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第十年》
和顾裴相恋的第十年,我们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婚后第二年,我生下女儿。
那年我们都在上升期,他为了成全我,主动辞职在家带孩子。
婚后第五年,我签下了个大单,准备一口气休个长假,全家出去玩。
旅行最后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他手机,置顶是小猫头像。
最后的聊天记录是一张草地的照片,很明显是他拍的。
【这里很刺激,我们下次也在这试试。】
1
【好啊,就带你最喜欢那条短裙,还带铃铛怎么样?】
【小妖精,这么缺男人是不是,一提到出来都快兴奋疯了吧。】
【只做主人的小喵啦,不要这样说我嘛~】
【小乖,你不知道刚刚和她做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谁也没你 sao。】
【下周末就来好不好,我下周末想你陪我。】
【好呀,下周见。】
下周末,是我生日。
顾裴和她的聊天背景,是我和他结婚那年拍的写真照。
照片里他近乎虔诚地吻我,就好像我是世间难求的至宝。
我不知道他打出和她调情的那些字时,又看到我的脸想的是什么。
只是突然开始近乎生理性的泛酸反胃,终于忍不住一口呕出来,惊了屋里的顾裴。
他放下女儿急急向我冲过来,又去洗手间洗了热毛巾:
「媳妇,是晚上羊排吃得太腻了吧,幸亏我带了山楂气泡水,快喝口去去恶心。」
我没抬头看他,只怕自己吐的更狠。
见我似乎缓过来些,顾裴又跑回房间里去哄女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仔细看内容,只把近一周所有的聊天记录多选转到我手机里,并且删除了转发记录。
向上拉聊天日期,才发现从 2022 年开始,几乎每一天的日期显示都是实心。
原来背叛比我以为的开始更早。
今天是我和顾裴的五周年结婚纪念日。
是我和顾裴在一起的第十五年纪念日。
也是我发现他劈腿的,第一天。
2
我坐在民宿的小院里,不可控制的发抖。
「有工作要处理吗,外面又冷又咬的,别肠胃感冒了。
「回房间里吧,媳妇?」
顾裴把大衣披在我身上,又打趣似的跟我说:
「我媳妇就是女强人,劳碌命,天生赚大钱的人。
「本来想和你二次解锁一下草地 play 呢,看来只能等下次出来旅行了。」
他突然叹气,好像怅然若失:
「一晃结婚五年了,咱们就出来过这一回。
「也算是在纪念日补上蜜月了。」
我本来想当时找他质问,找他大吵。
想问他这么多年,我在外面不知死活地拼命赚钱养家,究竟凭什么换来这样恶心的背叛。
但是我没有。
因为我还处在不可置信,但尚存一丝理智的状态。
如果现在正面爆发,那我和当年歇斯底里的我妈不会有任何区别。
我不忍心让我的女儿经历这些。
她会狼狈,会崩溃,会自我怀疑。
我会恨自己,像多年前恨她一样。
我不想。
感觉到腰上被扶住,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腰疼,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时,他慌张跑来的样子。
那时他抱紧我,眼泪糊了满脸:
「媳妇,我去赚钱,我打几份工也无所谓,我只想你健康平安。」
那是三年前。
我算了算日子,那时候他和她应该已经认识了。
所以他痛哭流涕的心疼时,心里也有想到过她吗。
如果他经济更自由。
会不会给她花得更多。
我真是疯了。
3
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刚落地沪市我便立刻回了公司。
婚肯定是要离的,但如今程序繁琐,处理起来需要时间。
他又是过错方,找了别的女人,以后未尝不会纵容后妈欺负珠珠。
我不会放心把女儿放在他身边。
珠珠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我一定会合法拿到足够的证据,再起诉离婚。
只是没想到,当天午休,便有人迫不及待了。
中午我正打算去见律师,手机便突然收到一条彩信。
是一张照片,女人的皙白的手搭在男人大腿内侧,特意露出了男人大腿内侧的胎记。
我一眼就认出是顾裴。
【顾夫人大概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楼下咖啡厅有惊喜,要不要来看?】
我几乎没有犹豫地起身。
直觉告诉我,这会是我拿到证据的关键一步。
我没想到顾裴会把她带到这里来。
这家小巷咖啡我们从前常来,当时他考研失败想二战,随便找了工作,只有晚上能学习。
我家里不同意我考研,见我考上了直接断了生活费,读研压力和生活压力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俩租不起房子,都窝在学校里,想过夜只能到这种店来。
好在老板信任,我们周末夜里就在这儿帮老板看店,然后他带女朋友出去玩。
他不收我们过夜费,也不收咖啡钱,当然也不给我们工资。
那时候每周最大的期盼就是周五晚上过来,在这里抱着掉眼泪,又幻想以后的日子。
我爸妈都不疼我,两人离婚时都不要我。
他说以后想生个女儿,最好长得像我。
就可以把我重新养一遍。
我从小吃不饱饭,肠胃脆弱。
他说以后要有一间小房子,不需要太大,他每天在家里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
