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消失的洋中
本文所指的「洋中片区」，北至工业路、南至延平路、学军路，西至白马南路，东至八一七中路。南台山是现在大庙山的旧名。
我们写「消失的福州」，不是想回到过去，只是怀旧。怀旧的不是那时的穷巷陋室，而是那时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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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洋中路，以及以其为主街的洋中片区，已经成为格式化的福州街区之一了。它已经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无论是地理的还是人文的。
洋中路的北端是人民医院，中段有工人文化宫，南端连着龙岭顶。南禅巷、南禅桥巷这些老路名还在，但路的两旁都是新建筑，南禅新村还有些年代，其余的大都是融信双杭城的楼盘。
融信双杭城楼盘开发前的洋中片区，还都是老福州的样子。没有过去太久，不过是十年左右的时间而已。
△2024年12月，洋中路
洋中的「洋」是因为旧时这里是一大片的田地，广如海洋。后来当地人在这片「田洋」中建了一座亭子，方便务农和过往的行人休息，故而此地被成为「洋中亭」，民国17年公路开通以后才改名洋中路。
△2012年5月，洋中路
△2012年3月，洋中路
△2012年6月，洋中路
洋中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福州著名的手工艺街，早在明朝晚期，洋中亭就已经是手工作坊一条街了。到了民国洋中路的手工业还非常繁华，沿街有伞店、打铁店、玻璃店、灯芯店、鸟店等近百家。
△2013年12月，洋中路木器店
旧时的洋中路总是弥漫着一股桐油味，因为这条路上曾有多达二三十家的油纸伞店，都是「前店后屋」的格局，家家都在店门前用木材生炉子煮桐油。油纸伞和角梳、脱胎漆器曾被并称为「福州三宝」，现在已经成为很小众的非遗项目了。
△福州油纸伞（代表性传承人严磊作品）
摄影师林小栖说他十多年前在洋中路逛的时候，还经常看到有店铺卖「伞油」，他是外地人不明白伞油是做什么用的。伞油就是桐油，这是做油纸伞的重要材料，同时它还有药用价值，可以治疗皮肤病和风湿。
△曾经的济南桥（图源网络）
十年以前，洋中片区有一座古桥叫「济南桥」，建于光绪年间，全长仅3.5米，宽1.7米，是福州地区最短最小的石桥，在开发融信双杭城的时候，这座古桥湮没于工地瓦砾之中，无迹可寻了。
以前洋中片区还有一个鸟弄，弄子里有几家鸟店，卖鸽子、八哥、画眉，还有跟麻雀一般大小的「看命鸟」，也卖小猫和小白鼠，这条小弄留下很多老福州人儿时的回忆。
△2012年12月，洋中路、学军路口青草药店
旧福州老式的木结构房，四面木板为墙，青瓦为顶，福州话叫「柴厝」，「柴」是木头，「厝」是房子。连排式柴厝福州话叫「柴栏厝」。柴厝从正面看本该是个平面的矩形，年代久了，房子就会往一边歪斜，矩形就成了平行四边形。这样一间一间歪下来，就像静止的多米诺骨牌。
十多年前福州很多地方都还存留着「柴栏厝」，上下杭的三捷河边就有一大片，「柴厝」的火灾隐患极大，据说特别是在旧区改造动拆期间。
△2012年3月，洋中路失火的柴厝
在十多年前的照片里，洋中路还在充斥着「凌乱的美」，道路狭窄，道路两旁贴着白色瓷砖的店铺也完全上不了台面，长满铁锈的电线杆承载着变压器兀自挺立路旁，空中的电线纵横交错。
△2012年3月，洋中路
街道上空的电线是天然的晾衣场，这个场景在以前的福州街道上是司通见惯的，被单、内衣全然不在话下。因为老房子能够照到阳光的地方太少，这是因地制宜的办法，以后这样壮观的场面大概不容易看到了。
△2009年6月，洋中路
△2012年6月，洋中路
现在的洋中路、太平二路都是双向四车道的宽阔马路，马路两旁都是很高的住宅楼，在那么高的楼房住阳光不再稀缺了吧，再没有人需要把衣服晾晒在马路上了，想来也再不会被允许。可是，怎么反而感觉街道变得不再适合行走了。
△2012年3月，洋中路
一条街道不再适合行走，不是因为它变整齐干净了，而是因为它变得没有内容。现在洋中路上的每一家店，在福州任何街区都可以看到，再没有为它驻足的理由。
十年以前的洋中片区是有很多老店的，小吃店尤其多：柴火锅边、黄米糕、元宵、粽子，彼时的洋中片区连同苍霞片区包揽了福州小吃的全部精华。
△2012年4月，洋中美食
△2012年6月，洋中美食
这些福州小吃店没办法在主街上生存，因为它负担不起成本，它们完全无力与品牌化的那些连锁快餐店竞争，这从根本上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就像原来三坊七巷的「米家船」裱褙店，现在只能在自己家里开作坊。
十年以前，在南禅巷的南禅新村对面，有一个听福州评话的小场子。场子很简陋，摆着福州老澡堂那种竹躺椅，评话师傅坐姿随意地在台上，一块醒木，一把铙。台下听众躺姿随意地在竹椅上，抽烟喝茶打瞌睡。小吃店的老板娘随时招呼着供应鱼丸、肉燕和扁肉。摄影师张文良拍下的这张照片，为「消失的福州」专栏做了最精准的注脚。
△2013年7月，南禅巷评话场（张文良作品）
我们怀旧消失的福州，不是在怀旧那些穷巷陋室，其实怀念的是这张照片里的那些老日子。但矛盾的是，穷巷陋室没了，那些老日子就一起消失了，因为少了「场」，把生活慢下来，把人聚起来的「场」。
△2012年5月，洋中路电器维修店
△2013年5月，洋中路报刊彩票店
「消失的福州」专栏写了新港片区、苍霞片区，这一期写洋中片区，还穿插写了一篇「消失的福州话」。
作为土生土长的福州人，还有那些定居福州超过十年的新福州人来说，福州城市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现在大部分福州市区原住民都经历过拆迁，告别了老房子，也告别了旧时的生活方式。
「怀旧」是人之常情，我们总是不自觉地过滤着旧时光，忘了当时居住环境如何不适，也忘了邻里怎么为鸡毛蒜皮的事争吵。我们大概怀旧的都是自己小时候或年轻时候的时光，那时候的我们为什么比现在要开心呢？
声明：本文的照片（除署名外）均由林小栖拍摄，也都做了版权登记，如要引用请通过平话后台征得林小栖本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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