻城部队被迫转为守势,所需弹药只能依靠有限空投补给。
获此战报后,阿南惟几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如不能尽快打破僵局,其第3和第6师团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当晚阿南惟几决定破釜沉舟,命令第6师团前出至第3师团右翼,加入进攻长沙的作战。同时命令第40师团进至春华山一线,保障第11军退路。
1月3日,双方都清楚这一天是战役最关键的一天。凌晨日寇第3师团全部和第6师团第6旅团一同进攻长沙。拂晓前第3师团第18联队从长沙城东浏阳门突入城内,但随后遭遇城内守军依托工事构成的严密火力网,双方在阵地前反复争夺。在撕开守军几处缺口后,与守军展开白刃战。至14时,预备第10师增援部队发起反击,将一度已经丢失的阵地夺回。
第6旅团则在城北向守军190师发起攻击,依托优势炮火的支援,第6旅团连续发起10多次冲锋,最终突破守军第一线阵地。第190师师长朱岳为保存有生力量和防御弹性,命令所部收缩防线,退守第二线工事据点。中午时分,第6旅团攻入城内,于13时占领湘雅医院、刘芳岭等处阵地。此后在守军炮兵的阻拦炮火下,进攻陷入停顿。
在城南,第3师团“的野联队”改变前2日一味正面强攻的战法,将进攻重点改为城南制高点东瓜山,企图夺取该点后再居高临下攻击南门其他阵地。东瓜山守军在连日作战下,兵力已经不到一个营,进攻部队是1个大队1000余人。在日寇不断冲击下,东瓜山阵地失守。获悉此消息后,方先觉亲率预备队向东瓜山反击,并将阵地夺回。此时日寇已经弹药不济,被迫停止了进攻。
在长沙外围的第40师团也遭到“炉壁”第37军的侧击,竟日激战后,弹药业已耗尽,阵地被多处突破,甚至师团指挥部也于1月3日遇袭,警卫部队彻夜激战才保障了指挥部的安全。
在长沙激战之时,第9战区各部已经陆续抵达反攻出发位置。其中第4军先头部队抵达日寇第3师团攻击城南部队的背后;第26军进至长沙东郊,开始向第6师团发起攻击;第79军到达长沙东南,并立即向日寇第3师团浏阳河阵地守军发起攻击。
面对危急局面,日寇第11军参谋长木下勇认为攻取长沙已经毫无希望,遂极力劝说阿南惟几命令部队回撤。阿南惟几也不得不承认此战已无胜算,遂于1月3日夜下达撤退命令,要求第3、第6师团于4日最后尝试夺取长沙城,如不能达成作战目的,则于4日夜向北撤退。同时命令第40师团、独立第9混成旅团和外园支队以一部提前北撤,以扫清撤退路线上第9战区干扰部队。
1月4日,攻击长沙的日寇已经无心恋战,只等天黑后向北撤退。国军第73军(彭位仁部)第77师则奉命从城西进入长沙城,协助第10军巩固城内阵地。城外第4军则先后收复南郊阿弥岭、黄土岭、金盆岭等阵地,与城内守军取得联系。15时,日寇第3、第6师团停止了进攻,开始准备撤退。17时,日寇在长沙城内到处纵火,以掩护撤退。至午夜,城内已经没有枪炮声,日寇全部撤出长沙。至此,第10军苦战4昼夜,击退3倍(第10军兵力约2万人)于己之敌,保卫了长沙。
1月4日夜,第9战区完全判明日寇正在撤退,立即调整原定在长沙城下决战的作战部署,改为各部队由现地展开追击、截击的命令,即:“第26、第4、第73军于5日拂晓从长沙一线组成追击部队由南向北追击;第20和第58军由战区副司令杨森统一指挥,占领捞刀河至汨罗江之间的福临铺、栗桥等地,切断日寇北退道路;战区副司令王陵基指挥第37、第78军切断日寇东侧退路,并自东向西截击北退之敌;第99军军长傅仲芳率本部负责阻敌西窜,并自西向东截击日寇;长沙守军第10军就地休整,不参与追击作战任务。”
自北撤后,日寇一路极为狼狈,在其战史中“陷入苦战”“勉强作战”“面临危机”“情况危机”等字样随处可见。5日当天,第3师团预定撤退的渡河点-东山军桥已经被国军炸毁,所部工兵又试图多次架桥,也被国军火力粉碎。无奈之下,第3师团只能沿浏阳河岸向西退却,试图能够找到徒涉过河的地点。在磨盘洲附近,第3师团正要过河,却遭到国军第79军的炮火袭击。不久后卫部队抵达,合力强行渡河,才化解危机。
由于长沙东北方向第9战区兵力薄弱,日寇第6师团的撤退比较顺利。1月5日,该师团由预留的榔梨市军桥顺利渡过浏阳河,然后奉命接应第3师团。1月6日,日寇两个师团会合,一同向北撤退。在撤退道路上,后有第4、第26和第79军的追击,两侧不断遭到侧击,而为加快撤退速度,日寇排成长长的行军队形,毫不停留,一路撤退至捞刀河北岸枫林港。
第40师团在撤退途中,其第236联队被第9战区国军拖住,被迫陷入苦战。第40师团由于背负扫清北退道路扰敌的任务,也不敢分兵回援。在得到第3、第6师团已经退至捞刀河北岸的消息后,立即回转将第236联队救回。
至1月7日,国军追击各部斩获颇丰,此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以电话向第9战区下达了严厉的督战令:“以福临铺为界,以西由副司令杨森负责,以东由副司令王陵基负责,敦促各军务必阻止和切断敌军,如敌从某军正面逃走,即将其军长枪毙!”
严令之下,使本已经有些懈怠的各部重新向日寇发起围攻。1月8日夜,奉命接应日寇第11军各部北撤的独立第9混成旅团渡过汨罗江,向南对国军北线部队反击。其一部山崎大队当夜袭占影珠山,捣毁第58军军部,随后被中国军队全歼。第20、第58军也合力向独立第9混成旅团发动反击,将其彻底击溃,没能越过影珠山与南面的第3、第6师团会合。
同时,阿南惟几为改变困境,要求前线各师团争取发动一次反击,将北撤路线上的青山市国军一部围歼,但第6师团尚未完成展开,就被国军四面合围。在日寇第1飞行团的协助下,第6师团杀出重围,迅速与第3师团会合。1月12日,日寇第11军越过汨罗江,第9战区南线追部队停止了追击。1月14日,日寇第11军突破第9战区北线堵截部队的截击,至16日全部退回新墙河以北原驻地。1月18日,薛岳下达结束作战的命令,第三次长沙会战至此结束。
此役,日寇遗尸33941具(日寇自行火化不计),重伤23003人(轻伤可随部队行动者不计),合计56944人。日寇方面虽然承认遭遇惨败,但其公布的数字仅伤亡6000余人,完全不能让人信服。从另一个角度分析日寇此役的损失,即此后1年多的时间里第11军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