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劫军粮游击听调遣 烧敌营官兵任指挥
黄天霸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款待参将巴德佐和艾辛,一直折腾了一个来月,就是不提攻山的事,巴德佐和艾辛有些过意不去了,找到黄天霸,说道:“黄副将,我等是奉命前来捉拿窦尔敦,讨回御马,至今刀枪不动,马放南山,何日攻下连环套!”黄天霸之所以盛情款;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于是微微笑道:好,既然二位将军讨敌心切,明日即可发兵!”巴德佐、艾辛异口同声:“对,早就该打啦。”
次日一早,黄天霸鸣炮升帐,点卯过后,黄天霸拔出一枝令箭,叫道:“巴德佐将军听令!”巴德佐插手躬身道:“末将听令!”“命你带五千人马,十名将官,攻打连环套左侧,不得有误!“得令!”巴德佐领命退下。黄天霸又取出一枝令箭,叫道:”艾辛将军听令!”艾辛起身离位,帐前应道:“末将艾辛听令。”“命你带五千人马及十名将官,攻打连环套右侧,务要尽心竭力,成功后必有重赏!”“得令!”艾辛领命退下。黄天霸道:“关太、计全、何路通诸位将官并朱义士随本副将带五千人马攻打连环套正面,所有攻山诸军各带云梯火炮,挠钩套索,必须奋力攻杀,其余将领严守营寨,防备万一!”众将齐声应诺。
一切安排完毕,寨门前三声炮响,大队人马杀向连环套。
黄天霸顶盔挂甲,胯下铁青马,手中大砍刀,奔驰在了队伍最前面,紧随一杆大旗,迎风飘摆,上绣一个斗大的黄字,三百名校刀手头前开路,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马快人急,时辰不大便来在了连环套山下,黄天霸端坐马上,遥指寨门高声喝道:“山上草寇听真,本部大军到此,特意捉拿盗马逆贼窦尔敦,尔等若是知趣,快将窦尔敦绑了,早早送出,本副将有好生之德,除窦贼之外概不同罪,如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贼穴攻破,定要杀个鸡犬不留!”
黄天霸向来自恃其能,凶狠好杀,怎么今天肯费口舌劝起降来啦?原来,这是计全给他出的主意,说是这样可以动摇军心,有利于破山。黄天霸连喊几遍,嗓子都快喊哑了,山上静悄悄声息皆无。黄天霸大怒,命军士齐声辱骂,众军卒又扯着嗓子骂了一阵,山上仍无回音,黄天霸大怒,急命左、右、中三路兵马一齐攻山。
前面已经说过,连环套峰高万仞,随壁悬崖,形势险要,
易守难攻,入山之路只有一条,而且曲折迁回,三关横卧,寨墙高筑,箭孔密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山谈何容易。
但是军令如山倒,众军卒明知上不去,不敢不攻。黄天霸一声令下,各路兵马呼啦啦向前冲去,来至山根之下,犹如一帮撞墙的苍蝇,左寻右找无路可寻,不攀又不行,有的借助云梯挠钩,有的抛掷绳索飞抓,有的攀藤附葛,拼命往上爬。
从正面攻山的五千人马挤在了通向山顶的路口上,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猛听得山上一声炮响,顿时滚木檑石,大小石块轰轰隆隆,如惊雷四起,似万马奔腾,滚落下山,攻山军卒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就死在了山下,侥幸没死的哭爹叫娘窜回本阵。黄天霸一看顿时大怒,当下砍倒两个兵卒,传令二次攻山,兵卒们仍然是山下送死,一连攻了十几次,只有一伙兵卒攻至关下,关上并不出战,只是箭如飞蝗,石如密雨,死伤惨重。从辰时战到印时,连山上的一个人影儿也没见到。
朱光祖一看大势不好,急忙对黄天霸说:“如此攻下去,岂不枉送性命,天色不早啦,当即收兵!”巴德佐、艾辛也跑来禀报,说是山高势险不可强攻。黄天霸见士气已落,只好鸣金收兵。
回到营中,检点人数,死伤两千余人,众将领束下无策,参将艾辛道:“今日末将临战,方知连环套确非等闲之地,无怪图舅佟国纲数万兵马无可奈何,此处比金顶山险要百倍,用这等强攻之法断然不行!”黄天霸道:”不知将军有何妙策?”
