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二路扫北军先锋官程铁牛,领了三千人马,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日出了雁门关,来到一座高山前,此山唤作磨盘山。
冲出一个大年纪,十分凶恶,漆脸鸟眉,怪眼狮口,手来揣放揣着两柄混铁解花斧,大叫一声:“打我前山过,快快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
程铁牛一见暗笑,把斧一起,喝道:“狗强盗,你敢是吃狮子心、大虫胆的么?天兵到此,还不投服。”大王道:“呔!什么天兵不天兵,我大王这里,就是大唐天子打从此山经过,也要买路钱的。快快留下来,不然要取你命了。”
铁牛大怒说:“该死的狗强盗,还不下马归服,恼了小爵主,杀上山来,把你们巢穴要剿个干干净净。”那大王大怒说:“照斧罢!”直望程铁牛面门上剁下来了。二人大战在磨盘山下,杀个平手。
那大王惯用脚踏弩,把一张弩弓放在马镫子上,只要把脚板一钩,发出箭来,要中那里就是那里。程铁牛那里知道,只顾上面兵器,不顾下面,战到二十回合,那大王把脚板一钩,一箭冒上望程铁牛面门上射来。
程铁牛叫声不好,把头一偏,正中横腮骨,直透耳朵根,去了一大片,血流满面,带转马头,望后就跑。那大王大笑道:“要打我山前过,必要买路钱,怕你飞了不成。大王爷守在此。”
程铁牛退走不上二三十里,大队人马来了,程铁牛到了罗通马前说:“元帅,小弟奉命前到磨盘山,被一强盗阻住去路,小弟被他射伤一箭,败走回来,望元帅恕罪。”咬金怒道:“个把强盗打不过,若与番将打仗,只有败的了。
罗通要亲自去收服强盗,铁牛叮嘱要防备脚底下射箭。程咬金说:“不消贤侄去收服他,待我去。我是强盗的祖宗,他一见自然就来归顺。”罗通大笑;吩咐催兵前进望磨盘山杀来。
那大王带了三百喽罗,下到山前来,喝声:“快将一万买路钱来,放你过去,没有须献元帅首级过来。”罗通大怒,同程咬金出营观看。罗通端枪冲将过来:“呔!狗强盗,敢阻本帅大队人马的去路么?”
大王喝声不好,把手中斧往枪上抬得一抬,几乎跌下马来。被罗通嗖嗖嗖连挑数枪,那里招架得定,把斧抬住: “呔!慢着。”罗通是防备他的,见他住了马,把枪收在手,两眼看定。
那晓得那大王把脚一勾,喝声:“看箭!”一箭直望罗通面门射上来。罗通说声:“不好!”把右手往面上捞接在手,就把左手一枪刺过来,正中马眼。
那马嘘哩哩一叫,四足一跳,把那大王翻下马来。唐营军士把挠勾搭去绑了。喽罗兵说:“不好了,二大王被他捉去了,我们快报上山大大王知道。”飞奔往磨盘山上去了。
那罗通把枪一起,说: “大胆狗盗,今日二路定北天兵到此,领众挡路,分明活不耐烦了。”那大王说声:“呔!你擅敢擒我兄弟俞游德,好好送了过来,饶你一死。”罗通呵呵大笑说:“你出口大言,还不晓得我罗爷的枪利害哩。”
那大王听说喝道:“呔!你可是大唐罗成之子么?”罗通说:“正是本帅。”大王说:“小贼种,你们是我杀父仇人,我在磨盘山上守之已久,不想今日撞着,我父有灵,取你之心祭奠我父;如若不能,誓不为人立于世上。
便问道:“你且说来大主道。我万单天常父革雄信保了东镇洛阳王为臣,丧在罗成之手。今日仇人之子在眼前,取你心祭父,总是一般。”
伯父,被你爹爹钉手足而亡,也是站文好友,两爷一爷,也算觉得过的了,过去之事,撇在一旁,同小弟进营拜见程伯父,同往北番救驾,何等不美。
单天常大怒说:“有仇不报,枉做英雄。照打罢!”把金钉槊又打过来。罗通把枪紧一紧,把他的枣阳槊逼在一旁,回手一枪,望天常兜面挑将进来。单天常叫声:“不好。”把手中架往上噶啷一抬,这一抬,几乎跌下马来。
罗通马打交锋过去,把天常夹腰只一把,说声:“过来罢!”轻轻不费气力,提过马来。
罗通带转马,望营前来下马,竟入中营。说:“哥哥,如今还是同小弟去定北,还是怎样?”天常心中想道“我欲报父之仇而来,不如从了他,说去平虏或者早晚间下得手,杀了他与父报仇。”算计已定,说:“也罢,我愿同前去定北。
罗通说: “哥哥,你若口是心非,立个誓来,小弟放心。”天常说: “我乃年少英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有口是心非,此番前去破虏平番,就死于敌人之手,尸骨不得回朝。”罗通说:“哥哥真心太过。”
等那众小弟兄过来,大家见了礼”面游德绑缚在此,见单天常归服唐朝,开言叫声:“单大哥,你从顺了他,小弟绑在此,怎么样呢?”
