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关之战:又一次和尚原之战,金兀术以同样方式再次跌倒

盼丹聊历史 2023-10-22 11:02:04

公元1130年富平之战后,金军大概用了一年时间扫荡关中,之后立即执行大金庙堂的川陕战略,延伸作战、图谋四川。

公元1131年,绍兴元年五月,宋金爆发第一次和尚原之战。当年十月,宋金爆发第二次和尚原之战。

公元1132年,绍兴二年腊月,宋金爆发商州之战。

公元1133年,绍兴三年正月,宋金爆发金州之战。

当年二月,宋金之间爆发了饶风关之战。之后,宋金又爆发了潭毒山之战、武休关之战。

公元1133年,绍兴三年五月,八字军将领王彦收复金州,金军放弃均、房二州。至此,整个汉中之战才算结束。

宋金川陕战场到了无年不战、一年数战的程度。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女真庙堂把攻击重点放在了川陕;二是金军在和尚原之战吃了大亏。

“俘馘首领及甲兵以万计,宗弼中流矢二,仅以身免,得其麾”。

自开战以来,金军在正面战场上从没这么狼狈过。所以,和尚原之仇必须要报。但女真庙堂不再奢望金兀术能哪里跌倒、哪里爬起。

简单说就是金兀术不行、陕西必须换帅。“上(金太宗)褒美撒离喝,而戒励宗弼(金兀术)”

于是,“啼哭郎君”完颜撒离喝主持大金陕西战区。

虽然曾被吴玠打得嚎啕大哭,但完颜撒离喝属于会打仗、有灵气一拨的女真将领。宋金汉中之战,西路佯攻、东路迂回,然后突破饶风关、直取兴元府,就是这家伙的神来之笔。

但问题是布局精妙、过程精彩而结果惨淡。以饶风关之战为核心的汉中之战,金军虽胜犹败,而且很受伤。

及金人深入,馈饷不继,杀马及两河所佥军士以食,而子羽、玠复腹背要击之,死伤十五、六,疫疠且作,乃引众还。

宋军坚壁清野、金军野无所掠,加之冲得太猛、后勤不继,所以只能杀马、杀壮丁充饥。简单说就是金军饿到人吃人的地步。

这里的签军,是女真为了打仗而抽调的河东、河北壮丁。打赢了,他们运送战利品;打输了,他们就是战利品。但金军还开发了新用途,还能把他们当成军粮。

汉中之战后,女真庙堂发现完颜撒离喝也不怎么样。尤其是这家伙的操作太骚:费半天劲搞个大迂回,结果损兵折将,拿下多少土地吐出多少土地。

于是,女真高层重新得出的结论是:图谋四川还得勇往直前、硬碰硬。

最勇最硬的大金将领,那就必须是金兀术。破淮袭扬、捉赵构,渡江跨海、捉赵构,全是金兀术的杰作。

所以,金兀术又有了登台表演的机会,重新成为大金陕西战区的最高统帅。但完颜撒离喝也没撤走,而是当了金兀术副手。

公元1133年,绍兴三年十一月,陕西金军集中步骑十万多人,再次从陈仓道一线突击蜀口。

金兀术一定要从和尚原重新站起来。

这一次,他成功了。

和尚原被轻松拿下,大散关被瞬间拿下,金军势如破竹、剑指蜀中。

但问题是:金兀术这么没头没脑地往里冲,他就不担心被宋军断他后路吗?

不担心。

金兀术脑子里从来没有后路这个概念。而且,越到后来,他越不担心。

因为南宋方面出了问题。

汉中之战后,南宋庙堂也对川陕领导层进行了调整。书生意气的张浚被换掉,代之以为人老成持重的王似。

富平之战前,新官上任的张浚几乎把陕西五路帅全给换了一遍。当时,王似是泾原帅,直接就被张浚换掉。这时候,风水轮流坐,被张浚换掉的王似,又来换掉张浚。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王似都比张浚更适合镇抚川陕。但问题是王似突然接手。很多情况,他不了解,需要一个重新梳理、逐渐适应的过程。再加上,南宋官僚制的墨迹交接。然后就果不其然地出了问题。

汉中之战后,南宋川陕防线的西路由关师古负责,防区自洮、岷至阶、成,屯兵武都;东路由王彦负责,防区自金、方至巴、达,屯兵通州;中路由吴玠、吴璘兄弟负责,防区自秦、凤至洋州,屯兵仙人关。

路途最远、保障最难的,是关师古的西路军。在绍兴四年年初的时候,关师古就开始喊饿,让朝廷赶紧输送补给。

却正赶上张浚下课、王似领衔,没人管他。不得已,关师古只能带兵去抢金人的粮食,但没抢过,还被金军包围。然后,关师古这家伙就直接投降了。

也就是说,在金兀术大举进攻的时候,南宋竟有一支主力部队饿到发疯,又饿到投降。后来,虽然军队大体退了回来,但西路防区丢了。

因此,金兀术完全可以不顾后方地猛冲猛打。因为后方肯定是安全的。这时候,陕西金军主力也就全都压到中路吴玠身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金兀术并未继承女真快剑的一贯风格,没有在攻破和尚原之后立即压向仙人关,而是磨蹭到绍兴四年二月才开始进攻仙人关。

这就给了吴玠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公元1134年,绍兴四年二月,金军在铁山凿崖开道,沿岭东出击,全部主力一起压向仙人关。

这不是金军的惯常打法,而是金兀术的惯常打法。简单说就是一出手便梭哈,既不给对手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