艾辛道:“以末将之见,攻山夺寨不过两种办法,一总围困,二是攻打,就连环套来说,更适合围困,只要山下断草绝粮,不攻自破,如若攻打依靠刀枪不行,必须用红衣火炮或是铜炮,不与他刀兵相接,便可使贼人无藏身之地。”巴德佐也道:“攻山没炮是不行的,当年,太宗皇上攻取大明城池时,就是倚仗大炮,康熙皇上西征获胜也是倚仗的大炮,是这等高山峻岭倚仗云梯绳索怎么能行?”朱光祖笑道:“二位将军所言极是,黄副将应三思而后行。”黄天霸细听众人之言觉得有理,当下传令三军,暂且休整待命,随后给施不全修书一封,禀报军情,让其奏请圣上,申报红衣大炮十门,钢炮二十门,并军粮十五万斛。差计全连夜奔往淮安府,计全应命而去,不在话下。
自此以后,一连半个多月,黄天霸及其兵马缩在营寨里,坚守不出。连环套几次派人叫阵,都未应战,众头领闹不清他们要耍什么花招,牛晓塘道:“守而不出并非是偃旗意鼓,而是筹划计谋准备作更大的出击,他们知道强攻必败,可眼下除了强攻又无良策。”窦尔萋道:“难道他们就这样长期缩在巢穴里不成?”牛晓塘道:“非也,以我之见他们是想旧戏重演,调运粮草,困而不攻,此事到底如何,待赵琪回来便见分晓。”
话音刚落,赵琪兴冲冲地进了门,众人忙上前问话,赵琪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把嘴一抹,卖了个关子,“大伙猜猜吧?”鲁庄笑道:“猜什么,你干的事别人怎么知道。咱家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郭景道:“那还用猜,一定是件好事。”赵琪道:“这倒不假,我下山之后,直奔淮安,听说计全就住在施不全府上,我断定其中有鬼,复日夜监视在府旁,后见两个差官出施府催马北上,我想里面定有文章,于是也扮做差官模样,紧随其后,同住一个店内,趁夜静更深我用熏香把他们熏倒,从一个差官身上搜得公文一纸,原来,信中写明调铜炮十门,军粮十五万斛,交于黄天霸。看罢公文,吹上解药,离开店房,在一家小店观察动静。”鲁庄道:“后来怎么样啦?”“后来有运粮车,共计五百二十辆,由一个游击两名守备,带三千人马护卫,如今距兴隆城不过几十里路。”
牛晓搪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我山既愁粮食,官家又给送来啦。”窦尔收谁:“好,这批美食咱算收啦,军师弟弟你就调兵遣将吧!”牛晓塘也不客气,思谋片刻说道:“此次劫粮非同小可,直接关系到生死存亡。切不可等闲视之,大东、郭景二位带五千人马伏于黄天霸大营附近,他们一旦得知粮车被劫,必然全力相救,你们的任务是阻击,可多带弓箭手,让他们救援不成!”大东、郭景点头领命,牛晓瑭又道:“恕古,祖昌二位可坐守大寨,防守官兵乘虚而入,切勿疏忽。”二人应命。
“金娘、秀姑、郝氏三兄弟帮两千人马伏于山下,准备随时出击,严密监视黄天霸的动静。”牛晓塘锐到这里,急坏了一个人,谁呀?白吉,白吉自从暗中与黄天霸勾搭以后,总是作贼心虚,依着牛晓塘早就处理他了,但窦尔敦觉得没有确实把握,不愿盲目动手,只好就这么搁下了。白吉一见这次劫粮没点他的名,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说道:“军师哥哥,自白某上山以来寸功未立,正如军师所说,此次劫粮事关山寨存亡,我白吉决不能坐享其成,纵然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我也要与弟兄们去冲杀一场,虽死无怨。”牛晓塘本不打算让他去,生怕他坏了劫粮大事,但细心一想,也罢,借此考验一下他的真伪也好,于是微微笑道:“难得白贤弟一片忠心,你可以同鲁庄、赵琪、总辖寨主和我带五千兵马前去渤他粮车,窦寨主以为如何?”窦尔敦道:“如此甚好,各位弟兄分头行事吧!”众人应诺而去。
