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七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太阳像悬挂在天空的火球,炙烤着大地。
因为连日无雨,本就干旱的土地,已经皲裂出如龟壳的裂纹。
知了在树上激烈地鸣叫,仿佛在说,太热了,太热了。
余老三爬上岸,光着膀子,穿一条蓝色条纹裤头,坐在岸边嚎啕大哭。
他因为思念巧儿而痛哭流涕,他为自己的坎坷情路而悲伤不已。
不知道哭了多久,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高喊:
“哎,我说姓余的,你这么老半天,一桶水都没挑回去,你在这磨什么洋工呢?
要是这么不讲信用,我可对你不客气啦!”
胖女人看见余老三赤条条,蹲坐在河边,不好意思走近,站在远处扯脖子喊。
余老三听到喊声,收住泪水,走到河边蹲下身,洗了把脸。
他站起来,朝着女人喊:
“大姐,天太热了,我下河洗了个澡,不耽误浇树。
我这就挑水回去。”
胖女人见余老三站起身,她赶紧背过身去。
听到余老三说的话,朝前走去。
穿好衣服和鞋子,余老三拿起水桶,在河里打上来满满一桶水。
又把另一个水桶装满水,挑起水桶往桃林走。
从小干农活长大的他,之前还在工地上搬过砖,扛过水泥,挑起两桶水,仍能健步如飞。
把水挑回桃林,他拿出水舀子,一瓢接一瓢往桃树根上浇水。
胖女人手臂抱在胸前,看了一阵,撇撇嘴走了。
她回家去给余老三做饭吃。
两桶水很快就浇完,余老三再次挑起空桶往河边走。
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趟,只觉得,累得腰有些直不起来,肩膀上火辣辣地疼。
余老三把扁担放在地上,他脱下衣服,扭着脖子看向肩膀。
右侧的肩膀上,一排黄豆大小的水泡,其中还破了两个,流出黄水,溃破处皮肤褶皱了有些发红。
难怪肩膀这么疼。
之前好长一段时间,他在陈师傅的琢玉坊学琢玉技艺,每天也就帮陈师傅家挑两挑水,肩膀从未被磨破皮。
今天挑的水有点多,有点急,把肩膀都磨破了。
他龇牙咧嘴地看着肩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索性光着膀子,把衣服扔在地上。
他也席地而坐,休息一下。
树上的小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万顷碧空。
余老三随手在草地上,揪下来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听着鸟叫。
这时,胖女人左臂上挎着个篮子,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瓦罐,一扭一扭地朝他走来。
“小余,浇了几棵树啊?
先吃饭吧,吃完饭下午你接着浇。
没有啥好吃的,我烙的油饼,还做了蛋花汤,管饱!”
说着,胖女人把篮子和瓦罐放在地上,掀掉上面覆盖的蓝色花布。
她用胖乎乎油腻腻的手伸到篮子里,端出一个盘子,上面摞着大概十几张油饼。
又伸手进去拿出两个碗。
她端起瓦罐,往两个碗里,倒进蛋花汤,清汤寡水,都不见几滴油花。
余老三并未回答,伸手抓起一张油饼就吃。
胖女人扑通一声坐下,硕大的身躯往下一坐,振起一阵尘土。
把余老三吓得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嘟囔着:
“哎呀我的天,你差点一屁股坐我身上。”
胖女人听了哈哈大笑。
“你信不信?我能一屁股坐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余老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一下。
就自顾自闷头吃了起来。
“小余,你是哪里人啊?”
胖女人手里拿起一张油饼,卷起来,张开大嘴,咬了一口,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我家住在幸福村,离这里挺远的。”
“到这儿投亲靠友还是……?”
胖女人歪着头,看着余老三。
“我想找个营生,但还没有找到,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
余老三还是低头吃饼,胖女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那你现在住哪儿?”胖女热又喝了一口汤。
余老三指了指桃林尽头的白桦林说:
“那边有个寺庙,我住那里!”
“哎哟,你胆子挺大啊!你敢住在那儿。
那破庙晚上闹鬼,总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听说,庙里有个姑娘来上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吊死在庙里。
自打那以后,庙里一到晚上,就能听见女人哭。
这附近住的人都知道,后来,那寺庙就没人敢去上香,慢慢就废弃了。”
胖女人一惊一乍地讲述着那个破庙的故事。
“我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余老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要是不嫌弃,晚上你住我那个窝棚吧,顺便还能帮我看看桃园。”
胖女人眯着眼睛问余老三。
“住你的窝棚,那你住哪儿?”余老三问。
“我回家住,我在前面不远处响河村有家有房子。
只有桃子熟了的时候,我晚上才来桃园守园。
不然,会有人来偷桃子。”
“我不住你的窝棚,四面透风,连个门都没有。
万一,晚上来只狼,都能把我叼走。
我还是回寺庙去住。”
余老三梗着脖子,倔强地坚持。
说话间,十几张油饼,被两个人吃得一干二净。
余老三看碗里的蛋花汤也喝光了,他端起瓦罐,把罐里剩下的汤全都倒进嘴里。
“那你,要是晚上听到女人哭,害怕,就来窝棚里找我。
我跟你做伴,这样你不害怕,我也不孤单了。”
胖女人朝余老三挤了几下眼睛,有些勾引和挑逗的意味儿。
余老三看见她那眼神,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想,这肥女人不是看上我了吧?
