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受款待白吉中奸计 遭辱骂镖师现原形

黄天霸把白吉擒回店内，并没暴露自己身份，仍然是以镖师王雄的面目出现。他从店家口里得知白吉是河问府杜家河人，所以，顿生一计，以给他家押过镖车为名，亲松绑绳，酒肉款待，套上了近呼，并约定明日前去拜山。计白吉不知是计，满面春凤地赶回了连环套。书接前文，连环套众位首领正要下山去救他，他一步踏进了聚义厅，众人无不大惊，窦尔敦问道：“白贤弟是怎么回来的？”白吉笑道：“哥哥有所不知，完全是一场误会，那人乃是山东永盛镖局大镖师王雄，为人义气，久闯江湖，曾给我家押过镖车，此次前来，押解十万镖银赴口外为山东好汉买马，他们是初到本山，盲目喊镖，臂孔我家山规。我被劫持之后，亮出了总辖。寨主大名，那王雄连称失敬，早有心拜会寨主哥哥，约定明日前来拜山，并有礼物相赠，为此小弟速速回山晓喻寨主哥哥，望哥哥定夺。”白吉添油加醋，云山雾罩地这么一说，还真把人说迷糊了，窦尔敦点头道：“嗯，还算个懂事的镖客，知道江湖的义气，咱家明日见他便了！”牛晓塘道：“此人何等模样，哪里口音，有多大年纪？白吉道：“此人干净俊俏，眉清目秀，看去三十来岁，似乎是江浙一带口音，”牛晓塘屈指一算，说道：“三十岁年纪，江浙口音，不对，江浙口音怎么是山东镖师，莫非来此与这御马有关？”白吉笑道；“军师多虑了，江浙口音就不兴去山东做生意？我们倒是河间府人，还不一样在连环套安营扎寨？”一句话问得牛晓塘无言以对。窦尔敦哈哈笑道：“好啦，好啦，浙江也好，山东也好，人家是来拜山，咱就应以礼相迎，量他一个人也作不了什么妖！”众人依言。

再说黄天霸送走白吉，复回店内，朱光祖道：“黄老弟此次作戏堪称天衣无缝，此人回山后必然是遵吾意而言，吾观此人鼠目獐眉，尖嘴猴腮，必然是个见利忘义、贪杯好色之徒，此人于我们打破连环套乃是个有用之人。”黄天霸坦然说道：“那是自然，待明日拜山时看它个虚实，便会一举而成。”计全深知窦尔敦的厉害，忙插言道：“黄老弟固然武艺绝伦，不过孤身上山恐怕多有不利，不如另想他策。”黄天霸是个好胜之人，一听计全说草鸡话，顿时拍案而起，喝道：“法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报答圣上龙恩，讨回御马，就是龙谭虎穴某家也要闯一闯，就是刀山火海某家也要攀一攀！”众人一看黄天霸火啦，都默不作声，只有褚标于咳了两声说道：“黄老贤侄果然是英雄虎胆，不愧是黄老英雄之后，不过为了探明虚实，可以如此这般。”黄天霸听罢怒气顿消。

