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豫”记:晋风来袭

日月来了历史 2024-05-30 05:58:55

郑州博物馆文翰街新馆

远未进伏,中土已很焦灼。2021年4月,郑州博物馆从嵩山路搬到文翰街,规模大了几围,距离也远了多重。我从地铁12号线依次倒5号、10号和14号线,虽折腾,好在凉快。新馆开馆就去捧场,哩哩啦啦刷了几次。此番专为“晋国雄风——山西两周精品文物展”而来。汾水汇流黄河,太行界分晋豫。河南、山西二博物院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郑州博物馆新馆宣传折页

夏商周断代今犹多讼。自打1899年王懿荣发现甲骨文,百年考古波澜壮阔,从殷墟到二里岗和二里头,大邑商的轮廓渐次清晰。所谓“殷人屡迁,前八后五”,乃至甲骨卜辞所载武丁征伐鬼方、贡方、土方、羌方、周方诸方国,考其地望在今陕北、晋南和豫西一带,自古为铜、锡和盐等资源主产地,至西周亦如是,故其徙、戎之举或因战略争夺。

郑州博物馆《晋国雄风——山西两周精品文物展》

夏商周之间的政治关系大致平行,至少部分重合。凤鸣于岐山,武王翦商,以藩屏周。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子燮易为晋,从春秋五霸到“三家分晋”,煌煌近七百年。文献说“三代之礼一也”,“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三代赓续只是政治变革,其文化与社会发展并未间断。故今晋风来袭,或可谓之“回娘家”,观其承,亦窥其变。

西周,猪尊,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113出土

西周,立鸟铜盖壶,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62出土

“晋国雄风”背景下透过小窗赫然一猪。文献说“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青铜通过异化了的饕餮、夔龙诸纹饰,更多承载了庄重、威严、狞厉、神秘的贵族特权与国家意志。西周时青铜数量激增,但酒器锐减、食器渐多,一时宗法礼制束缚了个性,纹饰退化以至简净质朴、线条疏畅。但铭文突起,且多长铭,多借以颂祖德、记功烈。

西周,曲波纹虎足铜方盒,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62出土

西周,龙耳人足铜方盒,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63出土

春秋,夔龙纹圈足方形盒,山西曲沃羊舌墓地出土

西周,车形铜盒,2016年10月摄于北京保利博物馆

春秋,人足双盖方盒,山西闻喜上郭墓地出土,2023年8月摄于山西博物院

春秋,刖人守囿车,山西闻喜上郭墓地出土,2023年8月摄于山西青铜博物馆

先秦时晋地方盒多出于女性墓,或为化妆奁盒。此前在山西博物院及其青铜馆和北京保利有所见。文献说“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汤刑仅三百而已,(商)甲以为轻而增益之”,“殷之法,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彼时“五刑”谓墨、劓、宫、刖、大辟。刖仅次于砍头,《周礼》说“刖者使守囿”。

西周,晋叔家父铜壶,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93出土

西周,晋叔家父铜盘(局部),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M93出土

曾记晋侯稣钟传奇。1979年,北大考古队进驻曲沃,视此地即晋国始封地“唐”。1992年节假,“摸金校尉”炮轰大墓,一番搜刮即转港脱手。马承源购编钟14枚藏上博,墓底残余二小钟留晋地。稣作为晋侯墓地唯一可与文献相印证者即晋献侯,其8号墓一经确定,并列的31号墓即其夫人。以此推定燮父至文侯9组19墓各有所属,吹口气即尘埃落定。

西周,杨姞壶,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西周杨姞壶(局部)

西周杨姞壶(局部)

杨姞壶因内壁铭文“杨姞乍羞醴壶永宝用”而得名,醴即薄酒。业界恨不能数杨姞头发有几根,一说杨国姞姓嫁晋国之媵器,一说姞国嫁杨国之陪嫁。都别争了,晋国灭了杨国,此壶成了葬器。从形制看,无论盖顶捉手还是两颈衔耳,较之殷商似无更多变化。但其从盖到颈、腹部以至圈足,为窃曲、波曲、重环、横瓦诸纹饰,浸透出几分温婉气质。

西周,立鸟人足筒形器,山西曲沃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西周立鸟人足筒形器(局部)

西周立鸟人足筒形器(局部)

西周立鸟人足筒形器(线稿,图源网络)

所谓“周之兴也,凤鸣于岐山”,终西周一代,视凤鸟为祥瑞,多见于政治、礼乐活动,青铜更是其不二载体。此器出土于晋穆侯夫人墓。其盖上有圆雕立鸟振翅欲飞以为钮,筒身口沿处一对管状贯耳。自盖到颈、腹部以至底座,为窃曲、波曲、重环诸纹饰。底座四壁各有人形足,发髻高耸,屈膝下蹲,作奋力抬举状。据说内底有二小铃可作响。

