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当乡村医生,救了一个孩子,30年后他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农一代民工的事 2024-09-29 03:56:20

本文五千三百字,真实记叙上世纪80年代农村乡村医生的故事,感恩那个淳朴的年代,那些淳朴的人。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1977年,世界卫生组织在第三十届世界卫生大会提出:到2000年,人人享受卫生保健。

时间来到1988年,此时,距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倡议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在我国中西部农村,离这个目标还有相当一段差距。

我的老家在湖南益阳山区,我是85年考上的县卫校。其实在中考时,我的成绩相当不错,但我还是毅然填了县卫校的乡村医士班。

原因有两个,我父亲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赤脚医生,那时候已经是附近几个村子很有名望的人了,不管是普通乡亲还是村长支书,对我父亲都相当敬重。

我从小耳闻目染,骨子里也刻下了那种“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加上药生虫”的大医精神。

其次,尽管是农村孩子,自从听到“2000年人人享受卫生保健”这个口号之后,我的心里似乎也多了几分责任感。

于是,对我这样成绩不错的孩子来说,考上县卫校实在太轻松。

当然,真正入学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还是有很大的失落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们年级三个半班里,一个委培班一个护士班,那都是毕业包分配的。

只有我们乡村医士班,明显就是未来的乡村医生。说高大上点,那是为了实现世界卫生组织的目标而贡献一份力量,说不好听点,其实就是曾经的赤脚医生。

但既来之则安之,一段时间的迷茫之后,我还是顺利投身到崭新的学习中间去。

再加上从小的耳闻目染,说“家学渊源”或许有点过,但老师教的那些知识,确实能更快理解,有时候甚至还有点触类旁通。

所以,三年的卫校学习,我依旧毫无压力,将近三十门课程的学业,我几乎以门门第一的成绩毕业。

虽然毕业成绩全优,但我的归宿就是农村老家,于是便回到了老家的村子,顺理成章地接了父亲的“班”。

父亲虽然当了一辈子乡村医生,但并没有自己的诊所或者药店,唯一的行当就是卫生院发的一个药箱,里面装着一些针剂和药片。

至于诊疗器械,也就是一支体温计一个听诊器而已,而且他还用得不是很熟练。

如今我这个科班生回来了,不管我在别人眼里会如何,但在父亲心目中,我的诊疗技术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于是便第一时间让我接过他手里的业务。

但88年了,市场经济开始崭露头角,父亲也明白再靠以前的模式的话,养家都很困难,于是就硬着肩膀开了一个小药店。

幸好家里房子还够用,位置也就在大路旁,算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中心地带,药店开张后的业务还算不错。

就这样,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孩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别人嘴里的“小医生”。凭着父亲的名望,再加上三年扎实的学习功底,没几个月,我就在附近几个村子打出了名气。

虽然第一步走得比较顺,但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那就是当年那个遥远、却又吸引着我踏入这个行业的口号:2000年人人享有卫生保健。

每天都忙碌着同样的事情,时间来到了89年,不管是临床还是诊所的打理,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了。

于是便琢磨着,是不是该有所作为,为了那个“人人享有卫生保健”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在我的眼里,乡亲们的卫生观念确实相当淡薄,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里,“吃”应该是做得最差的。

随着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人最先改善的是住房和穿着问题,而“食”这个最基本的因素,反倒受到更多传统观念的影响。

剩饭剩菜舍不得丢,饮水也不那么注意,每年的夏天,消化道疾病就很流行,比如痢疾,就是夏秋两季最为猖獗的。

出于这个理解,我便在诊所的门口做了一块黑板报,和支书大叔打了个招呼,他对此也很支持,还说让我先搞起来,到年底村上会补贴你一些成本。

其实也用不了几个钱,在墙上刷了一块黑漆,然后买几盒粉笔,就是摘抄一些书本和杂志上的科普文章而已。

黑板报一声不响创办了,最开始几乎没有人在意,还是在我的主动提醒下,才有人慢慢地漫不经心地去看几眼。

后来为了吸睛,我便扩大了一下版面,帮着村上添加了一些下种施肥治虫的通知。慢慢地,就逐步引起了乡亲们的重视。

时间过得很快,诊所的收入足以支撑起我的基本开支,黑板报的成熟,又进一步加重了我在大家眼里的形象。村里很多的老人在和我聊天时,都是毫不吝啬地夸我,说我这个是“菩萨心肠功德无量”。