次日,三更造饭,四更下山。窦尔敦、牛晓塘皆着官兵补服,顶戴花翎,佩刀战马,众寨兵也身着官兵号坎,来至五十里外,捡一个险要去处,埋伏起来,由赵琪扮作游击,鲁庄扮作参将,带数骑兵马迎官军押粮车而去。
且说官兵押粮车至兴隆地面,知道离连环套很近,生怕贼人出来劫粮,押运官胡成加强了戒备,并命自己的两个侄子胡短、胡长送书给黄天霸,要他派兵前来迎接。胡短、胡长沿着一条僻静小路飞马急驰,正行走间,迎面赶来两名清兵将宫,尽皆顶戴花朝,胡短、胡长忙翻身下马,躬身施礼。为首一员参将打扮的人问道:“你们从何而来,到何处而去?”胡短道:“回大人,小的奉押运官胡成胡大人之命前去给副将黄天霸黄大人送信。”“所送何信,我们正是黄到将派来接应胡大人的,有话只管直讲”胡短道:“二位大人来得正好,胡大人言说此处离匪巢颇近,怕有闪失,故请黄副将速速派兵,以保军粮安金运达。”那参将哈哈笑道:“胡大人忠心耿耿,理当为之请功,接应人马随后就到,快快将书信呈上来!”胡短从怀中掏出书信,交与那位参将,参将阅罢,向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大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冒充官兵,给我拿下!”话音刚落,早窜出几个兵卒把胡短、胡长捆了,押至窦尔敦面前;问明情况,当下便结果了两人性命。
原来,那两个清将打扮的人正是鲁庄、赵琪,牛晓塘唤过他们低声嘱咐了几句,二人便应声而去了。
胡成押运根车,且走且停,等待黄天霸的援兵,忽一探马来报,说是黄副将的接应兵马已经赶到,胡成不由大喜,转念一想不对,胡短、胡长尚未回报,怎么兵马就来啦,背定其中有诈,随命人马列阵,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对面来了一彪人马,门旗开处,闪出数十骑兵,为首两员大将,皆参将顶戴,仪表堂堂,岂不知这正是赵琪与鲁庄所扮。论官职比胡成大得多,胡成虽有疑心,但上峰至此不敢失礼,忙上前拱手道:“敢问二位将军从何而至?”赵琪道:“本将姓王与于将军同在黄副将帐前听令,今奉黄副将之命前来接应粮车,胡大人一路辛苦了。”胡成道:“有劳二位大人亲自出马实感不安,何言辛苦二字,但不知二位大人何以得知粮车至此?”赵琪哈哈笑道:“胡大人有所不知,黄副将早已收到塘报,知粮车已发,按路程计算,粮车已该至此,故差我二人前来相迎,去前二十里处我们已遇到胡大人的两个亲兵胡短、胡长,他俩已够奔大营,前去安置住所,请胡大人放心。”胡成大喜,连连说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赵琪道:“胡大人劳苦功高,黄副将必然要在施大人面前为胡大人请功。”胡成笑道:“过奖,过奖,卑职何功之有,唯期不负所托,早日剿灭山贼,活捉窦尔敦,讨回御马乃胡某之愿也。”赵琪心想:好你小子,口气倒不小,等粮车押到连环套,我先宰了你。不过话没出口,转身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趁天色尚早,速速赶路,早回大营,以免黄大人悬望。胡成连声称是。
粮车绕过黄天霸扎营的方向,急速奔走,天近午时,粮车已距连环套不远了。胡成一捉摸方向不对,正欲发问,忽然林中锣声炸响,一彪人马冲将上来,大旗上高挑一个斗大的窦字,来至近前,高声喝道:“留下粮车,降者免死!”胡成顿时大惊,正欲同两位接应参将,赵琪哈哈大笑:“胡成,我乃连环套战将赵琪是也!”胡成正欲抽刀,鲁庄一棍打去,脑浆四溅,倒地而死。众义军举刀冲杀,押粮官兵哪里是这帮人的对手,一阵猛杀之后,官兵三千人马便报销了半数以上,剩下的纷纷跪地求饶。牛晓塘命众人脱去官兵号坎,当下有三百多人愿随义军上山,其余便落荒而逃了。众人打扫了战场,急催运粮车向连环套进发。