天常说:“元帅,俞游德乃是我结义的好兄弟,望元帅放了他。”罗通说:“既是哥哥好友,就是小弟手足了。”过来放了绑。程咬金吩咐营中排宴,款待侄儿。其夜,小弟兄酒饭已毕,各自回营不表。
三天后,二将到了白良关,放炮安营,候大兵到了,然后打关。俞游德说:“哥哥,今月天色尚早,不如小弟出过一番然说前游德说:“哥哥,今日天色尚早,不如小弟出马讨战一番。”天常说:“兄弟,北番虏狗不是当耍的,既要出马,务必小心。”俞游德说:“不妨。兄弟有脚踏箭利害。
俞游德跨上马,手端双斧,冲到关前,大喝一声说:“关上的,报与主将知道,快快出来会我。
铁雷银牙呼呼大笑说:“该死的来了。”便把盔甲按好,上马执牌,竟到关前,吩咐放炮开关。轰隆一响,冲出关外。俞游德喝声:“番狗,少催坐骑,快通名来。”铁雷银牙笑道:“魔乃白良关总兵大将军铁雷银牙。

回转马来说声:“去罢!”再一踹牌打下来,俞游德只喊得阿呀一声,那里躲闪得及,正被他打得在头上,呜呼哀哉,死于马下。
单天常一见大哭:“我那兄弟阿,死得好惨。”催马摇塑冲上前来中踹牌。”单天常道:“我乃大唐二路元帅罗标下,前部先锋单天常,你把我兄弟打死,照我家伙罢。
把槊往头上打来,银牙把手中踹牌往枣阳槊上一挠,单天常手一松,这一条枣阳架往半空中去了。单天常吓得呆了,被他复一踹牌,夹着背梁打下,轰隆响翻下马来,命丧黄泉。
众兵见两先锋俱丧,多望后面退走,银牙呼呼大笑说:“原来多是没用的先锋,不够我两合,尽丧了性命。”说罢,带转马进关中,吩咐小番小心把守关门。
却说二路元帅罗通领大兵而来,有军士报说俞、单二先锋将军被白于他人之手。”此时天色已晚,就吩咐安营,离关数箭,三十万人马齐齐扎定营盘。
来日清晨,大元帅打起升帐鼓,营中诸将多顶盔贯甲,进中营参见,站立两旁。罗通开言说:“诸位哥哥,本帅有令箭一枝,谁人出马前去讨战。”只听有人应声而出:“小将程铁牛愿往。”元帅道:“既是程哥出马,须要小心。
铁牛道:“不妨。带马过来,抬斧。”手下答应齐备,程铁牛按好头盔,上马提斧,炮响出营,豁喇喇冲到关前来了。
关头上有小番一见说:“唐营小将,火催坐骑。照箭!”那个箭纷纷的射将下来,程铁牛把马扣定,喝道:“呔!关上的,快报主将,今有大唐救兵到了,速速献关。
铁雷银牙接到小番所报,笑道:“想必又是送死的来了。”来到关子鸟金甲,坐下一匹点手花鸟,手端一柄开山斧,单纪迷程;只好三十余岁。
程铁牛把斧一起,大喝一声:“呔!今日小爵主领兵到此平番,快快投降,免其一死。”银牙大笑道:“不必多言,通下名来。”铁牛说:“我乃当今天子驾前鲁国公程老千岁公子,大爵主程铁牛,照我的斧罢。”拍马抡斧就砍。
银牙把手中牌噶啷一响相架,铁牛喊声不好,几乎跌下马来。银牙把踹牌一起,喝声:“小蛮子,照打罢。”一牌打来,铁牛把手中斧望上面这一抬,只见火星直冒,两臂苏麻,虎口多震开。
带转马拖了斧子,说:“好利害!”望营前败走了。银牙大叫说:“有能事的出来,没用的休来送命。”
程铁牛进营说:“元帅,番狗踹牌利害,小将败了,望元帅恕罪。”罗通大怒说:“好一个没用匹夫,快退下去。”铁牛唯唯而退。
元帅又问:“谁能出马?”秦怀玉道:“小将愿往。”元帅道:“秦哥去必能得胜,须要小心。”秦怀玉答应,吩咐带马抬枪,顶盔贯甲,挂剑悬铜,上马豁喇喇冲出营门。
银牙一见,通名已毕,说道:“原来你是秦蛮子的尾巴。”怀玉催一步马,喝声照枪罢,分心刺将进来。银牙把踹牌噶啷一声架开,战到六七个回合,秦怀玉那里是番将对手,把枪虚晃一晃,带转马,豁喇喇望营前走了。
进入中营说:“元帅,北番虏狗果然利害,小将不能取胜,望元帅恕罪。”罗通说:“哥哥,胜败乃兵家之常,但这一座关不能破,怎生到得木阳城救驾?既如此,待本帅亲自出马。”
整好盔甲,跨上马,把定枪,一声炮响,鼓声如雷,带领人马冲出营来,一字摆开。众小爵主俱出营门掠阵。那铁雷银牙见唐营冲出一员小英雄,匹马当先,冲将过来。银牙大喝一声:“来将何名!”