我爱看书,爱文字。
他说以后亲手给我打一面墙,里面全都放我喜欢的书。
哪怕他不爱读,也会陪我一起静静坐着。
他每一样都做到了。
但他也变心了。
原来爱与背叛并不矛盾。
这是我发现顾裴劈腿的第二天。
他带着人玷污我和他的回忆。
他的小情人不甘示弱,找到我头上来了。
4
顾裴笑着凑过去拉她领口的扣子,却被笑着躲开:
「顾裴哥哥,我想在这儿嘛,下两条街口有药店,你去替我买药好不好,我不想你戴嘛~」
她又凑近一些,贴近他的耳畔:
「我家里还有满满一衣柜的小衣服,你挑喜欢的取过来。
「当年姐姐在这儿怎么快乐的呀,小喵也想快乐嘛。」
顾裴骂了句妖精,忙不迭地从后门出去了。
他那副急切的样子和当年追我的时候,可半分不像。
年轻时顾裴冷静克制,哪怕在最后一刻,也会因为还没领证会委屈到我而停下来,自己跑去浴室纾解。
一晃十几年过去,他倒是比当年更像个满脑子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不进来吗,姐姐。」
我回过神。
「有什么想说的。」
她对我一笑:
「他已经不爱你了,不信你看。」
胸口的扣子松松散散,她骄傲地指了指红痕,只笑不语。
我心尖密密麻麻地疼。
想到他很久没有这样吻我了,竟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约的体检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见我不说话,她像是打了胜仗一般炫耀。
再想到刚刚听到的雌竞语录,我彻底确定了,她不是被三,那我更是不必手下留情。
「姐姐,你猜猜下个周末他会不会丢下你和女儿来陪我?
「听说你们去草原了,那边刺激得很,我也蛮想去的。」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也不想再跟她争辩什么,面无表情地走出咖啡店。
出门时她还在后面叫嚣,让我去问顾裴会不会留下。
我却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刚刚安装好的摄像头。
顾裴很久没过来了。
他应该,不知道吧……
5
这么多年过去,小巷咖啡的老板早就结婚了,是相亲认识的。
他的妻子叫古月,是个很温柔的人,听说我和顾裴从校园走到婚姻,十分羡慕。
这几年我仍旧常来,也带着同事过来,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前几天还抱怨,说附近的十三中好几个混混常来骚扰一个常来这儿看书的小姑娘。
那几个混混贼得很,她担心小姑娘吃亏,在暗处也安了摄像头。
我算了算位置,差不多正好能拍到顾裴和她现在坐的那个位置。
发了微信拜托老板娘替我存下监控录像,我驱车去了医院。
在车上犹豫了几分钟,突然一阵心慌,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顾裴。
女儿还小,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龄。
那他出来鬼混,把女儿放在哪里了?
「媳妇儿,怎么了?」
想到孩子,我语气带了点急促:
「小小在哪儿,让她和我说句话。」
「乖宝刚睡了,怎么突然想女儿啦,不想老公吗?」
我没空和他扯皮,语气带了些凌厉:
「那你们是在哪儿,给我确切地址。」
顾裴停顿了一下,突然语气变差:
「别用跟你下属那一套和我说话,在外面当领导没够,回家还和我耍威风是吧。」
我愣了一下。
想起顾裴手机里给我的备注一直都是「领导大人」。
他和朋友出去玩时,也会戏谑拉着我说这是我家领导。
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
原来不满早就累积成山。
是我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那边才叹气:
「媳妇儿,是我冲动了。
「我带着小小在家睡觉呢,你要是想小小了,等一会她醒了,我带她去公司接你好不好?」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了。
6
我停下车,在路边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发现小小自己在小床上睡着,一声也没有。
突然心脏开始疯狂地跳,跳得我心口钝钝的疼,赶紧调转车头往家开。
连鞋都来不及脱,直直奔向卧室。
看着小床上的女儿睡得安静,我过去把她抱起来,控制不住地眼泪直流。
小小一向睡得很轻,平时加班回来,我亲亲她的脸都会醒来迷迷糊糊地回应我,可今天我都把她抱起来这样久了,她半分反应都没有。
我急得轻轻捏她的脸,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却发现她半点反应都没有。
再也等不及了,我抱着孩子往楼下跑,放进婴儿座椅,又开车飞奔向医院去。
等血液检验报告单的这半个小时,我坐在走廊里,紧紧抱着小小,手机却一次也没有响过。
当值的医生是我高中同学,他神色严肃,语气中带着批评:
「孩子这么小,再闹也不能喂她吃安眠药啊。
「她血液中安眠药浓度很高,看样子已经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是因为一开始吃的剂量不够了,才给她加量的?
