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王谭绍光:赤胆忠心却惨遭小人暗害,和名城一起坠落的名将

东政谈历史 2023-03-08 22:21:01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四,初冬,离大雪节气还有三日,天气愈发寒冷干燥。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除了天空格外的暗沉,似乎与寻常冬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阴云笼罩下的苏州城,那死一般的寂静中,却隐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午后二时,慕王府幽深、宽阔而略显阴暗的大殿之内,此刻正聚集着负责防御这座城市的所有高级将领。

刚刚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吵,殿内鸦雀无声,空气沉闷而压抑,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沉默中渐渐酝酿成了致命的杀机。

只是为首的慕王谭绍光似乎并未察觉,还准备开口再继续说些什么。

不料下方一人突然由座位上暴起,快步冲向不远处的慕王,同时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柄短刀,狠狠向对方刺去。

锋利的匕首瞬间没入谭绍光颈部,鲜血崩射而出,毫无防备的慕王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捂着伤口颓然倒地。

大殿中其余众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蜂拥而上,纷纷挥刀向血泊中痛苦挣扎的慕王砍去……

1863年12月4日,苏州被围日久,以纳王郜永宽、康王汪安均为首的八名将领,密谋于军事会议上将主帅慕王谭绍光杀害,随后,献其首级作为“投名状”,开城向淮军乞降。

少年英雄,儒雅将领

谭绍光祖籍广东南海,康熙年间,其祖上迁居至广西平南县城。

1850年,洪秀全发布金田团营令,振臂一呼,桂平周边两万余“拜上帝教”会众纷纷揭竿而起,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谭绍光,也跟随族人加入了太平军的行列。

早期太平天国的将领,大多都是来自于紫荆山区的烧炭工或者底层的贫苦农民,文化知识相对有限。

但由于家境殷实的缘故,谭绍光从小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据《清稗类钞》记载,其在驻守苏州时,曾与被俘的士人畅谈《左转》,期间谭绍光见读书人衣着单薄,甚至还解下自己的外衣为其御寒,最后更是安排人手专程互送其归乡。

这样开明、风雅的儒将在太平军中确实少见且独树一格。

另外,在加入太平天国之前,谭绍光还曾跟随木匠学过手艺,不知是否因为这样的一段经历,让其日后晋封慕王时,获得了“斩曲留直”封号,只是史事微渺,已无从考证。

金田起义之后,太平军由广西北上,谭绍光因为年纪尚小,无法参加成年人的正规战斗部队,于是便被安排到“牌尾”,即童子军序列之中。

此后谭绍光跟随太平军远征万里,转战南北却声名不显,一来当时太平军中猛将如云,军中众人普遍缺乏独当一面的机会,更何况其身居童子营,战场之上大多只是承担放哨、侦查这样的工作。

1856年天京事变爆发,洪、杨争权演变成血腥的派系屠杀,进而造成精锐人才的大量凋敝,太平天国也为之元气大伤。

而当时,湘军正以咄咄逼人之势由两湖地区蓬勃而起,卧榻之侧又有清军江南、江北两座大营虎视眈眈,面对“国中无人、朝中无将”的窘困局面,洪秀全被迫恢复之前的“五军主将制”。

由此,陈玉成、李秀成等优秀的年轻将领,受到启用走上前台,并在太平军中迅速崛起。

而正是在1856年之后,太平天国的历史中,才渐渐有了谭绍光的名字。

从军万里,血染征衣

1858年,谭绍光开始跟随当时的副掌率李秀成出京作战。

1860年2月,天京为江南大营所困,面对这个近在咫尺的威胁,李秀成并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是采用“围魏救赵”之计,奔袭浙江首府杭州。