西周,戈【左彳,右上舌下立】甗(局部铭文),山西绛县横水墓地3259号墓出土

西周,者兒盉,山西绛县横水墓地1005号墓出土

西周,伯善盂,山西绛县横水墓地1号墓出土

西周,倗公仲壶,山西绛县横水墓地1006号墓出土

西周,伯晋生鼎(局部),山西绛县横水墓地1015号墓出土

西周,倗伯簋。山西绛县横水墓地1006号墓出土

西周,倗番生簋,山西绛县横水墓地2508号墓出土

西周,恒父旅簋,山西洪洞永凝堡出土

西周,兽首面饰,山西洪洞永凝堡出土

西周,“楚公逆”铜短剑,山西绛县横水墓地2055号墓出土

周初“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大致分三类,一是协助武王灭商的部落;二是武王宗亲;三是前朝后裔,前有商纳夏祀于杞(河南杞县),后有周收商祀于宋(河南商丘)。相传“八百诸侯会孟津”,其实只是虚数谓其多。鄅、滕诸国尚不及村镇大,吃顿饭就灭了。铭文所载杨国还在谱儿,假如没有青铜出土,天晓得倗、霸、翟柤诸国是个啥东东?

春秋,窃曲纹匜,山西曲沃羊舌墓地出土

春秋,虎头铜匜,山西闻喜上郭村出土

春秋,虎头匜鼎,山西侯马上马村14号墓出土

春秋,夔龙纹扁铜盒,山西闻喜上郭村出土

春秋,鸟首盉,山西长治分水岭36号墓出土

春秋,铜甗(局部纹饰),山西洪洞南秦墓地出土

春秋,蟠虺纹鼎(局部纹饰),山西侯马上马村13号墓出土

西周所谓分封制,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并不真正拥有土地,只是享用诸侯供奉。诸侯所辖土地在其死后理论上须收回重新分配,但最终多世袭。至东周,周王室随着井田制瓦解和争霸战争而衰微,孔子说的“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终于成了“自诸侯出”。分封制金字塔土崩瓦解,春秋初尚存170多个,战国初仅余十几个,至秦而为郡县制所取代。

春秋,蟠螭纹莲盖铜壶(局部),山西太原金胜村出土

春秋,蟠螭纹鼎(局部),山西太原金胜村赵氏墓出土

春秋,铜鉴(局部),山西太原金胜村赵氏墓出土

春秋,王子于戈,山西万荣庙前村后土庙附近贾家崖出土

春秋,銎斧,山西长治分水岭墓地出土

春秋,错金卧虎形饰和带钩、镂空平铲形格(拼图),山西太原金胜村赵卿墓出土

从殷墟考古看,商代青铜多礼器、祭器和兵器,用于工具类极少,且多木工用具而非农具,农业生产尚停留在木耒、石镰、蚌镰、石斧和石铲阶段。西周时祭祀淡化,青铜作为政权和神权象征,多用于礼器和兵器。东周时打破王室垄断,礼器减少,日用器增加,仍少用于工具类。但此时已出现犁铧等铁制工具,然而东汉画像砖犹多见木耒形象。

春秋,凤鸟钮镈钟,山西襄汾陶寺北墓地3011号墓出土

春秋凤鸟钮镈钟(局部纹饰)

春秋,饕餮衔虺纹镈钟,山西太原金胜村赵氏墓出土

春秋饕餮衔虺纹镈钟(局部纹饰)

春秋饕餮衔虺纹镈钟(局部纹饰)

西周中晚期出现列鼎、编钟等成组礼器,且造型规矩,器壁轻薄。就像唐以后木构失去个性化,明清时则以规模取胜。兽面纹更加简化抽象,窃曲、几何诸纹大行于市,且多主次连用、套用。春秋战国间铭文渐短,模印制范法、失蜡法、鎏金嵌错工艺盛于一时。而文明的表象多见于社会财富高度集中,有能力创造无用之物,于是青铜盛极而衰。

春秋,陶范(拼图),山西侯马铸铜遗址出土

西周青铜铸造上承夏商,多范铸法,且一范一器,故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青铜造型,有之必伪。如豫地之商早期杜岭方鼎、商晚期妇好鸮尊、春秋时期莲鹤方壶诸器均成对出土,但却尺寸、重量不一。青铜器型、纹饰则大致对应了三代间诸王诸公的权力意志,陶范虽已残碎,却在无声地见证着那个时代的治国理念和审美风向,其美未必输于青铜。

东周,侯马盟书,山西侯马晋国遗址出土

春秋战国间诸侯争霸,天子与诸侯间、诸侯相互间多盟誓抱团。盟书一式两份,一存盟府,一埋地下,神灵作证,不得反悔。侯马自1965年起出土盟书逾5000片,为晋国赵鞅约请大夫效忠盟主共御外敌。玉片规制不一,毛笔多红少黑,字迹接近春秋晚期金文。当然,该叛的叛了,该散的散了。曹丕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

郑州博物馆文翰街新馆南广场

偏远的文翰新馆,尴尬的午餐时光。馆内有文创有餐饮,却布局随意,缺乏必要隔断。忽然想起殷墟新馆一见倾心、心心念念的甲骨文面条,再访时必要从从容容来一碗。文翰新馆大堂挑空,二、三层连廊外壁“大红灯笼高高挂”,把自己搞得像个网红古镇。曾记安阳高陵广场,《滚滚长江东逝水》轮番轰炸,嗓音似“大衣哥”,闻之一如曹操趿拉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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