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膝下》
我是丞相府的嫡女,从小将养在姨娘膝下。
妹妹是名满京城的才女,而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定远侯徐怀玉自小同我定下娃娃亲,却不想婚期将近,姨娘在我院外的池塘意外落水,一时间我成了京城口伐笔诛的弑母之人。
继妹哭哭啼啼地做了侯夫人,而我死在了那个满府红纱的那天。
重生归来,我本以为行路艰难,道阻且长。
却不想当朝太子对我穷追不舍。
鬓边芙蓉被他日日揣在心口,夜夜亲吻。
1、
「若扶,你与侯爷婚期将近,夫人却迟迟没有安排,也不知丞相府作何打算。」姨娘抚着我的头发,神色担忧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猛地望向镜中之人,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双目含水,眉如远山,唇不点而朱,正是盈盈十六七的年纪。
我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
姨娘见我不做声,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肩头,有些轻微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竟回到了姨娘出事的那天!
那天半夜,姨娘的侍女春涧浑身是血的敲开我的门,不由分说的就要将我带离丞相府,她边跑边哭,还不等我二人走出院子,便被继母带着家丁团团围住。
我被反手压着跪在继母陈茵面前,透过她的裙摆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池塘中漂浮着的一具尸体。
青衣绣着荷花纹样的外衣就这样静静地散落在水面上,青丝散乱,即便隔了这么远我仍然能看到从她身边蔓延开的血水。
姨娘本就是娘亲生前的关系最好的闺中密友,自然对娘亲了如指掌。
她说父亲最爱娘亲穿这件衣裳,梳妆打扮一番竟有五六分的相似。
她说她要借着我娘亲生前的光,叫我的婚事如铁板钉钉,一路顺遂。
我疯了一般挣脱开,却被一脚踢倒在地,我院中的丫鬟被一个个地拖下去羞辱,春涧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此刻竟被抓着头活生生淹死。
陈茵哀叹着走近我,在我身前蹲下,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孩子,这柳姨娘虽不是你生母,但到底也是一直爱护着你,将你养大,你怎能......杀了她呢?」
我猛地抬头看她。
「为什么?」我听见我的声音沙哑不已,喉间的腥甜几乎要溢出唇齿之间,眼泪不止,我却没有眨眼,死死地盯住她。
为什么十多年来我与我姨娘已经如此避其锋芒,却还是难逃一死。
「为什么?」姜杳从她母亲身后走出,天真烂漫的一张脸,长的虽不经惊艳,却有一番小白花一般的羸弱气质。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永远高枕无忧。」
她眯了眯眼睛,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脸。
长长的指甲在我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语气阴沉地说道,「姐姐还真是个美人。」
她满意地站起身,陈茵疼爱地抱住她,「我们杳杳是天上的明月,岂是她能比拟的。」
「她就赏给你们了,看紧了,莫要叫她坏了我的好事。」她示意家丁将我拖回院中,姜杳笑吟吟地说道。
我被拖回院中生生折磨了半月。
姨娘的尸体被捞出来随意地扔在院中,而我被锁在床头,连为她收尸都做不到。
八月府中嫁女,我的继妹替我坐上了那座原本该载着我的花轿。
父亲差人送来一句「闭门思过」,我的心彻底地沉没下去。
陈氏手下的几个小厮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折磨着我,玩到尽兴之处竟将我拉至姨娘的尸体面前。
天气正炎热,尸首曝晒在院中,早就发出阵阵腐臭。
她的眼睛至死都未闭上,眼眶已经腐烂,干瘪的眼球就这样看着我。
我大叫着不要,拼命地用残破的衣裳想遮盖住身体,却被他们扯了块衣角堵住嘴,强压在姨娘面前。
我呜咽着叫姨娘不要看,双目一片血红,喉间的一口血喷涌而出,染透了口中的衣角。
在所有人的默许下,本该金尊玉贵的丞相嫡女就这样孤零零的死在了自己的院落。
回想着之前的种种,我不禁紧紧的攥住姨娘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她透过镜子看着我的眼睛,担忧地问我,「若扶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姨娘的声音,我几乎就要落泪,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回到身边。
「姨娘,我没事。」
我拉着她坐下,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那块信物,眼神意味不明。