杭州乃是清廷税赋重地,更是江南大营的财政来源所在,李秀成的突然袭击,致使清廷朝野震动,江南大营的清军闻讯更是慌忙撤去天京之围,发兵增援杭州。

眼见调动清军成功,李秀成当即放弃攻城,随后以迅雷之势回师,趁江南大营兵力空虚,一举将其歼而灭之。

而谭绍光在攻打杭州外城以及攻破江南大营的战斗中,因表现出众,受到忠王的认可和赏识,从而在李秀成兵团中逐渐崭露头角。

1860年夏,湘军大举围攻安庆,洪秀全命当时太平天国最强的陈玉成、李秀成两大兵团,分由长江南北两岸西进,以钳形之势合取湘军后方基地湖北,迫使曾国藩撤军回援,从而达到解安庆之围的目的。

在追随忠王西征的过程中,谭绍光屡立战功,不断受到封赏。1861年4月,赐爵“健天义”,开始自领一队参与作战。

同年5月初,领兵大破清师于临江府,阵斩统领郭市元,擒获副将李金旸。尤其是李金旸乃天地会降将,绰号冲天炮,骁勇善战,临清一役,谭绍光名声大噪。

但忠王李秀成始终心系苏福省,安庆之得失,根本无关其痛痒,之所以西征无非是天王一再严旨催逼形势所迫,勉强发兵,却又不急于西进湖北,早日与陈玉成在武昌城下汇合,而是在沿途一路招兵买马,壮大声势。

1861年6月,当李秀成的部队终于兵临武昌时,陈玉成因久等忠王不至,已先行东返回救安庆。

见陈玉成兵团撤走,李秀成更是毫不犹豫地放弃进攻武昌,回师攻打浙江。

1861年9月,李秀成兵团取道江西进入浙江,此后,克余杭、攻萧山、破绍兴并于11月初第二次兵临杭州,这一次,忠王再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志在必得。

12月中旬,谭绍光、陈炳文、邓光明、郜永宽等攻破清波门,夺取杭州。城池陷落之际,浙江巡抚王有龄自缢殉城。

自王有龄而下,杭州城内藩臬诸司、文武官员或毙或降,几乎被太平军一网打尽。

袭破湖州,功封慕王

1862年初,当时忠殿第一悍将、负责镇守苏州大本营的陈坤书,因遭人陷害离间而与忠王产生矛盾,随后领兵出走常州。

而安庆失守后,陈玉成兵团遭遇毁灭性打击,此后整个太平天国,便是李秀成一家独大,因而颇遭天王忌惮。

正筹谋削弱忠王势力的洪秀全,闻知李、陈失和,可谓“喜从天降”,急忙为陈坤书送上“护王”爵位,并赐常州为其封地。

陈坤书就藩常州自立门户后,正在攻打上海的忠王唯恐苏州有变,星夜兼程返回苏福省主持大局,而将前线的军政要务,全权交托于谭绍光负责。

也正是从1862年初开始,谭绍光逐渐成为李秀成麾下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战将。并指挥太平军在沪上作战。

其时,上海清军孱弱不堪,即使有华尔洋枪队从旁助力,面对太平军也非常吃力。

1862年2、3月间,谭绍光挥师先夺奉贤、南汇,再克吴山、高桥,进逼宝山、威胁上海。

但正在太平军一路高歌猛进之时,形势突然剧变——因沪上告急,当地乡绅惶恐不安,遣人至安庆向时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泣血求援”,并承诺若湘军来援,每月将以白银十万两劳军。

但湘军此时正准备全力进攻天京,实在无暇他顾,曾国藩于是安排门生李鸿章返回安徽老家,招募两淮丁勇组建“淮军”。

6500名淮勇于1862年4月起,由安庆乘船陆续赴援上海,而李鸿章的军队战斗力相当不俗,甫至沪上,便连战连捷,解除了上海迫在眉睫的危机后,迅速站稳脚跟并打开了局面。