罗通说: “我乃太宗天子御驾前越国公罗千岁的爵主,干殿下罗通 是也。”银牙闻言,不觉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原来是当初罗艺之孙,谅必枪法利害有名的。待我问他一声看:“呔!来的可是罗成之子么。
罗通道:“然也。本帅之名扬闻四海,你也闻孤之名,何不下马投顺,免孤动手。”银牙说:“小蛮子,你在中原算你有名,来到我邦,撞着铁雷将军,只怕你性命不保,活不成了。”
罗通大怒,说:“番狗好无礼,不要走,照本帅的枪罢。”催开马撞,你拿我麒麟阁上标名,我拿你逍遥楼上显威。两边战鼓似雷,好一番龙争虎斗。
罗通说:“本帅不挑你下马,也誓不回营。”吩咐两边啸鼓,鼓发如雷,两骑马又战起来,正是:八个马蹄分上下,四条膊子定输赢。枪来牌架叮当响,牌去枪迎迸火星。
罗通听言,不觉大骇说:“完了,他不上我当,便怎么处?”只得挺枪上前又战起来。两下杀到日落西沉,并无胜败,天色已晚,两下鸣金,各自收兵。银牙进关去了。
明日。早有银牙讨战。罗通依旧出营与他交战,又杀到日落西山,并无强弱。一连战了三天,总是不分胜败。无计可施。
一到第四天,元帅升帐,诸将站立两旁。程咬金在后营有些疲倦起来,罗通只得把头靠在桌上,也要睡起来。程铁牛说:“元帅睡了,我们大家也去睡罢。”秦怀玉说:“等元帅醒来,倘有将令,也未可知。”于是众将仍两旁站立。
罗艺,这是你父亲罗成,可怜尽遭惨死,要为我们报仇雪恨。”罗通哭道:“望乞祖父说明仇人姓名,待孙儿把仇人杀了。”

军士奉令,忙入后营,只见程咬金正坐在那里打瞌睡。便上前来高叫一声:“程老千岁,元帅爷相请出营。”把咬金惊醒,大怒道:“这个罗通小畜生,真正可恼,我老人家正在好睡,他又来请我出去做什么?”
只得起身,走出中营说:“侄儿有什么话对我讲。”罗通讲了刚才梦中之事,咬金听说,大惊道:“原来是我叔父、兄弟阴魂不散,白昼到来托梦。”罗通说:“祖父、父亲曾对我说,若程伯父不肯说明此事,必要捉他到阴司去算账。
这一句话吓得程咬金胆战心惊说:“叔父、兄弟阿,你不要来捉我,待我对你孩儿罗通说便了。”罗通大喜。咬金道:“侄儿阿,此事不说犹可,若还说起,甚可怜阿。家将程呼在那里。”程呼应道:
咬金道:“往我后营箱子内,取那包箭头来。”程呼答应,忙往后营,开箱取出送来。咬金接在手中,不觉大哭,悲啼叫一声:“侄儿那,你解开来看。”罗通双手捧过来,将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箭头。
咬金说:“侄儿,这仇人就是随驾在木阳城中的银国公苏定方这贼子!”罗通道:“他是我父皇的功臣,怎么反伤自家一殿之臣起来?”咬金便把当年苏定方射死罗艺,乱箭射死罗成的事说了。
罗通听言,暴跳如雷,说道:“我把苏定方这贼子碎尸万段,方雪我恨。我罗通不取这贼子之心,誓不立于人世也。”
正在大怒,忽有军士报进: “启元帅爷,苏家二位公子爷解粮到了。”罗通说:“住了。苏麟、苏凤如今在那里?”军士禀称,现在营外。罗通说:“气死我也,捆绑过来。”
苏麟、苏凤被押解进来,道:“小将奉令解粮,毫无差错,为甚元帅要把小将们捆起来?”罗通不好说报仇之事,只因方才正在忿怒头上,所以要把他弟兄捆绑进营,如今仔细想来,无甚差误,却被他弟兄急问上来,不觉顿口无言。
罗通令松了二人绑,说:“也罢,本帅有令箭一枝,命你往关前讨战,若胜得番将铁雷银牙,这就罢了;如若败回,休怪本帅。”苏麟、苏凤一声:“得令。”接了令箭,退出营外。
