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慧能在猎人队里留下来,他每天洗菜、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但每次吃饭的时候,猎人们围着热气腾腾的骨头肉,狼吞虎咽,慧能却只从锅中拣出几根野菜,端起碗,到一旁蹲着吃。
猎人老三敲着肉锅,冲慧能喊:“喂,慧能,这么多肉,你咋不吃?”
慧能不自然地笑着说:“兄弟我没这份口福,三哥,你们自己吃吧,我有野菜下饭。”
老三眼睛瞪得老大:“野菜能比肉好吃?我不信,世上竟有放着野味不吃而去嚼野菜的人。”
“我是习惯成自然啦!”
老四斜了慧能一眼,阴沉沉地说:“你是不饿,等你快饿死的时候,人肉你也吃!”
山中狩猎的日子,就像太阳东边升西边落一样周而复始。
白天,他们打猎,慧能做饭;晚上,他们聚在石屋里谈女人,说传奇,而慧能独自一人在岩洞里禅坐修行。
初春的一天,太阳刚刚升起,一缕红红的光线射进岩洞,照在端坐入静的慧能脑门上。
洞外,老大咳嗽了一声。慧能睁开眼,说:“大哥,请进来吧。”
老大走进山洞。他四处看看,惊疑地问:“你咋连铺盖都没弄,晚上怎么睡觉?”
慧能拍拍屁股底下的蒲草团。
老大不大相信:问:“一整宿,你就这样坐着?这一个多月来,你每天晚上都这么打坐,不睡觉?”
慧能点点头,说:“我坐着,就是休息。”
老大想了想说:“你这是练哪门子魔功呢?你不和大伙一块睡石屋,我还以为你爱安静怕麻烦哩。敢情是练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呢!”
“大哥,这可不是魔功,而是正儿八经的禅定功夫,佛门的一种修行方法。”
“我不管你什么功,只要你每天不打瞌睡,不耽误给大家做饭就成。这几天,我们要到山那边去开辟新的猎场,这边的网呀、套啊,全由你来看管。捕到猎物后,把它们杀好,等我们回来去卖。”
慧能点头称是。
临出洞口,老大咕哝了一声:“怪人,叫人琢磨不透……”
猎人们走后,慧能到那些预设的猎场察看情况。
一只猴子被一张密密的大网罩住了。它吱吱乱叫,使劲挣扎,但越挣扎缠得越紧。看来,只有听天由命,等猎人到来宰上一刀……
慧能穿过密林,向捕兽网走来。猴子发现有人来,似乎预感到末日来临,越发挣扎,嘴中发出绝望的哀鸣……
慧能听见“吱——吱——”的猴叫,看到了落网的猴子。他赶忙走过去解开网绳,放走了野猴。
猴子逃脱之后,似乎还不相信慧能真的放了它,它回头看看,见慧能并未追赶,才放心大胆地从树枝间跳跃而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慧能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些落网的动物垂死挣扎的模样,于是,他将被套住的野鸡放走,把捕兽器中的小刺猬救出。
三天之后,猎人们满载而归。但是,他们惊讶地发现,慧能这边却一无所获。
老大看了慧能一眼,什么也没说,老三、老四阴沉着脸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俩闯进了慧能栖身的岩石洞,二话没说,便对慧能拳打脚踢。老二、老五跑进来拉开他俩。
老二嚷道:“老三、老四,你们疯啦?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太不像话!”
“我就要打死这个吃里爬外的狗杂种!”
老三挣开老二的拉扯,狠狠扇了慧能一个耳光。慧能砰然倒地,嘴角鲜血直流,但他一声不吭,又坐回到蒲团上。
老二抱住欲踢慧能的老三。老三吼道:“二哥,你放开我,今天我非揍死他不可!”
老二说:“老三,天大的事也得让人家说话,事说清楚,查明情况,你们再动手也不迟。”
老四说:“还查什么查!咱们走了三天,满载而归。可咱们设在这里的猎场,却连一只山鸡都没捕到。”
“打猎嘛,本来就是碰运气。也许这几天真的像慧能说的那样,没有猎物落网呢。”老五说。
老三指着慧能的鼻子骂道:“咱们都被这个狗杂种骗了!老四和我到猎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察看过,好几处陷阱里有獾毛、野猪的蹄印、狗熊拉的屎,还有那些网呀、套呀,都有飞禽走兽的痕迹。”
老二大吃一惊:“真的?”
老四说:“蒸的,还煮的哩!咱们兄弟结伴打猎十几年,我什么时候蒙过你?那些猎物加起来,少说也能卖几两银子!”
老二望着慧能:“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四说:“肯定是这小子趁咱们不在,偷偷卖给了进山收购野味的贩子啦!”
老二问鼻青脸肿、满面鲜血的慧能:“慧能,你若是将我当作兄弟,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慧能欲言又止。
老三怒吼:“不把那些银子拿出来,就往死里揍他!”
他们刚要扑上去继续殴打慧能,洞外一声威严的干咳声,震住了众人的行动。
老大背着手走进洞来。
老三说:“大哥,你来的正好,这小子是家贼,偷走了咱们大伙的猎物。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我……”
老大瞪了老三一眼,走到慧能跟前,蹲下,慢慢吞吞地问:“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三说:“这还用问吗?他偷卖了猎物,让他把银子交出来!”
慧能拭拭嘴角的鲜血,说:“大哥,请您相信我,我没有私卖猎物,没有独吞大伙的银子。”
“老四说:“你没卖,那么多猎物到哪儿去啦?你都吃了?你不是从来不吃肉吗?”
老大又干咳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慧能。
慧能垂下头,嗫嚅半晌,才小声说:“对不起,大哥,是我,是我把捕到的野物们都放了。”
“什么?放了?都放了?你他妈的疯了?傻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老二也不解地问:“你干吗这么做?咱们是猎人,捕到猎物又放掉,喝西北风去?”
慧能的神态反而变得坦然了:“我看它们垂死挣扎的样子太可怜了,就把它们放生了。”
老大的嗓子里似乎爬进了小虫子,干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慧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打猎的人,舍家离乡,像野人一样钻进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就是要在野物们身上讨生活。家中的父母妻儿都靠这养活哩。你这么做,岂不是断了大家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