次日，黄天霸一不带随从，二不带兵刃，独自一人奔连环套而去。在连环套前，白吉早在那里等候，见黄天丽果然来了，忙上前拱手道：“王镖师真乃信义也，我家总辖寨主已在山上恭候多时啦！”“多谢众位首领远迎！”当下，白吉陪着黄天霸上山，黄天霸一看，这里果然是山高势险，峭壁悬崖，曲折迁回，三道大关不算，还有七十二道迷魂弯，没人带领是断然上不去。黄天霸在白吉的带领下，过了三关，来到了山蔡之上，放眼望去，啊：确是别具一番天地，营房整齐，建造别致，演兵场、点将台、哨楼、钟楼样样俱全，寨墙高筑，义旗飘扬，黄天霸正往前行走，从对面迎来十几位头领，为首一人身材魁括，膀大腰圆，头戴六楞抽口壮帽，足登牛皮高篇快靴，身披酱紫描金英雄壁，青缎子中衣，腰休巴掌宽的英雄带，黑红脸膛，龙眉虎目，颔下一部钢瑟，余体望而生畏。黄天霸心想，此人必是寨主窦尔敦，心中不由敲起了小鼓，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在下王雄，久慕窦老英雄威名，今日有幸押镖路过贵山宝寨，敢求一拜，实为万幸。”窦尔敦抬头看时，见来人三十左右年纪，吊梢眉，丹凤目，白净面皮，利齿薄唇，细腰乍背，面透英气，果然相貌不凡。见此人拱手施礼，也抱拳还礼道：“王镖师光临荒山草寨，咱家迎接来迟，实为抱歉！”“窦老英雄过谦了。”“请！”“请！”黄天霸随着众位首领来到聚义厅，分宾主落座，白吉满面春风，一一作了引荐，早有人把茶献上，牛晓塘精通＜易经＞熟读相书，观来人相目，见其印堂发亮，形如肺肝，光滑无纹，断其必是现任官员；又见其目光如电，神倩不安，内藏杀气，薄唇利齿，两腮无肉，必有好诈。心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却不可等闲视之。正欲开口，窦尔敦抢先说道：“王镖师光临敝寨，不知是为访友而来还是另有它事？”黄天霸略思片刻，哈哈笑道：“在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早欲拜见，恨无良机，今日押镖至此，多亏白寨主提起英雄大名，才得知窦老英雄在此扎寨，此次上山，一则拜见寨主，二则在下有一匹宝马，愿献给窦老英雄，不知可肯笑纳？”窦尔敦道：“窦某与尊驾薛水相逢，素无来往，岂敢收此厚札！”白吉插言道：既然王镖师有此美意，寨主就不必谦让了。”鲁庄道：“王镖师送给俺哥哥什么宝马，现在何处？”黄天霸沉吟片刻道：“在下恐怕有失，那马暂寄店中，实不相瞒，此马是在下走西口时所得，高有八尺，长有丈余，毛如雪片。年如削竹，可日行八百，四蹄生风，确是一匹宝马。窦英雄在河间府失去了龙驹大青骡子，始终未得良骥，故此是将批马送与寨主，谅寨主不会推辞吧！”黄天霸这送马之策是单者标给出的，通过送马一则探听一下梁九公所失御马是否真在连环套，二则提起大青骡子给窦尔敦一个精神上的打击。窦尔敦听罢，哈哈笑道：“我道什么样的良驹宝马，原来却不出奇，不要说咱家那青龙驹，就连咱新得的日月骕骦马也敌不过，哈……”

牛晓塘听罢一惊，心说你提那日月骕骦马干什么？他要是清廷爪牙岂不走露风声，可窦尔敦已经说出，也只好随机应变了。那镖师也朗声笑道：“据在下所知，除当今圣上有匹日月骕骦马之外，哪里还有什么日月骕骦马？显然次是窦老英雄赏识圣上那御马才这样称之！”窦尔敦傲然答道：“不错，某家是赏识皇上老儿那匹御马，不过皇上老儿那匹日月骕骦千里追风马已被咱家盗来了。”黄天霸大笑不语，窦尔敦道：“王镖师为何发笑？”黄天霸道：“我笑窦老英雄言过其小实，在下不提皇上的日月骕骦马你也不说盗马，在下提起御马，你才说是盗来的，据在下所知，皇上那匹日月骕骦千里追风马有三千御林军守护，纵然窦老英雄武艺高强也难得入宫，更甭说能盗来御马！”窦尔敦向来就怕被人轻视，如今被镖客当面羞辱，顿时气愤填膺，双眉倒立，二目圆静，大叫道：“将那宝马牵来让他看看，某家几时说过瞎话！”牛晓塘连忙摆手道：“兄长且慢，听王镖师之言，对皇宫之事了如指掌，想必是常与清廷有来往，寨主所言盗御马之事，不过是句戏官，要说盗马，倒也不错，天下之马皆为圣上所有，而今吾寨有马数千匹，岂不都是盗之于皇家！”黄天霸不由一惊。窦尔敦经牛晓塘这一说心中也转过弯来，越发觉得镖师可疑，厉声问道：“王镖师，你到底是什么人？可别在咱家眼里插棒槌！”