我今天下午给她挑完水,再也不来这片桃林了,这女人,我可惹不起。
胖女人和余老三吃过午饭,她说去我窝棚里打个盹儿,拿上篮子和瓦罐就走了。
余老三本想在树下也眯一会再去挑水,但又一想,只要自己停下来就会想念巧儿,心里挺难受的,还不如忙起来,因为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想到这里,他挑起空桶又朝河边走去。
因为手里有活儿要忙,时间就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太阳偏西了,西边的天空出现了火烧云。
太阳依然很大,像一个大大的蛋黄,在绛红色的火烧云的衬托下,往西坠。
余老三把左边的肩膀也磨破了,因为身上出了许多汗,汗水中的盐渍杀得伤口钻心地疼。
他坐在地上休息,看着天空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又爬上桃树,摘下五六个桃子放在地上。
胖女人又来送饭了,这次送来的是菜包子。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菜包子递给余老三还想跟他聊聊。
余老三说:“我拿几个包子和桃子回寺庙去吃。
我的肩膀挑水的时候都磨破了,明天就不来挑水了,你也不用给我送饭了。”
说完,他起身用上衣包住桃子和包子,说走就走。
胖女人刚要伸手拦他似乎有话要说,见余老三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朝余老三大喊:
“晚上,要是庙里闹鬼,你就去窝棚里找我。”
余老三没回头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
他走回寺庙,天已经黑了。
他来到寺庙的后院,在水缸里洗了洗桃子,索性把桃子扔在缸里。
蹲在后殿的门槛上吃包子。
刚咬了一口就咬到一粒沙子,差点把他的牙硌掉。
余老三啐了一口,接着吃。
吃着吃着,就听见后殿偏门里面真的传来了哭声。
余老三嘴里含着已经嚼碎但还没下咽的包子,他顿时僵住了。
谁在哭?
难不成,真的如那胖女人所说,这寺庙晚上闹鬼?
他手里拿着包子,壮着胆子起身,蹑手蹑脚往后殿偏门走去。
偏门关着,还上着锁,锁头都生锈了,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来过的地方。
余老三蹲下身,蹲在门外静静地听。
奇怪,哭声又没有了。
余老三跟胖女人说不怕鬼,真的突然听到有女人哭,他真的有点怕了。
听了一会儿,听不到哭声,他起身往前殿去。
进了前殿,他想晚上万一真闹鬼,他应该睡在一个既有遮挡,又方便逃跑的地方。
他在大殿里一圈一圈转悠,嘴里吃着包子。
转来转去,他决定,晚上睡在香案后面。
香案正对殿门口,而且有香案上的红布挡着,人躺在后面,根本看不到。
想到这里,他就把那几个蒲团拖拽到香案后面佛像前面。
吃完包子,他就躺下了。
正当迷迷糊糊之际,他又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与老安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真的有女鬼吗?
这寺庙晚上真的闹鬼吗?
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脑子里。
因为夜越来越静,余老三屏住呼吸静心聆听,好像确实有人在哭,不是在后殿的偏门,是在前殿的偏门。
余老三坐起身,想在身边抓起一个趁手的东西,如果真的遇上女鬼好自卫。
看来看去,地上啥也没有。
他起身,转到香案前,把香炉的香灰倒了,拎在手里,轻手轻脚走向偏门。
偏门虚掩着,里面黑咕隆咚,啥也看不清。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确实有人哭。
余老三以为真的遇见鬼了,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现在跑还来得及,但男子汉大丈夫,能被区区女鬼吓跑?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余老三仗着胆子,抬脚踢开偏门。
里面的哭声顿时止住,墙角处发出窸窣的声音。
“谁?是谁在那儿哭?”余老三大喝一声。
没有人回答,只有紧张的喘息声,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余老三拎着香炉,冲过去,想照着黑影就砸下去。
那个黑乎乎的黑影突然大喊:“救命啊!”
余老三已经冲到黑影的跟前,他定睛观瞧,那不是女鬼,是一个女孩。
大概20岁的样子,披头散发,眼睛里充满恐惧,浑身颤抖,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用绳子捆着。
余老三手里拿着香炉问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女孩看见余老三一副老实人的面相,哇的一声哭了:
“大哥,求你救救我。
我是人不是鬼。”
余老三扔下手里的香炉,蹲下身帮女子解开身上的绳子,扶她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女子竟然晕倒在余老三的怀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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