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林彪、罗荣桓率领的东北野战军接连取得了辉煌战绩。在当年的夏季攻势中,南满重镇梅河口一线落入我军重重包围之中。
面对这种不利局面,驻守此地的国民党184师接到了杜聿明命令:“坚决死守,不准突围,做好长期防御工事,与阵地共存亡”。令人没有想到的是,184师接到命令之后,竟然是坚决执行,站在今天的视角,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这太不符合国军一贯的保存实力、撤退为上的作风了。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得知驻守此地的部队是大名鼎鼎的184师,林彪当即下令:“务必全部歼灭,不允许投诚”。
贪生怕死的国军部队决意死战到底,已经是非常难得,一贯鼓励敌方部队投诚起义的解放军,面对昔日的抗日铁军,竟然下达如此决绝的命令。这一切的背后,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恩怨?
这支被林彪亲自下令务必全歼的184师,其身份背景以及遭遇,可谓是极其特殊。
184师原属于国民党第六十军,属于是滇军的主力部队之一,抗日战争在诸多战役中表现惊艳,又在解放战争初期率先起义,是第一支成建制战场起义的师级部队。然而,这样一支原本前途光明的部队,却在之后再度叛变,沦为解放军的叛军,最终惨遭歼灭。
作为滇军的核心王牌,在抗日战争期间,184师参加了武汉会战、徐州会战,更是在台儿庄战役中一战成名。
当时,面对日军两个师团的轮番围攻,184师以及其他滇军部队顽强抵抗了27天,以伤亡一千人的代价,杀敌三千人,为台儿庄大捷立下了赫赫功勋。
在台儿庄大捷之后,苏联顾问也迫不及待前往184师进行考察,在此之前苏联顾问认为,国民党正规军普遍存在军纪涣散、战斗意志薄弱的问题。然而,在184师的身上,这种颓废气息根本不复存在,他们列出了整齐的队列,精神抖擞士气高昂,瞬间感到无比兴奋,他当即表示:“如果中国有三十个184师,完全不需要担心日本的侵略”。甚至将其誉为地方军战斗力的典范。不仅如此,就连当时的八路军指挥层也对184师的战斗力给予了高度肯定。
就是这样一支抗日铁军,在解放战争期间率先发起了战场起义,我军称之为“海城起义”。
当时,蒋介石对184师等滇军部队颇为忌惮,不仅通过控制龙云等领导人的方式,试图完成对滇军的控制,而且还企图对滇军部队拆散打乱,利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达成消灭异己的目的。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的“鞍海战役”中,184师毫不意外地被杜聿明列为前锋部队,驻守解放军重点进攻的海城。
对于自己的部队有如此待遇,身为184师师长的潘朔端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一方面,自己的部队在屡次战役中不断消耗,另外一方面,他和蒋介石存在私人仇怨。所以潘朔端深知,就算是战争结束国民党一统天下,自己同样没有好下场,因此,潘朔端产生了弃暗投明的想法,当时,我军高层也开始对184师展开政治攻势,双方在不知不觉之间,实现了“双向奔赴”。
韩先楚
很快,林彪派出手下大将韩先楚写信劝降,但是,接到信件的潘朔端很长时间没有回复,原因非常简单,虽然潘朔端有意弃暗投明,奈何184师内部意见并不统一。
主力部队之一的550团杨朝伦与杜聿明关系密切,在明知被包围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组织抵抗,同时向杜聿明发出求救。原本以为杜聿明会念及自己一片忠心,派兵出手相助,岂料杜聿明早已接到蒋介石密令,不得用中央军搭救地方部队。
眼看救援迟迟不到,杨朝伦终于是彻底丧失抵抗信心,顺水推舟向解放军投诚。至此,184师总算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正式完成战场起义,史称“海城起义”。
此事对于整个解放军系统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接受投诚的林彪东北野战军部队,自然是为喜得一支劲旅无比振奋,就连解放军最高统帅朱德老总也发来贺电,赞扬184师“揭和平之义旗,张滇军之荣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杜聿明立刻向184师550团团长杨朝伦发送密电,许诺对方只要“回头是岸”,就能够顺利继任184师师长之位。