黄天霸因未见到御马，故作镇静地答道：“窦老英雄多疑了来在下山东永盛镖局大镖师王雄是也！”窦尔敦道：“听你口意是江浙一带人，咱家向你打听一人，可肯奉告？”“但不知寨主所问何人？”窦尔敦道：“皇家走狗，老儿黄三太！”黄天霸顿时心下一惊，但立即又哈哈笑道：“提起大名鼎鼎的黄老英雄，妇孺皆知，咱王雄乃镖行之人岂能不知，可惜这位名震四海的老英雄已故去多年了。”窦尔敦道：“便宜了这个老儿。倘若老贼在世，某家定将他千刀万剐，听说他有个儿子叫黄天霸，和他老子是柳条穿王八－一路货，也是清廷的鹰犬，不知你可曾见过此人？”黄天霸被窦尔敦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又不好发作，只是强压怒火，说道：“提起黄天霸可谓将门虎子，盖世英雄－未等黄天霸把话说完，窦尔敦拍案面起，高声喝道：“你为何如此吹捧黄家父子？”黄天霸心想，我何不借此煞煞他的威风，于是冷冷一笑：“黄老英雄三只金镖压绿林，甩头一镖震乾坤，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是你窦寨主不是也败在黄老英雄的金镖之下了吗？其子黄天霸自跟随施大人以来，郑州庙拿谢虎，大破薛家窝，大闹落马湖，绿林好汉无不望而生畏，与神力王比武，亲受皇封……”黄天霸还要往下说，窦尔敦大喝一声道：“住嘴，黄家父子不仁不义，认贼作父，皇家的走狗，绿林的叛逆，某家要拿住那厮，非抽筋剜眼不解心头之恨！”黄天霸向来是心高气微，从不吃亏，今日遭此脬骂，再也忍不不去了，勃然大怒道：“老贼，休要恶语伤人，你家老爷就是漕标副将、记名总兵黄天霸是也！”众头领听罢呼啦啦拉开架式，要生擒黄天霸，窦尔敦把手一摆，说道：“不必如此，杀鸡何用宰牛刀，兄弟一人足矣！”回头汉对黄天霸道：“你小子不用拿大话压人，你窦爷爷知道你们父子是仆么材料做的，有什么招式只管使吧！”黄天霸道；“尔等盗顿时把黄天霸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不使我的家传绝拨会很难胜他双钩，想到这里，呼地一声，一个紫燕穿云，跳起首嵌多高，一个“夜叉探海”式，向窦尔敦搂头盖顶就是一刀，筹額敦手疾眼快，闪身躲过，就见那黄天霸把手中单刀一抖环海窦尔敦猛杀猛砍，他是左八刀，右八刀，前八刀，后八刀，上八刀，下八刀，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中，一片刀光，只见刀光不见人，呼呼山响，团团乱转，风雨不透。窦尔敦见此情景微微一笑，认得这是一路万花刀。当年，黄三太流用过这一手，一般人是破不了的。窦尔敦可不是等闲之辈，面对黄天霸的家传绝招，大喝一声：“看钩！”一个“金龙搅尾”，使出了二十八宿追魂绝命钩，但见双钩飞旋，上叼下拿，左叼右削寒光闪闪，金风呼哨，有诗赞曰：金宿钩星移斗转，水宿钩倒海翻江。木宿钩追魂索魄，火宿钩神鬼皆慌。土宿钩山摇地动，月宿钩天仙难防。日宿钩金光迷目，钩钩都剖腹割肠。