「云舒,你怎么当的妈妈!」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向头顶。
「孟医生……您刚才说的话,能给我开个证明吗。」
离婚已经不够了,我要告他。
顾裴。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7
我没有立刻发作。
只发了微信告诉顾裴今晚我和小小不回去了,闺蜜老公出差了,她自己不敢住,我带着小小去陪她几天。
他连三岁的女儿都下得去手,我根本不敢再把小小放在他身边冒险。
我抱着孩子上了楼。
古月来开门的时候看到我怀里的孩子,连忙伸手接过来。
「舒舒来了,快进屋。」
她接过孩子,捏了捏小小的脸,语气温柔:
「睡得这么沉呀,小懒猪。」
我听见她温柔的声音,突然压不住委屈,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声音沙哑又哽咽:
「是顾裴。
「他给小小喂安眠药,小小刚输完液,医生说脱离危险了我才把她带出来。」
古月正给小小掖被子,听见这话手顿了顿。
走过来抱住我。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问。
我不敢大声哭,我怕小小醒了,看见这样歇斯底里的妈妈会害怕,会心疼。
我不想小小的她心里就有这样难以痊愈的疤。
我伏在古月肩上,死死咬着后槽牙落泪。
直到眼前一片花。
我才轻轻放开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她肩膀上的泪痕。
她冲我摇摇头,洗了条热毛巾,然后替我轻轻擦掉脸上没干的眼泪。
「顾裴和那个女人,刚刚在你店里。」
古月满脸震惊。
「这段时间我和老林不在……顾裴竟然敢带别人过来,他就一点也不怕我们知道?」
我冷笑一声:
「大概是刺激吧。
「月月,我想看店里的监控,可以吗。」
古月打开投影,把手机里的监控镜像到投影屏上。
这时沙发上的小小突然醒来揉眼睛。
看到屏幕里的女人,她突然瘪着嘴开始哭:
「麻……麻麻,妖婆打小小……」
我顺着小小的视线往里看,视频画面里出现的女人,正是顾裴手机里那位「小喵」。
8
顾裴一直没看手机。
直到定的闹钟响了半天,才意识到云舒该下班了。
他说好带着小小去接她的,要是迟到了,说不定要闹不开心。
自从旅行回来他总感觉云舒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和云舒多年夫妻,有什么事情云舒不会瞒着他。
旅行一连一个月吃素,今儿林佳雪一撩拨,他也就去了。
回到年轻时常来的地方,顾裴恨不得给她穿上他们那时候的校服。
那时,云舒学习好,向来稳重又端庄,在他看来甚至带了些迂腐。
恋爱快一年才肯牵手,满三年才第一次接吻。
更别说一起睡觉。
当年的哥们儿兄弟见他追到了高岭之花云舒,无数次问他到底什么滋味儿。
可他根本没吃到过。
索性碰上个自己喜欢贱的。
干脆玩儿个回本。
他在咖啡店里,看着穿着他当年校服的林佳雪,心里浮现的却是当年高冷的云舒。
顾裴按着披着长发的林佳雪的头,手一下一下地用力。
闷哼时却又觉得不对。
他伸手,将长发全部拢起,用平时给女儿扎头发的发圈系上。
那时云舒成绩好,常年在班级里自习。
她一向怕痒,也怕头发挡住视线,当年最爱扎马尾。
顾裴看着马尾起起伏伏,好像多年前的遐想突然被满足。
看着脚下半跪着的林佳雪。
他突然觉得。
好像她还是比不上云舒。
他心里还是最爱云舒。
和云舒相恋相识十五年,她早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他离不开她。
他相信,云舒也离不开他。
和林佳雪本来就是偏离正常生活轨道的一小段而已,如今也该结束了。
顾裴笑了笑,把手里的钱塞进林佳雪的领口:
「以后不再见面了,小林。
「关于我们俩的事情,你最好全部守口如瓶,不然这些视频,你的同学都会看到哦。」
他伸手推开。
然后转身大步向外。
顾裴想。
他要回去,和他的妻子好好过日子了。
他爱云舒。
他要和云舒,好好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