苏凤不解元帅为何突然发火?苏麟泣泪道:“兄弟,方才一到营前,也不问解粮多少,就把我们绑进营门,罗通面上已发怒容,已有泪形,想他一定要与父报仇了,怎奈兵权在他手内,为兄的命一字玄玄,也说不得了。
苏凤说:“哥哥且请宽心,若不能取胜,是有做兄弟的在此,与罗阵,待为兄的到关前讨战。”苏凤说:“是。哥哥须要小心。”苏麟顶盔贯甲,出营去了。
法不言,看看她是什么东西。”罗通把袖中摸出一张纸来,上面画就一张小小弯弓,一枝箭在上面。
程咬金说:“这又奇了,我罗老兄弟既然阴魂可保江山,此物决非无用,待我想来是何意思。”想了一回说:“侄儿,当初你父亲惯用怀揣月儿弩的。”罗通说:“伯父,怎生叫怀揣月儿弩。
咬金说:“当初你父有这小弓箭,拿将出来,百发百中,取人性命,如在手掌。今日侄儿难破白良关,你父也教你用此月儿弩,所以画此图形。”罗通不知怎么用?”咬金说:“你父也曾教我,我教你就是了。”罗通就吩咐去造月儿弩。
这时苏麟大败进营说:“元帅,关中番将踹牌甚是利害,小将难以到此,一重关还没有破,你就大败回营,刀斧手过来,与我将苏麟绑出营门枭首。
刀斧手一声答应,把苏麟背膊牢拴推出营门去了。吓得苏凤魂不附体,连忙跪下说:“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求元帅恕罪。”罗通大怒道:“胜则有赏,败则有罚,你敢触怒本帅,左右与我拿下,重责四十棍。”
两旁军牢奉令,把苏凤拿到案前,只见刀斧手已取苏麟首级进营来缴令了。苏凤一见,大放悲声。
哭出营外,回进自己营中,收拾行囊路费,自思此地不是安身之处,受了四十钢棍,可怜打得鲜血直流,含怒起身,等得三更时分,逃脱身驱,另保别主去了。
次日,有军士报道:“苏家小将军昨夜不知那里去了。”罗通说:“一定逃走了,由他去罢。”
是日,程咬金教罗通习学怀揣月儿弓,果然罗通乖巧,一学就会,练了三日,射去正中。咬金大喜说:“如今练来已熟,事不宜迟,明日就去攻关讨战,或者你父阴灵暗保,也未可知。”罗通应声道:“伯父之言有理。
第二天,罗通装束齐整,把月儿弩藏于怀内,炮响一声,一马冲出出!他 关上的,快报与那个虏狗说,本帅与他连战三天,不分胜负,今日叫他出来,定个输赢。
小番报进关中,铁雷银牙披甲停当,带了手下,放炮开关,一马当先,冲过来了。罗通一见喝声:“虏狗,你来送死么!”把枪一串,催上马来,一心要取番将首级,也不打话,二人大战。原杀个平手。
战到了二十余合,罗通诈败佯输,带转马头而走。铁雷银牙扣定马说:“小蛮子,魔家知道你回马三枪利害,不来追你,有本事再与你战三百合。”住马不追。
罗通诈败下来,左手往怀中取出一张小弓,回头看见他不追下来,即把枪按在判官头上,带转马来,暗叫一声:“父亲阿,你阴灵有感,保佑我孩儿一箭成功。”把手一捺,嗖的一箭发将出来。
银牙说声:“什么东西飞来。”要闪也不及了,哄咙一响,马上翻将下来,死于马下。
罗通见番将已死,回转头来叫声:“程伯父、众将们,好抢关口。”把枪一摆,纵马过吊桥来了,手起枪落,那些小番死者死,伤者伤,逃者逃,多弃关飞奔金麟川去了。
元帅同诸将来到关中,查盘钱粮,点明粮草,养马一日,到了明晨,放炮一声,兵进金麟川。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破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