再说黄天霸营中细作探得粮车被劫,急报告黄天霸,黄天霸闻报大惊,福桑众将速作决策,巴德佐道:“粮食乃三军之本,无粮军心必乱,趁贼人粮车尚未进山,我当全力出击,夺回粮车!”朱光祖道:“不可,牛晓塘足智多谋,岂能无备,倘若我军追击,必遗其途中埋伏。”艾辛道:“坐视粮当为山贼-所盗,不去争夺,倘为御史言官得知,参奏一本,必然落个
“以粮资贼',到娜时有口难言,望副将三思。”黄天霸闻言,略思片刻,虽然朱光祖言之有理,但“以粮资贼”的罪名也不轻,如何担待得起,想来想去还是以出战为上策。当下点齐一万人马,大开营门。哪知没走里许,突然对面箭如飞蝗般射米,当即倒地一大片,顿时兵卒大乱,人喊马嘶,互相践踏,又死伤不少。黄天霸一看大怒,急命军士身穿重铠继续冲杀,这一耽搁又死伤多人,黄天霸倚仗人多势众冲出营地,奋力厮杀,大东、郭景率兵猛杀了一阵,一看寡不敌众,急命撤兵。黄天霸大喜,紧追不放,大东、郭景且战且退,来至一片丛林,突然锣声四起,杀声震天,金娘、秀姑、郝氏三兄弟車兵杀出,义军士气大振,两队合一与富兵隆杀,战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黄天霸见自己的人马死伤惨重,又从营中调来五千兵卒,这一来可就把义军围在了当中,义军毫不示弱,四面开花,大东、郭景、金娘、秀姑、郝氏三杰,犹如下山猛虎,亚赛倒海蛟龙,在官军中冲来杀去,直杀到日色将暮,山雾四起。
再说窦尔敦、牛晓塘、赵琪、鲁庄等人把粮车赶进山里,知道大东、金娘、郭景以及郝氏三杰正在与官兵厮杀,怎么办呢?牛晓塘拾头看看天色,见山风阵阵,雾霭四起,不由心中一亮,说道:“诸位弟兄,机会到了!”窦尔敦道:“什么机会?”“劫营烧寨,而今黄天事已用全营之兵与我厮杀,妄图抢回粮车,其营必空,我寨尚有七千兵马未动,可调出五千绕其寨后借山风之力烧它老巢,则可大获全胜!”窦尔敦道:“俏若调出五千兵马,我票岂不空虚,官兵规察如何是好?”牛晓塘道:“这倒不必担心,我们可以让鲁庄超英带两千人马救援金娘、郭景,我与恕古率三千人马前去动崇,使那黄天霸首尾不能相顾,必军心大乱,哪还顺得上偷山。”窦尔敦觉得言之有理,随命恕古下山,点齐五千兵马分头所去。
此时,黄天霸仍然率兵与义军拼命厮杀,鲁庄、赵琪又率两千兵马赶到,这一来,犹如虎入羊群,刀光闪处杀出一溜胡同,鲁庄一条大棍逢人便打,赵琪的软硬棒,一扫一片,郭景的两把板斧左抡右砍,金娘的柳叶刀寒光逼人,真是棍起处鲜血四溅,斧落处人头乱滚,官兵顿时大乱,巴德佐肩上中了一箭,艾辛大腿上挨了一刀,急得哇呀暴跳。张桂兰兜马跑到黄天霸跟前说道:“贼兵势不可挡,可传令收兵。”黄天霸道:“不杀个水落石出,我暂不收兵!”话音刚落,就见大营里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黄天霸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张桂兰见此情景知道不妙,急忙劝道:“将军应当速速撤兵,不然金军将死于此地!”黄天霸道:“大营被烧,让我向哪里撤兵?”朱光祖急忙赶到跟前,说道:“老贤弟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另图良策,不然将会全军覆没,眼下虽无大营,可先退兴隆城,保存实力要紧!”黄天霸正在沉吟,朱光祖向张桂兰使了个眼色,张桂兰心领神会,立即高呼道:“黄副将有令,三军速撤兴隆城!”张桂兰这一道令真管事,顿时如风卷残叶,从将官到士兵呼啦啦,似开闸之水,比兔子跑得还快,黄天霸见无法喝止,只好随张桂兰拍马而逃,三军无主,纷纷作鸟兽散。
黄天霸从连环套下逃走,抛下了一个烧焦了的军营,没烧完的粮食、器械堆积如山,义军运了三天才运完。窦尔敦命人设宴庆功,大犒三军,给探事头领赵琪记了头等大功。欲知黄天霸怎样消此大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