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忆:林风眠和他的弟子们

日月来了历史 2024-04-12 10:54:39

上海世博园旧景新颜

上海世博会中国馆改建为中华艺术宫

出了地铁,眼前景色太熟悉了。一晃十几年过去,当年我还效力东区,率全员看世博。貌似从未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人,天很热还下雨,勉强挤进意大利馆和中国馆。记得在自动扶梯上看到动画带夜景的《清明上河图》时,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但是,中国馆现在哪儿呢?路边有摊煎饼的山东大嫚儿,未及开问,已见自己正是站在那座朱漆斗冠的巨大阴影里。

中华艺术宫外林吴联展《中国式风景》海报之林风眠大作

中华艺术宫外林吴联展《中国式风景》海报之吴冠中大作

中华艺术宫《中国式风景》展厅海报

中国馆设计者乃华南理工何镜堂院士,不知何故,它居然荣膺2012年度中国十大丑陋建筑。世博之后它嬗变为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并不断推出各类展事。围墙外是《中国式风景——林风眠吴冠中艺术大展》的巨幅海报,我今专来看望林风眠。作为学贯中西的艺术巨匠,其师徒二人俱水墨画、油画皆精。但是或许,许多朋友未必知道林风眠其人。

1979年《艺术世界》丛刊第二辑封面林风眠国画《乐师》

早年有电视剧叫《十六岁的花季》,作为那个年龄的追风少年,我用压岁钱订了一份丛刊叫《艺术世界》。其第二辑封面选取了林风眠的国画《乐师》,一时颠覆了我对绘画的认知。林风眠笔下的女人既不像也不美,却是那么生动、传神。那是一种风姿绰约的诗意、韵致与美感,画如风眠其名,让人过目不忘。而再见林风眠,竟是近半个世纪以后的事了。

《中国式风景》大展独创原作客厅之林风眠真迹《仕女》

大展独创原作客厅与林风眠彩墨真迹《仕女》面对面

大展独创一种看展模式,曰“原作客厅”。偌大展厅静穆无声,只有正中一个式样老旧的沙发,坐对墙面一幅小画,一柱柔和的光投射在画作上。许多观众匆匆掠过,似乎忽略了这个可以让人独赏和遐想的艺术空间。与林风眠的彩墨真迹《仕女》面对面,仕女背后粗犷的色块与饱和的色彩,似乎营造出逆光的效果。而视觉冲击的瞬间过后,画面写满了和谐。

《中国式风景》大展林风眠专题背景墙

林风眠庚子那年(1900)生于广东梅县一个石匠家庭。他八岁时用积攒的几块铜板买了张之洞彩票,奇迹般高中1000块现大洋,命运走向由此裂变。他1925年回国出任北平艺专校长,1927年受蔡元培之邀创办杭州国立艺术院。1949年他没走,1966年把千余幅画作在浴盆里捣成纸浆冲入马桶,并蹲监四年半。随后他隐居上海、定居香港,1991年仙逝。

林风眠纸本设色《赏花》(1940年,68*65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小花》(1950年,68*67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绿衣仕女》(1950年,69*66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吹笛仕女》(1950年,34*3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梳头仕女》(1950年,34*3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读书仕女》(1950年,34*3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琵琶仕女》(1950年,34*3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弹琴仕女》(1950年,34*3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捧白莲红衣仕女》(1960年,68*65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琵琶仕女》(1960年,66*68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白莲仕女》(1960年,68*66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青衣仕女》(1960年,66*69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青桃盘仕女》(1960年,68*67厘米)

林风眠年幼时曾与母亲互救性命,最终却未能挽救那个苗家女子。母爱残碎也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虽然阶段不同画风各异,但“宝莲灯”、“白蛇传”、“劈山救母”的主题似乎不厌重复,且构图方正、无标题。观其画意,仿佛总是透露出几分戏剧、皮影、汉砖、宋瓷和敦煌壁画的元素,曼妙、朦胧而充满诗意,却又始终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与孤寂,传递出悲剧美。

林风眠纸本设色《静物(之八)》(1940年,67.2*67,2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白手套》(1950年,66*66.5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山溪》《村舍》(1960年,66*66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金秋》(1960年,67*66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风景》(1980年,68*68厘米)

林风眠也画京剧人物,画渔村风情和静物;当然他也画油画。就像于苦难中渴望生活的梵高,他的《鸢尾花》《向日葵》,有着婴儿视角的宁静、明丽与纯真。林风眠则借鉴了西方艺术中的光、色、造型和构图,融合和拓展了中国墨色的色谱与色彩。他眼里的山水,那种色块的堆积与色彩的渲染,仿佛幻灯一般透明、绝尘,却又浸透出悲凉、空旷的心绪。

林风眠纸本设色《梨花小鸟》(1970年,68.5*69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秋鹭》(1970年,68*68厘米)

