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千/文
摘要：黄庭坚是书法历史上极具代表性的人物，其创作的书法形式以行书和草书为主，且行书草书各有特色，受到了当时社会文人的追捧和喜爱。深入分析其书法特色和书法风格的形成脉络，不仅能深入探究黄庭坚时代的思想理念，同时，还能剖析其对后世诗词、书法领域产生的深刻影响，便于学习和借鉴其书法的精妙之处。
关键词：黄庭坚书法；艺术特色；风格形成
黄庭坚是宋代著名书法家，其创作的行书和草书具有极强的时代意义，尤其是草书体例十分受大众欢迎。其在书法创作中将理学思想和禅学思想等内容进行了融合，将自身对书法艺术的理解和感悟也都融入了书法架构中，充分体现出宋代理学思想的精髓。许多名家大师对黄庭坚的书法特色和风格给予了较高的评价。康有为曾说，北宋黄庭坚的书法带有明显的佛学禅意色彩，达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美学境界。当代学者郑永晓对黄庭坚评价道：“屡遭厄运却仍敢于批评时政，仕途沉浮却也不失赤子之心。”由此可以推断出，黄庭坚在书法上的造诣与其早期研习的佛学理学思想以及仕途上的不畅有着密切联系。因此，要想深入分析黄庭坚的书法特色与风格，应分时期对其生平以及书学思想的变化进行梳理。
一、黄庭坚的生平概述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他一生仕途不畅，14岁时便跟随李常学习，后考取进士，李常又与苏轼往来密切，可以说二人的品行直接影响了黄庭坚的学行品格。《宋史》记载，黄庭坚自幼聪慧，幼时便能熟读五经，过目不忘。之后走上仕途，与苏轼结识并成为好友及苏门弟子，这为其书法创作奠定了前期基础。除了过人的智慧以外，当时身处的环境也为其书法创作带来了较大的影响。黄庭坚生活在北宋时期，当时国力强盛、国民富足安康，社会农业经济、手工业发展水平等都有了明显提升。正是这样一个稳定的社会，给许多文人墨客创作经典佳作孕育了良好的环境。黄庭坚身处这样一个文学艺术氛围十分浓厚的时代，自身的思想观念也受到了影响。其书法创作受苏轼影响最深，在行书创作上变化无端、用力颇深。早期的黄庭坚师从周越，但其与苏轼结识后，发现周越的笔体虽然沉着，却不够创新，而后期黄庭坚的书法练习遇到了瓶颈期，无法更进一步，于是寻求创新便成为黄庭坚面临的紧迫难题。
从黄庭坚的书法创作背景中可以了解到，良好的时代背景和过人的聪颖天资为其书法创作奠定了基础。但其精辟的书法理论又是如何形成的，这还需要从其“官场篇”说起。
黄庭坚在考取进士之前，受其父黄庶言行举止的影响较深，黄庶此人刚正不阿、不屈不挠，这种性格在当时的上层阶级中过分扎眼，因此，其为官之路并不顺畅。但这种正直的品行却深深烙在了黄庭坚幼小的心灵之上。之后，他也考取进士，成功入仕。但其品行仍追随其父，不畏惧权贵、不收受贿赂，导致其为官仕途也受到了较大的阻碍。后期的黄庭坚看透了官场的险恶，于是决定将自己的情感和抱负都寄托于山水，这为其书法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前期的基础。
二、黄庭坚的书法特色分析宋朝自赵匡胤登位之后，国内整体局势趋于稳定。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国内的文学艺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北宋前期，以沿袭前朝的书法特色为主，并未有多少创新之处，因此在书法创作上发展也较为缓慢。到了北宋后期，即黄庭坚所处的时代，文人墨客在前人书法精髓的基础上有了改变，书法艺术形式和风格开始发生变化，于是掀起了一场关于书法创作的变革。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书法“四大家”：黄庭坚、苏轼、米芾和蔡襄。这四位书法大家对当时的书法发展起到了助推的作用。尤其是黄庭坚，专注书法，创造了别具一格的行书和楷书体例。
（一）行书气势宏博
