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深秋的杭州湾，咸涩的海风裹着细密的盐粒，在庵东盐场的晾晒池上织成一片银霜。十七岁的沈素琴蹲在盐垛后头，手指在粗布裙摆上快速划动，六个数字在布料褶皱间时隐时现——北纬30°42'，东经121°15'。
盐场监工山田的军靴声在三十米外的盐道上咔咔作响，这个东京帝国大学测绘系毕业的少尉，此刻正用标尺丈量着盐田尺寸。沈素琴瞥见标尺反光镜里映出自己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电闪雷鸣中坠落在滩涂上的铁鸟，机翼上血红的日之丸，还有从残骸里爬出来的驾驶员，用刺刀在盐碱地上刻下的诡异符号。
"小姑娘，今天的盐卤浓度达标了吗？"山田突然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沈素琴顺势将裙摆上的数字抹平，举起测盐仪的手稳得惊人："报告太君，氯化钠含量28%，比昨天高了三个点。"
一、暗夜残骸当夜子时，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侦察班长赵铁柱带人摸到坐标位置时，眼前景象让这群见惯生死的老兵都倒吸凉气。九六式陆攻侦察机的残骸斜插在滩涂上，机舱里三具焦尸呈诡异蜷缩状，仪表盘上的时钟定格在11月7日凌晨1时47分。
"这可不是普通坠机。"军械员老周用刺刀撬开变形的武器舱，寒光映出他凝重的脸，"你们看这个。"他掏出的铁箱上赫然印着"大阪兵工厂特制"的钢印，箱内精密仪器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这是日军最新研发的九八式航测仪，能通过地面坐标实时测算弹道轨迹。
二十里外的余姚县城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赵铁柱合上铁箱的手顿了顿。三小时前，军统宁波站破译了日军往来电文中的"鹈鹕坠落"密电，此刻戴笠的特派员正带着德国造钢丝录音机星夜赶来。
二、盐场迷局三天后的晌午，沈素琴在晒盐场第三次"偶遇"山田。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日军参谋，此刻正举着蔡司望远镜观察晾晒池的分布。"沈小姐，"他突然用标准汉语开口，"听说令尊是宁波师范的地理教员？"
少女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攥紧测盐绳，绳结上七个特殊的绳扣正硌着掌心。"家父前年害痨病走了，"她垂下眼帘，盐粒在睫毛上凝成细霜，"太君若要看盐场地形图，库房里有昭和十四年绘制的......"
话音未落，东边盐仓突然传来巨响。山田脸色骤变，按着军刀疾奔而去。沈素琴迅速解开测盐绳，七个绳扣对应着七句民谣："三月鹈鹕过钱塘，盐工测海量"，这是父亲生前教她的坐标加密法。
三、破晓时分12月8日黎明，珍珠港遭袭的消息传来时，赵铁柱正带着铁箱穿越四明山隘口。他们不知道，这箱沾着盐渍的精密仪器，将在三个月后出现在延安兵工厂的仿制车间。1942年春天，太行山根据地的兵工厂里，红星-1型测绘仪开始量产，这种用日军技术逆向研发的设备，让八路军在百团大战中的炮击精度提升了47%。
庵东盐场的海风依旧咸涩，只是晾晒池边的测盐绳换了新结。沈素琴哼着新学的民谣，七个绳扣在朝阳下泛着微光，没人知道其中藏着下个目标的坐标——北纬31°13'，东经121°27'，那里停泊着日军最新型的"苍龙号"运输舰。
后记：历史的齿轮往往被无名者的双手推动。当我们在博物馆看到那些锈迹斑斑的测绘仪器时，可曾想过它们曾在某个盐场少女的裙摆上留下过转瞬即逝的数字？正如《抗战遗珍》记载："浙东盐工所用测绳，结绳记事暗藏玄机，其法之妙，犹胜摩尔斯电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