生力军的突然到来,使交战双方的力量对比出现了变化,面对上海外围战事的持续低迷,忠王命谭绍光转移阵地,南下湖州。

湖州“形势险奥、地处要冲”,既是浙北的军事重镇,又是苏、浙、皖三省咽喉。

从1862年1月开始,李秀成兵团便对湖州外围展开扫荡,很快周边城镇悉数荡平,仅余城北二十里的大钱口仍为清军盘踞。

此处不仅与湖州互为犄角,守城清军还能凭此取道上海,获得米粮军火等物资。

当年正月间,天气严寒,暴雪三日不绝,太湖湖面封冻,太平军乘机“履冰而渡”,突袭清军营垒。清水师战船困于坚冰不能驶动,大钱口一举为太平军攻克。

大钱口即破,湖州顿时孤危,李秀成决定围而不攻,等待城内粮食耗尽,乘便取事。

围城3月,湖州粮秣渐罄,而正值士气低迷,人心惶惶之际,谭绍光大军浩荡南下,这兵临城下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守城部队的心理防线。

为求生计,清军士卒纷纷准备黄衫、红巾,暗中都已做好了投降太平军的准备。

5月30日黎明,千总熊得胜归降,依约开东门迎接太平军,届时南门亦开,于是,谭绍光率军胜利占领湖州。

捷报传至天京,洪秀全大喜过望,首功之臣谭绍光获封慕王,衔称“殿前斩曲留直顶天扶朝纲慕王丰千岁”。

困境之中,独挑大梁

湖州既克,忠王又遣谭绍光再次进攻上海,慕王依旧悍勇,偕听王陈炳文于青浦大破英军及“常胜军”,随后督兵进至法华镇、徐家汇、九里桥,进逼上海城垣。

但1862年以后,太平天国的整体形势急转直下,英王陈玉成兵败庐州,于寿州中计被俘身亡,安徽全境沦陷。

而正面战场的长江防线也是节节败退,湘军主力的吉字营在曾国荃率领之下,势如破竹,于1862年5月底屯兵天京城郊雨花台。

湘军兵临城下,洪秀全寝食难安,连忙下诏命李秀成入京勤王,忠王只得暂停对上海的攻势,召集谭绍光等诸王回苏州商议解围之事。

苏州会议结束之后,李秀成安排部分兵力先行西援京师,而慕王旋即第三次发兵上海,与会王蔡元隆联袂大破清军于北新泾,再占法华镇、静安寺,距上海城垣仅十里之遥。

此后虽因清军联手英、法军队水陆用兵,致使太平军攻沪之役功亏一篑,但三战上海,慕王屡为军锋、身先士卒,其骁勇善战之名,不胫而走,闻于中外。

1862年9月,天京被围日久,天王一日三旨催逼忠王回援,李秀成无奈召集麾下慕王谭绍光、听王陈炳文、堵王黄文金等十三王,统兵三十万,由苏州直扑雨花台。

李秀成兵团倾巢而动,但雨花台之战却并未取得突破,血战46日,最终忠王铩羽而归。

雨花台破围失败,天京仍处于困境之中,而此前蛰伏沪上一隅的淮军,却趁李秀成主力回师勤王之际,由上海发起了对苏福省的反攻。

1862年10月24日,几乎就在忠王雨花台撤军的同一天,上海城北的嘉定重为淮军所占。

苏南战火重燃,而此时天王又命李秀成渡江北上,经皖北入鄂,攻敌后方以分南岸湘军之势,实行“进北攻南”的作战计划。

只是忠王北渡不久,1863年1月,常熟突然发生叛乱,守将骆国忠剃发降清。

常熟为苏州北面门户,李秀成闻讯大惊,忙领慕王谭绍光回攻常熟平叛,后因天王不断催促渡江北上,忠王只得重返皖北,并将常熟前线的指挥权委托给慕王谭绍光。

1863年,天京逐渐深陷于湘军的重围之中,苏福省也同样面临着淮军的巨大威胁,自此而后,李秀成不得不辗转于天京、苏州两地,往返奔波,疲于应付。

苏常地区的战争已全面爆发,且形势对于太平军而言不容乐观,在忠王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守京师的情况下,忠殿第一悍将、年轻的慕王谭绍光,在困境之中临危受命,担负起了卫戍苏福省、尤其是保卫苏州的重任。