黄庭坚的行书气势宏博，其书法作品表达的艺术境界令人叹为观止，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数《松风阁诗帖》这一字帖。相较于其它作品，黄庭坚的这部作品更加沉稳和谐、富有弹性。这一作品是黄庭坚游历山野时所创，其在领略大山秀丽风光之后，见到了掩藏于松林之中的松风阁，于是有感而发书写此作。相较于王羲之、王献之的流美特色，黄庭坚的行书更加震撼人心。在这部作品中，整体布局呈现为放射性结构，字形崎岖而又庄正，布局错落而又有序，字体大气磅礴，充分体现出黄庭坚出神入化的控笔能力。从整体来看，整首字帖一气呵成、连贯非常，具体的大字时而紧凑、时而舒缓，细细揣摩时，大字却各有特色，十分夸张。尤其是在“横、撇、捺”的细节处理中，节奏感较强、抑扬顿挫之感明显，字里行间都体现出书写者隐藏的热情和平静的内在。有学者认为，从《松风帖》开始，黄庭坚便已树立了自己的行书特色，但他并未止步于此，而是在之后的创作中继续探寻自己书法的可创新之处，这种勇于探索的精神值得学习和借鉴。
（二）草书雄浑多变
黄庭坚的草书是黄庭坚书法特色变化的重要部分，在草书中黄庭坚的书法特色有了明显变化。根据史书记载，黄庭坚大约是在24 岁时学习草书的，历时20年。这一阶段中，黄庭坚最先接触的是苏轼的墨迹，随后又见到了张旭的草书真迹，于是，黄庭坚开始研习这一书法体例，这时是元祐末年，可以说这一时期才是黄庭坚真正意义上学习草书的起点。黄庭坚的草书代表作品有《诸上座帖》。这本字帖融入了怀素的狂草笔法，将怀素气势磅礴、挥洒自如的特色模仿得淋漓尽致，但也有部分与怀素相异之处。比如其在“行布”和“曲折”中进行了创新，除了讲究气势的彰显，还十分讲究气韵的体现。在相同的字体处理中，黄庭坚刻意改变了笔锋转折处的书写方式，停顿之间尽显节奏感，开辟了草书新的一派。崇宁二年，黄庭坚被贬宜州，看尽了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心态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对其草书的创作也产生了一定影响。比如字帖《李白忆旧游诗》这一作品，深得张旭、怀素等人的草书精髓，又不乏黄庭坚自身的特色。字与字之间连成一线的布局结构使得整体篇章非常完整，错落有致的字体安排仿佛刻意为之，带有明显的节奏顿挫之感，十分酣畅淋漓。
三、黄庭坚书法风格的形成脉络黄庭坚的行书有十分明显的特点，不仅仅是在书写创作、运笔力度及结构把控上与其他书法大家有所区别，而且在其书法整体风格的呈现上也有较为突出之处。研究黄庭坚的书法风格可以从其书法创作的时间脉络上来分析，这里主要以早期和中晚期两个时间段为例进行阐述。
（一）早期书法风格
黄庭坚对焦山的《瘗鹤铭》给予了高度赞赏，甚至不吝将其评价为“大字鼻祖”。对于《瘗鹤铭》这一书法作品，黄庭坚在其书论中就曾多次提及，“小字莫作痴冻蝇，大字无过《瘗鹤铭》”，又如“焦山崩崖《瘗鹤》……”等等。可以说正是受到《瘗鹤铭》的影响，黄庭坚的大字风格才能成长起来。年轻时期的黄庭坚在创作楷书时较为规矩，没有较大变化，但其运笔与结构书写十分强劲有力，善于藏锋，给人一种沉静内敛的感觉。而且，从字体上还是能看出他模仿《瘗鹤铭》构字的痕迹，整体字形聚拢收紧，十分紧凑。而黄庭坚之所以如此推崇《瘗鹤铭》，是因为该篇作者是王羲之，王羲之的书法风格是其十分喜欢并且长期研习的，而且该篇中所反映的道家禅学思想与黄庭坚所追求的思想学说亦十分吻合，二者在精神上有共鸣之处，因此，黄庭坚才一直竭力揣摩这部作品。
在学习《瘗鹤铭》之后，黄庭坚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大字楷书，尝试探寻创新之法。元丰六年，39 岁的黄庭坚创作了《七祖山诗》，这首诗被刻在了石板上，一共有8 块。从石刻上的字体可以发现，黄庭坚运笔有力，尤其是在“撇”的处理上，挺拔锋利，粗细得当，好似竹子上的竹叶一般有棱有角。而且，在这首诗中可以发现，此时的黄庭坚在书法上已经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不再单纯强调字形的结构，也不再一味地模仿《瘗鹤铭》中的字体，而是尝试将字形刻意拉长，改变字形结构，如此也能使大字的气势充分展现出来。可以说，这一时期黄庭坚个人的书法风格已经初具雏形。
（二）中晚期的书法风格
