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披发看七圣刀如何退出二郎花钱

老赵闲聊神怪中的二郎十五

老赵花钱艺术图像笔记五十作者 老赵

上次我们详细阐述了花钱中藏着的中古七圣刀艺术要素的情形，参见：中古七圣刀表演惊现二郎神花钱：老赵闲聊二郎花钱艺术图像十四。

花钱中的七圣刀主题，主要存在于以下两品花钱中，也就是说，以下两品花钱中，都存在着七圣刀主题画面，而且两者的构图、要素、视觉偏好呈现惊人地一致，这反映了宋代七圣刀艺术呈现是有一定的程式的。这种程式也可以在同类宋代陶模中得到应证。

为了论述方便，我们还拟定了两枚七圣刀花钱的称呼，以存世比较多的一枚为七圣刀第一品，以目前仅见的陆昕藏品为七圣刀第二品。

七圣刀第一品：

田丰藏品 老赵旧藏

胡坚藏品

陆昕藏品

七圣刀宋代陶模：

以下我们就七圣刀花钱画面上的一些要素进行分类阐述：

1、骷髅眼

在七圣花钱、七圣陶模中，大多可以看见两个黑洞洞的眼睛，非常醒目，其实这与二郎神麾下鬼兵鬼将的身份有关。

二郎花钱 田丰藏品

胡坚藏品

网络资料

二郎的手下都是鬼兵，这个在《西游记》以及杂剧中的描述都可以看到，因为孙悟空杀到二郎神本庙的时候，门口坐着鬼判，里面就是城隍庙的布局，而玉皇大帝也是派鬼王与二郎传话，杂剧中的二郎神也是率领的鬼王鬼兵，因为二郎神有一个身份，是天下都城隍。

元代杂剧《二郎神醉射锁魔镜》中，二郎神出场自述：“喜来折草量天地，怒后担山赶太阳。我是那五十四州都土地，三千里外总城隍。”从杂剧表现与观念形成的过程来看，二郎神在社会观念中的都城隍身份理应要流行得更早比如南宋。

赵二郎在道教为正一元皇派祖师“轩辕启教元皇派上赵侯圣主”，在道教中尊号全称：“万天川主左丞相、崇应惠民大帝、清源妙道真君、川蜀大帝、威灵显化天尊“。为”北帝御前左丞相，统领三元九州阴阳司兵马，节制城隍土地，乃赤县神州都城隍，九千世界总土地，都辖龙神地脉。”《二郎神宝诰》也有云：志心皈命礼  赫赫威灵，显化无边，昭惠二郎，道场降临，山川钟秀，天地汇英；无党无偏，公忠正直，有求必应，如影随形，代天理物，赏罚分明，驱鹰纵犬，统辖大兵。击破天魔，摧伏邪精。鬼怪凶恶，俯首遁形。乾宇气清，圣道高明，奸宄不生，佑国康民。督众生体大道，掌阴府判阳间，天下总城隍都土地清源妙道崇密真君。在蒲松龄《聊斋志异》“席方平”故事中，席父被仇家在阴间贿赂冥王，所以被勾魂而死，席方平为代父申冤，也自死入冥，但是，冥王不听事实，对他这个申冤者反复使用酷刑，直到席方平受刑不过，承诺不再上诉，冥王才放他还阳。席方平就去向灌口二郎申诉，书中叙述说：九王既去，席从二郎至一官廨，则其父与羊姓并衙隶俱在。少顷，槛车中有囚人出，则冥王及郡司、城隍也。当堂对勘，席所言皆不妄。三官战栗，状若伏鼠。二郎援笔立判，顷之，传下判语，令案中人共视之。判云：勘得冥王者：职膺王爵，身受帝恩。自应贞洁以率臣僚，不当贪墨以速官谤。而乃繁缨棨戟，徒夸品秩之尊；羊很狼贪，竟玷人臣之节。斧敲斫，斫入木，妇子之皮骨皆空；鲸吞鱼，鱼食虾，蝼蚁之微生可悯。当掬西江之水，为尔湔肠；即烧东壁之床，请君入瓮。城隍、郡司：为小民父母之官，司上帝牛羊之牧。虽则职居下列，而尽瘁者不辞折腰；即或势逼大僚，而有志者亦应强项。乃上下其鹰鸷之手，既罔念夫民贫；且飞扬其狙狯之奸，更不嫌乎鬼瘦。惟受赃而枉法，真人面而兽心！是宜剔髓伐毛，暂罚冥死；所当脱皮换革，仍令胎生。隶役者：既在鬼曹，便非人类。只宜公门修行，庶还落蓐之身；何得苦海生波，益造弥天之孽？飞扬跋扈，狗脸生六月之霜；隳突叫号，虎威断九衢之路。肆淫威于冥界，咸知狱吏为尊；助酷虐于昏官，共以屠伯是惧。当于法场之内，剁其四肢；更向汤镬之中，捞其筋骨。羊某：富而不仁，狡而多诈。金光盖地，因使阎摩殿上，尽是阴霾；铜臭熏天，遂教枉死城中，全无日月。馀腥犹能役鬼，大力直可通神。宜籍羊氏之家，以赏席生之孝。即押赴东岳施行。又谓席廉：“念汝子孝义，汝性良懦，可再赐阳寿三纪。”因使两人送之归里。席乃抄其判词，途中父子共读之。既至家，席先苏，令家人启棺视父，僵尸犹冰，俟之终日，渐温而活。及索抄词，则已无矣。自此，家日益丰，三年间，良沃遍野。而羊氏子孙微矣，楼阁田产，尽为席有。里人或有买其田者，夜梦神人叱之曰：“此席家物，汝乌得有之！”初未深信，既而种作，则终年升斗无所获，于是复鬻归席。席父九十馀岁而卒。在故事中，二郎神对于冥王、城隍，随时呼喝，勘判审问决狱，具判决臧否之权，对于蒙冤的席家父子，也能立命转阳为人，如此神力，都是因为他才是天下都城隍的缘故。

