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0年，帕克·西蒙尼斯·弗兰哥（PacoJimenezFranco）一直在墨西哥巴哈半岛的奥霍德利布尔泄湖，担任观鲸团的船长。他是最熟悉鲸鱼之美的人。弗兰哥见过鲸鱼凌空跳动，四溅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也见过刚刚出生的小鲸鱼，紧紧依偎在妈妈身旁转圈玩耍；还有好奇的成年鲸鱼碰碰他们的船，想知道这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太熟悉，行为冷静又无害，这片区域的鲸鱼默许了他的存在。到今年，它们甚至大着胆子向弗兰哥求助。弗兰哥记得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带旅游团观鲸，一条巨大的灰鲸默默游来，引起游客兴奋地尖叫。那条灰鲸越游越近，近到弗兰哥伸手就能摸到它。弗兰哥下意识地抬起手，摘掉鲸灰身上的藤壶和鲸虱，它们看上去实在有点碍眼。

“当我取下第一个时，它向我游得更近了。”弗兰哥告诉媒体，“我觉得它的行为告诉我，它很高兴我这么做。”弗兰哥站起来，卖力地一个一个摘藤壶，摘了十几分钟。最后他拍拍它的头，示意自己要走了。在那之后，这条灰鲸养成了到弗兰哥船边清理寄生物的习惯。每次弗兰哥的船来到奥霍德利布尔泄湖，灰鲸都会准时出现，像猫咪一样让他挠挠它，摘掉那些可怕的东西。

因为对他的服务非常满意，有时灰鲸还带其他鲸鱼过来，让弗兰哥挨个“搓澡”。他一定在这片海域出名了，如果能听懂鲸鱼语，他肯定是评分五星的洗澡工。弗兰哥对此非常骄傲：“我给同一条鲸鱼和其他鲸鱼清理过很多次了。对我来说这很令人激动。”今年3月，有游客拍下弗兰哥给鲸鱼搓澡的视频，场面温馨得像迪斯尼电影：只见一条灰鲸熟门熟路地游过来，弗兰哥立刻帮它摘寄生物。

因为离得有些远，他做了个“过来过来”的手势，灰鲸真的靠近了一点。

灰鲸快乐地摆动鳍状肢，接着缓缓没入水中。旁边的游客喊道：“啊呀，你看，它多高兴啊！”弗兰哥以为它要走了，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谁想灰鲸转了一圈，把腹部的藤壶和鲸虱给他看。

“好吧，另一面。”弗兰哥说，“摘一个，再摘一个……好啦，谢谢，拜拜了。”这段视频在网上火了，人们都感谢他帮忙：“你和这些美丽生物之间的关系太动人了，简直不像是现实世界发生的！愿上帝保佑你，你向这些了不起的哺乳动物证明了，不是所有人类都是怪物。”

“请继续帮忙清理鲸虱吧，上帝保佑你。”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些恶心又讨厌的寄生动物都清理掉吧。它们会散播得到处都是，甚至到达鲸鱼的体内，这会杀掉这些温柔的巨型动物。不要让鲸鱼在缓慢的痛苦中死去啊。”

弗兰哥说自己会一如既往地为鲸鱼搓澡，虽然，他不太确定鲸虱有网友说得那么可怕。英国动物学家马克·卡沃丁（MarkCarwardine）说，藤壶和鲸虱其实不会对鲸鱼的健康造成影响，只是让它不太舒服。几乎所有游动速度缓慢的鲸鱼身上，都有藤壶和鲸虱寄居，包括座头鲸、露脊鲸和灰鲸。它们密密麻麻地遍布在鲸鱼的头部、鳍状肢、背鳍和尾鳍上，看着极其恶心。

（附在鲸鱼表面的藤壶）

（把藤壶扯下来后，能看到周围全是鲸虱）

藤壶听上去像是植物的名字，其实是一种无脊椎动物。它们喜欢附着在坚硬的表面生活，比如鲸鱼皮、岩石、船体、龟壳等，靠吃路过的浮游生物活着。

（附在乌龟身上的藤壶）

幼年期，藤壶能在海中自由飘动，等到小鲸鱼出生后，它们会抓紧时机爬到对方身上。选好地点后，藤壶会分泌出黏液，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鲸鱼身上。但如果对鲸鱼不满意，它们也会搬家（在黏液的粘性不强时），找下一个倒霉蛋。藤壶是雌雄同体的动物，一旦固定居所，就会大量且迅速地繁殖。虽然它们不吃鲸鱼的血肉，但它们的总量很重，相当于在鲸鱼身上压了一层厚甲。藤壶的黏液也会渗入鲸鱼皮肤里，造成一些疼痛。

藤壶还给了鲸虱可靠的窝，能保护它们不被海水冲走。鲸虱是一种小型节肢动物，体长在0.8厘米到2厘米之间，因为喜欢寄居在鲸鱼表皮，顾得此名。

（放大镜下的鲸虱）

它们虽是海洋生物，但不会游泳，全靠鲸鱼身体接触时更换宿主。

从鲸鱼妈妈生小鲸鱼开始，鲸虱就转移到新生儿身上。鲸虱靠吃鲸鱼表面的藻类、死皮和坏肉为生。当鲸鱼受伤时，它们一窝蜂地聚集到伤口处，享用腐烂的鲸肉。科学家可以通过观察鲸虱的规模，来判断鲸鱼身体的好坏。观鲸导游基思·琼斯（KeithJones）曾经拍到一条被轮船螺旋桨打伤的鲸鱼，它的每道伤口里都有成千上万只鲸虱。

（鲸虱聚集在伤口处）

“当鲸鱼病重或受伤，并且它的游动速度减慢时，鲸虱的数量就会激增。我们过去不幸地看到，有一条可怜的座头鲸游到海湾，它的整个身体几乎全是粉色……说明它被鲸虱覆盖了。”虽然鲸虱吃鲸鱼肉，但科学家认为，它们对鲸鱼是有好处的。“当鲸鱼受伤时，鲸虱会爬到伤口处吃任何坏死的肉。这起到了保护生命的重要作用，有助于防止感染发生。”卡沃丁教授说。“对鲸鱼来说，身上没藻类也是最好的，而鲸虱能快速消耗掉藻类。虽然它们会造成一些轻微的皮肤损伤，但不会导致严重的疾病。”

理论上，鲸虱和藤壶对鲸鱼有好处，但鲸鱼还是很讨厌它们。只要有机会，鲸鱼就会在海底、岩石、船只上摩擦身体，想把这些小东西甩掉。科学家猜测，鲸鱼猛地跳出海面，也是为了让水流冲刷掉它们。这次，灰鲸们找弗兰哥求助，也证明了它们有多忍无可忍。

“我认为灰鲸对鲸虱是又爱又恨的。”卡沃丁说，“灰鲸的皮肤非常敏感，而这些数以万计的小东西用锋利、弯曲的爪子紧紧抓住它，还到处爬来爬去，是会把灰鲸逼疯的。”“当鲸虱抓住你时，实际上非常疼。那种感觉就像被针刺了一下。”卡沃丁以前从未见过有鲸鱼敢找人类帮忙清理，这是第一次看到此类新闻。“从视频里看，鲸鱼似乎并不介意人类触碰它，只要能摘掉鲸虱它就高兴。尽管，你必须摘数百条才能有点效果。”

代入一下灰鲸，能理解它为什么敢接近人类。身上到处是细细密密的小虫子，赶又赶不走，挠也挠不到，这样日复一日，不去撞船都算理智了。虽然人类看着古怪又可疑，但双手灵巧，能止一点痒是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