林风眠70年代的画作,沉默、孤独、苦闷、困惑……就好比芭蕾中的独舞,那是艺术家的内心独白。

林风眠纸本设色《农妇•田间》(1950年,76*94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农妇•育花》(1950年,66*66厘米)

时事世风更多需要艺术家有合拍的双人舞、群舞,但林风眠的画风依旧可窥其独特的审美与笔触。

林风眠纸本设色《春天》(1940年,67*67厘米)

林风眠纸本设色《鲜花(之一)》(1975年,44*34.5厘米)

西洋艺术“言必称希腊”,那是他们的民族传统和时代性。林风眠在巴黎求学时与徐悲鸿同窗,他始终在试图打破中西方艺术界限、造就共通艺术语言上孤独求变。他浓郁的画风有着鲜明的辨识度,那正是他心底里的民族性、“很中国”。1979年,林风眠已年届八十,他的上海、巴黎个展轰动一时。其作品有《春晴》《江畔》《仕女》《山水》《静物》等等。

展厅里的林风眠彩墨仕女系列

本土艺术很难孤立发展,“洋为中用”亦非讨巧。他说“如果中国会产生世界级大师,他必是学贯中西的”。业界认为,中国画借鉴西方艺术进行现代转型有三个模式,一是徐悲鸿结合西方古典艺术的新写实型水墨,一是林风眠调和西方现代艺术的新写意型水墨,一是吴冠中接续林风眠写意型进一步发展的抽象型水墨。或许,林风眠对后辈画家的影响更深远。

林风眠学生赵无极(1921-2013)及其作品

林风眠学生李可染(1907-1989)及其作品

弟子吴冠中说,“从东方向西方看,从西方向东方看,都可以看到屹立的林风眠”。作为“中西融合”最早的倡导者和代表人、中国美术教育开辟者和先驱,他麾下还有赵无极、李可染、谢稚柳、周昌谷、陈佩秋、苏天赐、朱德群、吴大羽、沈柔坚、关良一众学子。据说他被批斗时,突接通知见外宾。那是暌违30年的赵无极,弟子长跪不起,与恩师抱头痛哭。

林风眠学生谢稚柳(1910-1997)及其作品

林风眠学生关良(1900-1986)及其作品

月前在上博“人广老店”约会达芬奇,有一句译辞堪称信达雅的达氏语录曰“弟子不如师,悲也”。容我不惭一下,我中学时就在日记里恶狠狠写下一句话,“假如学生不超过老师,这社会就无法进步”。可惜我这辈子很平庸,而达某活了67岁,少年时就艺术天赋外溢,难怪他能成就百科全书式大神。同样可惜,林家学子不乏声名聩耳者,我以为无一超越乃师。

《中国式风景》大展林风眠学生吴冠中专题背景墙

半年前在杭州美院看赵无极画展,有个命题叫“如何假装看懂赵无极”?“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是因,“似我者俗,学我者死”是果。你可以有因,果或需要资本。与林风眠联展的吴冠中,1919年生于江苏宜兴,2010年在京病逝。师生都活了91岁,但弟子的知名度似乎远高于乃师,其油画《周庄》2016年拍了2.36亿港元,水墨画《狮子林》2019年拍了1.4亿元。

吴冠中纸本设色《狮子林》(1983年,173*290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情结》(1992年,70*140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色色空空》(1993年,124*248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黄河》(1997年,143*365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墙上秋色》(1997年,145*365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老重庆》(1997年,145*368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沧桑之变》(1998年,142.5*365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四合院(之一)》(1999年,70*70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纠葛》(2000年,46*49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世纪新雪》(2001年,37*46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海港晨曦》(2006年,45*60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雨花江》(2006年,45*48厘米)

吴冠中纸本设色《霜叶》(2005年,39*69厘米)

吴冠中说,“我一生只看重三个人:鲁迅给我方向、给我精神;梵高给我性格、给我独特;而妻子则成全我一生的梦想——平凡、善良、美”。昔白石老人有所谓“衰年变法”,吴冠中似乎在乃师的羽翼下始终都在求变。他说“笔墨等于零”、“颜色都是零”,于是“狮子林”点、线、面的穿插排列之美引导他走向抽象。盛誉之下,他是找到了自我,还是迷失了自我?

吴冠中木板油画《青岛红楼》(1975年,46*61厘米)

吴冠中布面油画《都市之恋》(2002年,85*100厘米)

吴冠中布面油画《长江山城》(2003年,148*148厘米,局部)

吴冠中木板油画《迎春》(2003年,50.5*50厘米)

看过一段毕加索视频。此公牛创作之前全无概念,只是用油画笔反复涂抹、层层覆盖,成画与初衷风马牛,并最终有了画名,或者干脆只是编号。我不知道吴氏作画是否也是这个逻辑,比如《情结》《纠葛》《色色空空》。其实林在追光,吴在求线,他回归故乡小桥流水人家的那些貌似简约、抽象的线条与构图,不见世俗、市井、市侩三气,才是我心底里的吴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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