黄天霸以为自己的刀法是得自胜英的真传，必胜窦尔敦，哪知窦尔敦的钩比他更绝，不但不能进身，反而被双钩逼得节节败退。不由暗暗着急，心中埋怨褚标和朱光祖上山时不让他带暗器，自思如金镖在手，可以暗中给他一镖，转败为胜，可眼下却怎生是好？黄天霸一证神的工夫，窦尔敦的双钩一剪，直取他的小腿，多亏黄天霸步法灵活，急速撤身，就这样嚓地一声牛皮靴简被划破了一道。只吓得黄天霸失魂落魄，众人无不喝彩。黄天霸气得验上一红一白，五官挪位啦。也难怪黄天霸如此生气，他从出世以来，还没栽过这么大的斤斗，尤其是投靠施不全以后，从江都至北京大小战阵经进无数，都是以他得胜而告终。今日与窦尔敦这一战，才知道锅是铁打的，如若再战下去，非丢大人不可，可是要就地镁输，实在又不甘心，不但有失黄家父子的威名，就是皇上也不能交差，轻则丢官罢职，重则落个发配处斩，可跑又跑不了，怎么办呢？他一面舞刀应付，一面想对策，黄天霸毕竟是个久经江湖的老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虚晃一刀，跳出圈外，面对窦尔敦发出一阵狂笑。

窦尔敦已经看出黄天霸力将不敌，再有几招便可取胜，忽闻黄天霸一阵狂笑，顿时一怔，大声喝道：“姓黄的你为何笑而不打？”黄天霸把手中的单刀掂了掂，奸笑道：“哼哼，你窦尔敦自称天下英雄，绿林好汉，侠肝义胆，公正无私，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今天黄某只身上山与你较量武艺，你竟然拿出这么把破刀来与俺使用，真是恬不知耻，传扬出去岂不为天下英雄耻笑！”说罢右手抓住刀把，左手拢住刀背，一抬右腿，丹田一叫劲，猛地把单刀向膝益上一磕，就听得嘎巴一声折为两段，随手往地下一摔。窦尔敦没看出他是脱身之计，随命左右：“换刀来，另行比试！”黄天霸微微一笑：“你就是把连环套上所有的刀都抬将出来，怎比得上某家的鱼鳞紫金刀，当初我师祖胜英胜子川一把鱼鳞紫金刀打遍南七北六十三省，都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刀，倘若此刀带身，谅你这双钩也不是某家的对手：“窦尔敦闻言怒从心头起，恨从胆边生，“呛哪”一声招双钩掷于地上喝道：“休吐狂言，某家与你比试拳脚！”黄天霸道：“比什么拳脚，黄某今日上山，一不带随从，二不带兵刃，三不带暗器，特来看看你是何等人物，够不够一条汉子，你若不够条汉子，黄天霸甘愿血溅你的连环套，你若是条好汉，叨日与咱家鱼鳞紫金刀再见高低，不知可有此胆量？”窦尔敦气得七窍生烟，钢得四奓，喝道：“无能小辈有何本领，看明日老子再教训你！”黄天霸就此一抱拳：“一言为定，明日山下再分雌雄！”鲁庄、郭景一帮弟兄齐声喝道：“不能放走这小子！”窦尔敦哪里肯听，厉声喝道：“闪开，让他给我滚！”黄天霸二话没说，慌忙溜下山去。

黄天霸用激将法脱离险境，下得山来，擦了擦满身的虚汗，暗暗为自己庆幸，心中独自叨念，我黄天霸绝处逢生，是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是祖上的阴德，上苍有眼，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有朝一日我除了窦尔敦，取回御马，做了大官，我要修堂建庙，烧香还愿，为八路神仙再塑金身。。黄天霸边走边念叨，突然从路旁的密林中蹿出了三四十条汉子，一个个手持刀枪棍棒，呼啦啦把黄天霸围在了中央，黄天霸顿时大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