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叙利亚的情况我确实不熟悉,我对于这个国家的亲身感受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彼时,我在黎巴嫩工作。正如黎巴嫩人对叙利亚十分复杂的爱恨情仇,我对叙利亚的认知也是正反两方面都有。正的方面来自于当地老百姓,他们大多是淳朴的,特别是与“精明”“狡猾”的黎巴嫩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一次,我的车在大马士革街头爆胎,正在一个人手忙脚乱换胎的时候,来了两个叙利亚壮汉二话不说帮我搞定了一切,事后还分文不取,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叙利亚人的热心肠。
叙利亚的物价水平比较低,农产品也很丰富,至今还记得有位老同事一句阿拉伯语和英语都不会说,愣是从当地大集上买回了一大袋子牛鞭。天知道他是怎么跟卖肉的贩子交流的(这东西是不会明晃晃摆在摊位上售卖的)......叙利亚也是一个历史底蕴十分深厚的国家,国内各地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古迹。对古希腊、古罗马历史乃至古丝绸之路感兴趣的朋友,在这里都能找到沉浸式感受历史的打卡点。除了这些以外,黎巴嫩的朋友还告诉我叙利亚的姑娘大多天生丽质且皮肤白皙,比黎巴嫩本地那些动辄一脸雀斑还要靠医美后天雕琢的人造美女强太多。所以,哪怕是对叙利亚有着国仇家恨的小哈里里(Saad Hariri)也娶了一房叙利亚太太。但说实话,我对叙利亚的好感谈不上多。比如刚刚提到的帮我换胎的壮汉,实际上是遍布大马士革街头的密探,这些人对于我这样的外国人尤为关注。热心肠之外,他们的“善举”很可能也是担心我给他们带来额外的麻烦。我不否认自己对于叙利亚的看法或多或少会受到身边黎巴嫩朋友的影响。我的黎巴嫩朋友告诉我,叙利亚从来都把黎巴嫩视作自己的附庸,并没有真正接受黎巴嫩的独立。这样的说法或许显得过于敏感了,但从大马士革到贝鲁特这一路上,特别是在进入黎巴嫩境内后,几乎每一处山路拐弯处的空地都有当年叙利亚驻军遗留的痕迹。我想,这样的邻国在哪里都不会受欢迎吧。至于中国企业在叙利亚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但不是很深入。可以确认的是,在阿萨德政权没有倒台之前,叙利亚战后重建的大块蛋糕也是预留给了俄罗斯人,能分给我们的并不多。现如今,那里的情况只会更复杂。即便不考虑大国博弈,至少所谓的反对派中混杂了大量东YY的人员,处理起来想必也会颇为棘手。在阿富汗处理塔利班和扎卡尼网络的经验能否套用到当前的叙利亚?只希望我们决策部门别再像那几位专家一样过度自信了,毕竟塔利班是跟美国人对着干的,叙利亚这边的情况可是截然不同。说了这么多,我也不过是闲扯几句。因为对叙利亚的政治经济情况缺乏长期持续的关注和积累,因此婉拒了前面提到的央媒采访,以免贻笑大方。对叙利亚我的确不熟悉,但正如标题所言, 我很担心那里发生的事情会对我熟悉的地区产生连锁反应。虽然过去这几天阿萨德政权迅速土崩瓦解,但海湾阿拉伯国家整体显得异常平静。长期与阿萨德政权不睦的沙特、卡塔尔有如是反应尚属正常,那么在“阿拉伯之春”后一直未关闭驻叙使馆的阿曼,以及在叙利亚恢复在阿盟成员国资格前就先行重开驻叙使馆的阿联酋、巴林也一样视若无睹,似乎是在某种程度上给我们提了个醒:当这些国家决定抛离你的时候,绝不会事先跟你打任何招呼。一切都是基于自身利益的生意而已。其实,我们身边也有相近的例子。年初G42快刀斩乱麻的退出,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说回连锁反应,我主要担心的是海湾地区的一北和一南 —— 伊拉克和也门。伊拉克那边主要怕出乱子的地方是埃尔比勒,毕竟涉及到复杂敏感的库尔德人问题,会不会成为犹太人、阿拉伯人后被卷入本轮地区冲突的第3支力量,再算上土耳其那边的突厥人,这个场景真的是不敢想象。而一旦真的发生,这绝对会是沙特人极为担忧的。该国北部紧贴这条“新月地带”,西端是花重金开发打造的“未来新城(NEOM)”,东端是与科威特交界地带的几处资源量可观的油气田。“新月地带”未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对沙特的这些项目产生消极影响,进而使今年本就经济和财政状况双双低迷的沙特雪上加霜。南边的连锁反应还是在也门的胡塞武装。今年以来,我在很多场合都坚持一个观点,认为巴以冲突无论平息与否,地区的下一个“风暴眼”或“黑天鹅”都很可能是胡塞。在巴以冲突抢占了新闻头条一年多的时间里,也门国内的政治谈判进程陷入僵局也同样有一年之久。胡塞方面积压的不满情绪正愈演愈烈,红海航道危机除了策应反以之外,某种程度上也有胡塞宣泄之意。巴以冲突以来,伊朗“抵抗轴心”框架下最主要的3支力量——巴勒斯坦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打到现在基本上只剩下胡塞一家有生力量。国内很多专家学者把胡塞武装过于简化地看作是伊朗的附庸和代理人,这种看法是极度错误的。双方更像是在反美反以大旗下的一对盟友。但伊朗总归对胡塞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最让人担忧的是,随着哈马斯、真主党以及阿萨德政权相继被“干掉”,伊朗会不会别无选择地加大力度支持胡塞、拉住胡塞?而胡塞这边,在实力地位此消彼长后,独立性和离心趋势会不会反而变强,未来是否会更加不受控制地在地区自主行动?而失控的胡塞显然更为危险,因为在其辐射的曼德海峡水域除了是水面上的国际航道以外,在水面下也是连通亚、非、欧三大洲海底光缆的汇集点......我不想制造和贩卖忧虑,但对于海湾地区一北一南这两大潜在风险,我个人真的有些担忧。沙特人需要担心北部东西两侧的一堆项目,我们何尝不是如此?一旦一北一南“接力”乱起来,本就半死不活的吉赞园区、杜库姆园区怎么办?在科威特和伊拉克要搞的那些大项目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