于是乎,杨朝伦先是按照杜聿明的指令固守大石桥,面对解放军接手换防的诉求,不同意、不反对也不回应,在确认杨朝伦无意投诚之后,我军毅然选择向550团发起进攻,逼迫其兵败投降。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在如何处理杨朝伦的问题上,出现了一些犹豫。原因非常简单,184师刚刚起义,正是军心不稳。为了起到示范作用,也为了保持184师的战斗力,我军没有对184师打乱编制,而是给予巨大信任,继续任用原有的军官,而且给予了高出解放军的待遇,甚至,潘朔端为了稳定内部,还提交申请,任命杨朝伦担任副师长一职。殊不知,此举也为之后的闹剧埋下了祸根。
当时184师的起义官兵不仅能够每天吃到白面馍,还照例发放军饷,远远超过了解放军的补贴,事实证明,这种过分优待的做法,极大滋养了184师骄傲自大的心理,甚至有人认为,解放军对其优待,是忌惮他们强悍的战斗力。
不仅如此,这种情绪还在将领层面蔓延,在副师长杨朝伦的撺掇之下,184师不少中高级将领开始抱团,主要的行为是抗拒解放军派驻政委,更不允许建立士兵基层组织。对于解放军政委要求部队亲近群众,帮助群众建设生产,更是遭到了不少官兵的抗拒,各种阴阳怪气的怪话堪称是层出不穷。
面对184师部分官兵的胡闹行为,我军秉持友好团结、政治感化的姿态,一再忍让包容,这种态度也被184师不少人进一步看作软弱可欺的表现。
身为184师师长的潘朝伦虽然是发自内心愿意加入解放军,但是他身居高位,再加上中间有杨朝伦干涉,很难实时掌控部队心理,只能是发现问题之后斥责批评,自以为问题处在可控状态。直到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底,国民党东北剿总对我东北野战军发起了围剿,杨朝伦等人认为,解放军已经由盛转衰。所以,在转移过程中,杨朝伦率领追随军官以及1200多士兵突然冲下火车,向后方国民党集团狂奔而去,等到我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184师出现了叛变。剩余部队只剩下一千六百人。
为了避免后续再出问题,部队抵达北满之后,184师被打乱补充进入其他部队。消息传来,盛怒之下的林彪对于此等叛徒行为撂下狠话:“今后遇到叛变的184师,绝不允许投诚,一律就地剿灭”。
回到国民党阵营的杨朝伦以及184师叛军残部,自然是得到了杜聿明赏赐的师长之位,只可惜还没到半年的时间,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5月份爆发的梅河口战役中,184师再一次与东野部队相遇。这一次,彻底沦为弃子外加深陷绝境的184师,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他们自己也知道,解放军虽然优待俘虏,但是绝不宽恕叛徒。于是乎该部队在梅河口附近,筑起了坚固防线,意图负隅顽抗。
此战,184师全军覆没,被击毙俘虏6000人,我军牺牲1300人,外加130名指挥员。唯一遗憾的是,当初184师叛乱的始作俑者杨朝伦却逃脱了法网,随后开始加入了匪帮。不过,他也没逍遥多久,最终在新中国成立的剿匪战斗中,被解放军剿匪部队击毙。
更具戏剧性的是,随后云南军阀卢汉作为滇军的继承人再度重建184师,随后又在龙云的授意之下,正式宣布云南起义,新组建的184师也在起义之列。
此时的184师已经轮换多次,仅仅是保留了一个番号,当时归属于60军战斗序列,归于解放军之后,改为解放军第五十军184师。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建国之后,经过改编的国民党六十军改组为志愿军第五十军,开赴朝鲜战场,此时184师番号依旧得以保留。
在汉江南岸的防御作战中,五十军面对数倍于己的美国以及仆从部队,在汉江两岸顽强抗敌50昼夜,整个五十军蒙受了极其惨重的损失,始终坚守阵地不失,为自己打出了志愿军最强防御部队的称号。
作为一支国民党起义部队,五十军能够被彭老总许诺“永远不撤销番号”,无疑是巨大的殊荣。事实也进一步证明,滇军在抗击外国侵略的战斗中,依旧是保持了极其强大的战斗意志,值得每一个国人尊重,这段历史更是值得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