只是忠殿之内山头众多,各路将领均有王爵在身,又多怀拥兵自重之心,李秀成主持大局时,尚能弹压一二。

但慕王年轻资浅,并不具备忠王在军中长期形成的威信,手中掌握的直系兵力又少,对于当时的将领并无太多威慑,而这以上种种,也为其日后的不幸遭遇,埋下了隐患。

矢志坚守,遇害身亡

慕王谭绍光和听王陈炳文合兵攻常熟近三个月,中途本有机会破城,但2月中旬恰逢太平天国天历新年,谭绍光由前线返回苏州度岁,针对常熟的攻势也一度停止。

再等慕王重返战场,淮军与常胜军已从上海增援而至,破城的最佳时机已然丧失,而攻守态势也发生了互换,4月6日,鏖战城下七十余日后,谭绍光黯然退兵。

重夺常熟的计划失败,慕王率所部返回苏州,而苏州东面门户太仓、昆山又相继为淮军攻陷,李鸿章趁势兵分三路,直扑苏州。

经过三个月的反复拉锯争夺,淮军连克外围江阴、平望、吴江各城,至1863年9月,已经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苏州形成合围。

淮军虽携新胜之威,来势汹汹,但苏州作为整个苏福省的中心,又被忠王苦心孤诣经营长达三年之久,其防御能力绝非外围州县可比。

此时苏州城内守军尚有六万之众,且都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精锐部队。

且苏州城垣高大坚厚,防御工事极其坚固,太平军还在城市周围数十里及各门附近设有大量营垒,淮军想要拿下固若金汤的姑苏重镇,可谓困难重重。

但此前忠王“进北攻南”的军事行动遭遇惨败,天京依然处于湘军的长围久困之中,形势每况愈下。

而苏州告急的同时,杭州也被左宗棠楚军围困,可以说1863年6月以后,太平天国在东南战场已经全面陷于被动。

太平天国江河日下,眼看已是大厦将倾,苏州城内以纳王郜永宽、康王汪安均为首的八名将领,开始暗生投降之意。

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叛徒,先是在战场上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后来干脆与淮军中的原太平军降将程学启暗通款曲,密谋献城。

9月底,李秀成由天京赶回苏州主持作战,面对外围作战连续失利的局面,提出“让城别走”的战略构想。

但郜永宽等叛徒早将苏州城视作投降后邀功的资本,极力反对转移,而慕王谭绍光怀着对太平天国的忠诚,更是执意坚守,忠王无奈,只得作罢。

1863年11月底,天京再次告急,忠王只能奉诏启程回援,但李秀成此时却犯下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

早在离开苏州之前,忠王已经通过郜永宽等人的战场表现,发觉了一些端倪,但面对可能发生的集体性投敌叛国行为,李秀成却没有以雷霆手段及时制止,只是试探性的告诫八位将领,“主上蒙尘,其势不久。尔是两湖之人,此事由尔便,尔我不必相害”。

忠王的妥协无异于对变节行为的默许,大敌当前,姑息养奸已然是糊涂透顶,更为致命的是,李秀成临别之际,还没有向谭绍光透露关于叛乱的任何消息。

重兵围城,苏州危在旦夕,忠王就这样将忠心耿耿且毫无防备的谭绍光,留在了一群心怀叵测的叛徒之中。

果然在李秀成离开不久,1863年12月4日,谭绍光召集八位将领于慕王府中商议苏州防御问题,军事会议之上,康王汪安均突然出手刺杀谭绍光,众将随即一拥而上,合力将慕王首级砍下。

12月5日凌晨,郜永宽、汪安均等人,率四万苏州守军,迫不及待地开城向清军请降。

好在天道轮回屡试不爽,暗杀战友、出卖国家的八位小人,投降不久即被李鸿章设“鸿门宴”全部诛杀。

慕王虽死,到底留下了忠义之名,而这些叛徒,不仅在当时身败名裂,更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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