如果说早年间的作品风格上存在十分严重的模仿痕迹，那么，黄庭坚中晚期时的书法风格已经愈加成熟，有了明显的创新和改变，而这一改变与其自身仕途的不畅有着直接联系。中晚年的黄庭坚身处黔州，与黄龙僧人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还与许多云游僧人建立了友情。迁到戎州之后，黄庭坚便大改性情，不再严守戒律清规，破除了酒戒。这时的他才静下心来继续研习书法创作，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发愿文》。黄庭坚在这本字帖中的字体有力挺直，在细节处理上也有了明显的改变。比如在“捺”的处理上，黄庭坚融入了反复提按的书写技巧，使一个“捺”的笔画变得丰富起来。然后在“撇”的处理上还是采用了中间收紧、四周放松的手法，给人一种写起来十分随意的感觉。除了《发愿文》之外，还有一本代表字帖——《华严疏》。这本字帖在字体结构方面与《发愿文》十分相似，但也有明显的区别。首先从整体布局来看，黄庭坚在行楷创作中已经能摆脱之前的模仿痕迹，而且在书写时，他有意拉长了部分字体的笔画，让整幅作品仿佛有了“出气口”。在字体布局上，黄庭坚对大字小字进行了分类设计，笔画少的写为小字，笔画多的写为大字，由此既呈现出错落有致的布局而又不显凌乱。这为黄庭坚的行楷创新奠定了基础。
四、黄庭坚书法特色与风格对后世的影响通过研究黄庭坚的行书和草书风格可知，他始终坚持书写的创新和气韵的融合，书写作品时十分注重内在特色的呈现，有时还会为了作品气势和感情的释放而放松对笔体结构的严格要求。这一风格对后世诗词领域和书法领域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
（一）对诗词领域的影响
黄庭坚在书论中提到了书法的创新、字样与韵味等多种论点。其中，创新是最值得探索和学习的内容。黄庭坚一生都在追求创新，提倡“自成一家”，其认为艺术本无终点，追求艺术的过程亦是自我价值探寻的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需要不断创新、不断突破。恰如其在《跋东坡〈寒食帖〉》中提到的：书法应如李白的诗词一样，自由随性、超凡脱俗。不得不说，黄庭坚的这一说法对后世诗词领域的影响也是较为深远的。比如其在书法创作中体现出的禅学思想，为后世禅学诗人在作诗赋词也产生了参考性影响。
（二）对书法领域的影响
黄庭坚的书法之所以能在书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不单是因为其创作的行书、草书风格独特，运笔精妙，更重要的是其创作中蕴含的书学思想十分受到后人推崇。而对书法的评论，自古以来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黄庭坚凭借个性化的书法风格以及融合佛家、道家两种思想的书学特色，吸引了无数后世的临摹者。比如明代书画大师沈周，在书法创作时早期以苏轼为主，晚年沉醉于新学黄庭坚，在字形结构、用笔力道上皆以黄字为模板，是后世摹仿黄庭坚书法最为相似的书家。除此之外，还有范成大、郑板桥等名师大家，他们在取法黄庭坚的书法作品时，注重形神兼备，又强调不落俗套，为后世文人取法黄庭坚的书法开辟了新的思路。
五、结语黄庭坚书法是北宋时期书法领域的一座高峰，无论是书法技法还是书法理论，都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巨擘。直到今天，学界仍有诸多人士对黄庭坚的书法表现出浓厚的研究兴趣，许多专家学者和书法爱好者对黄庭坚的生平事迹、政治沉浮以及其对书法的理学思考等层面逐个深入地进行了剖析，较为深刻地把握了黄庭坚书法的艺术特色和书法风格，对指导后人的书法创作能够产生较大的借鉴意义，对于今后书法从业者和爱好者的理论修养和书法实践也有着实际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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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对联》 2023年第8期 P2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