吴玠在仙人关西侧无名峰上新筑“杀金坪”,作为仙人关的首道防线。这跟守江必守淮一个道理。天险虽险,但不能让人家围死了打,必须制造障碍、主动防守。这样才能后有依托、前有凭借。

同时,按照吴璘建议,又在杀金坪之后火速修了第二道防线。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杀金坪距离仙人关太远,既不好接应又不好退回;二是因为金军死缠烂打,面对“打不死我就打死你”的金军,宋军无论是能力还是心理全无优势。

所以,只能在战略上仿效“驻队矢”,通过“番休迭战”和坚隘硬弩才能抵消金军的持续进攻。

吴玠鏖战金兀术时,吴璘也率军从七方关赶来助阵。

随即,大战进入白热化。

金兀术派“生兵万余”攻击吴玠大营。生兵,即番兵,也就是真正的女真战士。虽然说“满万不可敌”,但这支女真万人队却撞到了钢板,硬是被吴玠打了回去。

随即,金兀术指挥金军架起云梯,直攻壁垒。吴玠的统制官杨政则组织宋军架起撞杆,摧毁金军云梯,同时以刀枪手突入金军攻城部队。

金兀术将金军分为东西两阵,一阵由自己亲自率领,一阵由万户都统韩常率领,两路一起进攻。

但仙人关上的宋军不是汴京城上的宋军,他们不仅能死守,而且敢野战。吴璘率精锐突入两阵之间,“左萦右绕,随机而发”,同样拿出死战硬刚的架势。

时间久了,宋军还是扛不住。精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此时的宋军,至少是吴玠手中的这支宋军,只能迎战金军,却不能野战金军。于是,宋军退入第二道防线。

宋金仙人关之战也真正进入高潮。

金生兵踵至,人被重铠,铁钩相连,鱼贯而上。

这里又出现了“生兵”。金军中,最能打的是女真本族军队,比较能打的是契丹等胡人的部族军队,不太能打的是两河以及伪齐的汉人军队。“生兵”出击,则意味着女真人拿出了自己的真正精锐。

女真士兵人披两重铠甲、彼此铁钩相连,迎着宋军的箭雨,一个跟着一个地鱼贯而上。巅峰时期的女真军队,个个强悍。

宋军则继续沿用“驻队矢”,占据有利地形,然后以强弓硬弩轮番迭射。这是宋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势。

璘督士死战,矢下如雨,金兵死者复践而登。完颜杲驻马四视久之,曰:“吾得之矣!”

完颜杲,即完颜撒离喝。这家伙的脑子要比金兀术灵光得多。这么大水漫灌式的进攻,死多少人都没用,必须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于是,完颜撒离喝你“命诸军并力攻营之西北楼”,就是用人命填坑也要压到吴玠营寨的西北楼据点,为大部队打出一个缺口。

但金军面前的是宋军的山地战精锐和要塞防御大师吴玠。

吴玠派统制官姚仲死守西北楼。姚仲亲率士卒、登楼死战,竟用帛绳把倾倒的西北楼重新扶正,同时还用酒泼灭了金军的火攻。另遣统制官杨政、田晟则率宋军精锐出击野战,宋军“持强力大斧击其左右”。

女真的“生军”精锐多披两层铠甲,刀剑无济于事,所以只能用斧子砍。宋金战争期间,大斧、铁锤和狼牙棒经常出场。原因就是铠甲、头盔已经非常精良,真正的精锐全都武装到牙齿。

但无论是金兀术的大水漫灌还是撒离喝的重点突击,全被吴玠赶了回去。等金军打烦了、打累了,接下来登台表演的,才是宋军。

还是夜袭,跟和尚原之战如出一辙。金军白天打累了,宋军晚上开始打。趁着夜色,两路宋军突入女真大营,先是杀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再是杀到金军全军崩溃。

自二月开始,金军要么在爬山、要么在爬山中战斗,一直打到绍兴四年三月。这时候,即便是铁人也该懈怠。同样还是伏击,这仍是在复制和尚原之战。金军先崩溃再撤退。吴玠当然要组织伏击。夜袭、伏击,都是在向和尚原之战致敬。

“右军统制张彦劫横山寨,斩千馀级,玠遣统制官王浚设伏河池,扼其归路,又败之”。

经典可以被模仿,同时经典也可以被超越。仙人关之战,无论是战场杀伤还是战争影响,都要远超和尚原之战。女真大金的常败将军金兀术,再一次败在了吴玠、吴璘兄弟手下。而这一次代价却相当大。

除了战中损兵折将,还有外部成本。金军带着家属来打仗的,他们准备打下四川后就到四川安家。而现在四川安家肯定没戏,那只能就地安家。也就是说,金兀术在川陕战区硬是自己锁死了一支主力部队。

是举也,金人决意入蜀,自完颜杲已下,皆尽室以来,既不得志,遂还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复图蜀矣。

和尚原之战,仅是阻止了金军对四川的进攻;汉中之战,虽没阻止住但也把金军打疼;仙人关之战,才算彻底遏制了金军图谋四川的打算。此战下来,陕西金军已无力发动对四川的进攻。

既然形势这么好,那吴玠为什么没有组织战略性反攻,直逼凤翔府、再下长安城,直至拿下关中而东出中原?

这可是诸葛亮的北伐战略。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仙人关之战后,吴玠确实发动了反攻,也试图一举收复陕西。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仅仅收复秦州等地。继续扩大战果,就被完颜撒离喝牢牢封死,冲不出秦岭大山。

防御大师就是防御大师,他不是战争大师。南宋真正的战争大师还在打怪练级,但即将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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