就当时我自己的心理感觉而言,乡亲们这份肯定评价的分量,要远高于我诊所经营获得的金钱。

这也是那年代的农村乡医难得的心理吧,所谓“违背不敢忘忧国”,虽然处江湖之远,能够为地方父老乡亲的健康做点贡献,让我非常的满足。

当乡医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89年的夏天,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痢疾腹泻之类肆虐之期。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出乎意料的是,这年的夏天,我们村的痢疾几乎绝迹,几乎三五天才会出现一个。

这自然会影响我的收入,但我心里却非常高兴,甚至在和老人们聊天时,也毫不隐瞒地对大家说:

你看,黑板报上的知识有用吧,今年的痢疾不就几乎没了么?应该相信病从口入的道理了吧,那些不该吃的东西就不要吃。

在大家的附和和捧场里,我虽然少了点收入,却赢得了更大的满足,日子就那么静如流水般地过着。

89年的8月中一天,秋老虎肆虐,我坐在家房间里也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躺在凉床上摇着蒲扇睡午觉。

突然,门口河对岸传来一个喊叫声:关医生,救救我儿子…

我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口,朝外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孩从河里直接“闯”过来。

不错,那个男人真的就是从河里“闯”过来的,甚至都没有走下游四五十米的木桥。

我诊所门口就是第一条大河,河床有两三百米宽,但主要是河滩,真正的河道也就几十米吧,水深也就大腿部位,成年男子过往不成问题,只是会打湿裤子而已。

男人一边涉水过来,嘴里还在大呼小叫地喊着,应该也是看到了我在探望,嘴里便喊着:我儿子抽筋(我们当地抽搐的俗称),关医生快救人。

听说小孩抽风,我心里也不由得一紧,毕竟这是我毕业后单独面对的第一例危重症候,赶紧坐下来快速思考了一遍,把脑子里的思路整理好了,心里才稍微放松一些。

男人来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我的诊所里。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抱着的孩子还很小,大概也就一岁上下,用一件衣服裹着,眼睛禁闭,牙关紧咬,手脚还乱动着,分明就是在抽搐。

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同时问他是什么情况,孩子病了多久了之类的问题。

孩子的头很烫,但我来不及给他量体温,凭感觉应该在40度上下。男人带着哭声告诉我:

孩子拉肚子两三天了,拉的都是“烟尘水”,今天早上还吃了点稀饭,但中午就不肯吃东西,我还在吃饭时,他突然就抽了起来。

听说孩子拉肚子,如今又高烧抽搐,我脑子里马上冒出来一个名称:中毒性痢疾。

这可不是我这样的乡村医生能够治好的病,便赶紧对男人说:这情况我治不了,你赶紧抱着送他去区医院,那里才能救孩子。

就这么一点时间,诊所里来了好多看动静的人,大家都在为孩子着急,男人抱着孩子慌了神,尤其是听我说要去区医院,更是急得哭了起来:

这里去医院还有十几里路,等我跑过去,孩子还有吗…

旁边围着的人也帮着说:关医生,你先给孩子想点办法应个急,等情况稍微稳定点,才有机会送去医院啊,现在这样子,只怕半路就没了。

我心里其实非常不想动手,这种情况冒然插手,真的会沾手的。但既是可怜孩子,也是同情孩子父亲那种太揪心的神情,想了一下最后说道:

我先帮孩子打一针再推拿一下,看能不能止住抽搐,体温也许能降点。

容不得我延误,孩子的父亲千恩万谢地请我快点动手,我也知道这时候虽然危急,但更要冷静。

稍微平息了呼吸,按照刚才的决定给孩子打了个屁股针,然后按照父亲平时教的那些推拿手法,给孩子揉按起来。

谢天谢地,在我的一通操作下,大概三五分钟,孩子的腿脚就不抽了,眼睛也睁开了,虽然眼神还是有待你浑浊发硬,但嘴里却小声哼唧着肚子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汉子父亲甚至都瘫坐到了地上,嘴里却一直在感谢我。

但我不知道这好转会不会逆转,看了看手表提醒他说:现在赶紧去医院,没事就最好,如果再反复,到了医院也不成问题了。

男子全身发软,抱着孩子站起来走路都有点困难,但还是朝外面跑去。

区医院在我们村下游,我看着他们父子俩跑去,眼里刚好看到河堤下的一张竹排,灵机一动喊住他说:

你别跑了,这么跑下去肯定耽搁时间,你抱着孩子下河,我用竹排送你们下去。

说做就做,我带着男人跳下河堤,解开竹排的缆绳,让他抱着孩子坐在竹排上,我则在竹排尾巴上推着走。

因为是顺流而下,除了几个回水湾需要下去推之外,我也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就是全身都浸湿了,幸好是热天,这样也不觉得热。