而所谓城隍者，乃"鬼之灵异者"，所以很多地方的城隍，都是由保护城池献身或者忠烈死义之士担任，比如张巡、文天祥等等。作为为了治水而夭折横死的二郎神，本身就具备了护民、忠烈、横死的鬼之灵异的特征。所以水浒中阮小二的绰号就是“短命二郎”，借用的就是二郎神短命横死的典故。既然本身就是鬼，手下率领着鬼卒也是很自然的。

总之，城隍是管理天下死亡之人的阴籍管理中心，所以天下总城隍的手下，自然都是阴兵。

但是，也存在另一种观察的路径，那就是从唐代就产生的阴兵护佑非凡人物的传统。唐人传说中的阴兵被塑造成为神化凡人的护卫。比如，安禄山日后称帝，就算失败，在社会观念中，也必定是星宿下凡的非凡之人，所以在《太平广记》中，安禄山就有“阴兵五百人，皆铜头铁 额，常在左右”。《冉遂》中的神子为了护佑其外公，亦召千余阴兵逡巡守护：“（神子之母）其父家，每月有鬼兵可千余，围其宅。”当然，从天神的角度，既然具备强大的法力，所以能够领神役鬼，也是自然的，苏轼面对北宋家神黑杀大神与二圣御容所作上清宫词中就曾经描述画面云：君之来兮天门空，从干骑兮驾飞龙。录辰星兮役太岁，俨画降兮雷隆隆。朝发轸兮帝庭，夕弭节兮山宫。有妖兮虐下士，精为星兮气为虹。爱流血之滂沛兮，时又吐旱火之爆融。衔帝命以下讨兮，建千仞之修锋。乘飞霆而追逸景兮，歙砉扫灭而无踪。忽崩播其来会兮，走海岳之神公。龙车兽鬼不知其数兮，旗霭而冥蒙。渐俯伛以旅进兮，锵剑佩之相砻。司杀生之必信兮，知上帝之不汝容。既约束以反职兮，退战栗而愈恭。泽充塞于四海兮，独淡然其无功。君之去兮天门开，款闾阖兮朝玉台。这种因为法力而统神役鬼的逻辑也在雷部中有顺利的体现。《道藏》中记述，洞渊派的高道丰去奢向叶法善学道，就尤擅”役雷运风之道“，“每见雷雨在山半，龙行雨及雷公电母，鬼神甚众。”

成书在元代的《玄天上帝启圣录》卷二有一个《马前戏跃》的故事，说的是四圣报谢宋朝皇帝赵光义的故事：

至和中，臣僚富弼等上言：伏为先祖太宗皇帝时，建北极四圣观於京城。忽一夜，於寝室睹一圣使，顶冠佩服端简，乃曰：“北极紫微大帝殿前第四被将，承建立宫观，钦崇吾等香火，故来告谢。”帝曰：“四圣例受朕之谛信，何独君来谢？”真武云：“天蓬、天猷、黑杀俱在云空谢君，其三神将常骑龙虎，鬼兵群杂，恐惊圣驾，唯吾独现。”

可见，只要法力足够，不管是征役的，还是降服的，鬼兵都是神明轻易可以驾驭的麾下，这些归顺的阴鬼，开始替正义一方进行征战，而去杀伐其他的阴鬼了。更不用说是北极悍将四圣与雷部了。

阴兵鬼兵，都必然是鬼样，在二郎神七圣刀角色中如同骷髅的眼睛，其实是模仿骷髅鬼怪，以下是陶模中的鬼神以及骷髅的样貌举例。

披头散发，也是二郎神手下作为鬼兵的外貌特征。《警世通言二十三卷》“乐小舍拼生觅偶”，说起临安人去观潮，有人写下《临江仙》一词，单单嘲讽那看潮的：

“自古钱塘难比，看潮人成群作队。不待中秋，相随相趁，尽往江边游戏。沙滩畔，远望潮头，不觉侵天浪起。头巾如洗，斗把衣裳去挤。下浦桥边，一似奈何池畔，裸体披头似鬼。入城里，烘好衣裳，犹问几时起水？”可见，既裸体又披发，自然就是标准的鬼态无疑。二郎神手下阴兵的恐怖模样，在宋明《搜山图》中比比皆是，花钱中也所在尤多，在宋代陶模中也有鲜明体现。

二郎花钱 王宁藏品

星星藏品

《道子墨宝》图册

宋代佚名《灌口搜山图》局部

宋末元初《搜山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

明代陆治《二郎神搜山图》卷

明代郑重绘《搜山图》手卷

在一些反映庙会市集杂耍表演的画面中，我们也经常能见头带鬼怪面具，赤裸耍刀，披发幽森的角色的存在，我们恍惚能看到七圣刀表演中披头散发与鬼怪阴森的要素呈现。先存此一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