孩子继续在沉睡,等竹排到了医院附近的河堤里,我打发男人抱着孩子去医院,自己又得掉头把竹排拖回家呢。

但逆流而上可没那么轻松,我走了不到两三里路就拖不动了,只好把竹排系在一棵树上,自己走路回家,让父亲去把竹排弄回来。

得知我是送急症孩子去医院,父亲一句多话也没说,很是肯定了我的做法,但直到天黑才把竹排拖到原地。

大概两三天后,那个男人抱着孩子活蹦乱跳地来了我家,还拿了一些礼信,说是要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但在我不算太长的行医生涯里,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我继续经营着那件诊所,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时间来到1993年,此时的我已经22岁了。这几年来,对岸村子那个大叔每年都要带着孩子来给我拜年,甚至还对我说:

你就是孩子的再生父母,如果不是你还没有成家,一定要让孩子认你做干爹。

93年,我遭遇了一场感情纠葛,陪我三年多的未婚妻离我而去,原因竟然让我无言以对:

你这医生当的太不值,别的医生都赚了大钱,就你还是看不到前途,将来怎么过日子?

未婚妻的离去对我的打击是非常大的,我消沉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将诊所歇业——因为我心里确实有了心结,想要赚钱,一定程度上就得忘记自己曾经坚持的大医精神,而我实在做不到赚昧心钱,于是便选择了逃避。

我的选择是南下打工,自认为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这几年来在地方上也有了一定的口碑,在潜意识里有点“上位者”的心理。也坚信自己只要愿意放下架子,走另外的路也能出人头地。

在乡亲们的惋惜中,93年夏天,我离开那个坚守了六年多的诊所,离开老家南下,来到了广东打工。

这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我的那点文化基础固然有点用,但毕竟不像其他专业那般有市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只能在一些工厂当普工,不至于饿肚子,但也看不到发家致富的希望。

这样的场景维持了两三年,直到96年,我和妻子相遇相爱结婚之后,我的打工生涯才开始爆发。

我从一家外企的最基层做起,凭着踏实和吃苦的本性,逐步得到提升,不管是职位还是工资待遇,总算能够支撑起自己的梦想了。

我和妻子是在广东认识的,我们的人生也就和广东分不开了,孩子出生后的成长到上学,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时间来到2021年,我突然病倒了。这些年来,我的身体算是相当不错的,除了偶尔的小感冒之外,几乎从未生过病。

但这一回,即使自己曾经学医,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完全没底。

就那么反反复复缠绵了半年左右,我的身体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一米七的我体重竟然只有43公斤。

在医院检查了几次,总是查不到什么具体的原因,人到中年的我,突然有点想回老家了。

在妻子的陪同下,我回到了老家,心里不再有去医院检查治疗的打算。甚至在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就这样了,用这最后一段时间,在老家过一段安静的日子也算满足了。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就当我自己也放弃的时候,命运之手却又朝我伸出了橄榄枝。

家里来了客人,一个七十多岁的大叔,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开车送他来的。

尽管我觉得那个大叔有点面熟,却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直到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喊道:关医生,你还记得88年的那个夏天吗?

我脑海里飞速转着,勉强算是认出来了,他就是那个夏天中午抱着孩子的军大叔。

军大叔拖了一下站在身旁的男子对我说:这是我儿子惜君,也就是你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

和他们父子客套了几句,我这才请他们进屋坐下。还没来得及落座,军大叔就对我说:

关医生,我是昨晚听说你的事,当时就打了电话给我儿子,他现在是省城医院的医生,今天一早就回来了。

军大叔转头对他子拉惜君说:关医生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你早就连骨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你们的身份调换过来,就看你的了。

看得出来,惜君是个很稳重的人,倒也没有和我客气,很沉稳地对我说:

关叔叔,其他客气就不说了,你现在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就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住下来慢慢坚持。

惜君还安慰我说:据我看来,您的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您自己也是学医的,信心很重要。就像您当年救我一样,不也是信心吗?

就那样,我跟着惜君去了省城,他已经是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了,在他的安排下,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竟然就奇迹般地康复了。到出院的时候,体重已经恢复到了65公斤,甚至比患病前还重了一些。

惜君开车把我送回了老家,军大叔也来了,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我的病好了,他比我还高兴似的。

我很感谢惜君对我的帮助,但他却拦着我说:关叔,一饮一啄,皆有前定,当年您救了我一命,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有机会,自然就不会放弃回报。

虽然我对自己当年的事没什么印象,但从我懂事开始,父亲就一直教导我,做人要知道感恩。您今天能康复,都是您自己当年做出的回报。

惜君的一番话,让我感慨良多:人到中年,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吗?当年自己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之事,不料几十年之后,却获得巨大的回报,这就是所谓的福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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