「这婚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2、
姨娘一开始也并不是我的姨娘,与我娘亲自小便是手帕之交。
后来宋家嫁女,我爹从从一介布衣到位极人臣,其中少不了宋家的推波助澜。
再后来宋家式微,娘亲早逝,我一个刚刚落地的婴儿无人问津。
直到宋家二老撒手人寰,她咬了咬牙,在自己爹娘面前跪了整整三天,一身荆钗布衣就这样进了姜府的门,将我接到了膝下。
从那以后,柳姮就成了宋清荷,成了我娘。
多年来她从未给过父亲好脸色,每逢娘亲忌日她总是哭的比父亲还伤心,我想她大概是爱着娘亲的。
陈茵在我三岁时入府,那时她新丧夫君,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身后巨大的财富就这样做了姜家的主母,在那之后父亲很快就当上了丞相。
姨娘对父亲十分厌恶,不仅是他与这女子早有牵扯,更因为他纵容她占了我母亲的位置。
陈茵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因着商贾出身,京城妇人中多有瞧不起她的。
暗地里没少给我和姨娘使绊子。
即便姨娘的爹娘屡立战功,如今已是官至将军,可我姨娘硬是没往家里递过哪怕一封书信。
陈茵不过是觉得我碍了她女儿的路,那我便要叫她与她的女儿名声尽毁,再无半分攀高枝的可能。
我忽然想起上辈子魂魄离体后漂浮过一段时间,在京郊别院见到过与人相拥缠绵的陈茵。
那情郎赫然就是当今驸马,而姜杳竟是二人之女。
我轻轻地倚靠在窗边,也不知这辈子的陈茵若是见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和心爱之人滚到一起是何种心情,况且此人还是她亲生父亲。
正出神地想着,前厅来人说是父亲唤我过去。
父亲如今位极人臣,膝下又有两位女儿,要想在朝堂上寻求些助力的皇亲贵胄难免会将主意打在丞相府身上。
「姐姐!」
身后传来姜杳的声音,她似乎想追上我,我脚步极快,在接近前厅门口时她才堪堪拉住我的衣袖。
我被拉地猝不及防,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身体抑制不住地朝一旁倒去。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我,天旋地转间我看到姜杳嫉恨的眼神和一张堪为惊艳的面容,还有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叹息。
「姜小姐可得站稳了。」那人含笑着将我扶稳,脚踝处仍有不可忽视的疼痛,他微微扶着我的手腕。
「若扶多谢公子。」
我这才抬眼看他,长身玉立,眉目含情,眼神中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荧光,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眼底暗藏着一些不怒自威的气质。
一身云缎锦衣,腰间坠着青玉芙蓉玉佩,那玉佩并非凡物,芙蓉背面雕刻龙纹,衣袂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我捏紧了袖子,恍惚间想起前世他在我死后发了疯般打压定远侯,若非是他带人闯入,恐怕我的尸首早被野猫啃食殆尽。
我莫名有些耳热,在我死后他在我坟前时常诉说着情谊,深情缱绻的话似乎仍萦绕在我耳边。
我与这位太子殿下的交集大概也就是少时的几面之缘,如何就对我情根深种呢?
他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看穿我一般,我不自在地往门口挪了挪。
我没有错过姜杳眼底的惊艳。
当今圣上如今有三个儿子,二皇子乃是皇帝醉酒后宠幸了一名婢女,一夜荒唐后所生,并不得圣上喜爱。
太子容祁排行老三乃皇后所出,不过圣上偏爱徐贵妃,爱屋及乌地更疼爱自己的长子。
父亲虽出身寒门,行事却十分圆滑,直到姜杳嫁给了定远侯,丞相府才是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大皇子的身后。
容祁并未过多言语,眼神在我与姜杳之间稍有流转。
掩盖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不经意的轻捏了一下我的手腕,随即转身进了前厅。
姜杳死死地扯住了我的衣袖,我皱了皱眉,强硬地拂开了她的手。
「妹妹可要当心了,我若是再跌了摔了,难保父亲与太子殿下不会看出些什么。」
姜杳不甘心地跟在我的身后,眼神似乎就要将我洞穿。
3、
姜杳如乳燕还巢一般飞向陈氏,她怯生生地望着上首的容祁。
姜寻也放柔了神情,慈爱地看着他的小女儿。
我看着好似一家三口的三人,心底不禁发笑,门口发生的动静我不信二人一点不知,不过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不可无礼,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姜寻状似斥责地说道。
不过他大概对姜杳的表现很满意,眼神深处是浓浓的算计,此刻他的两个女儿就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
「不必多礼,孤今日前来是想同丞相说一门亲事。」
「定远侯同本宫自小长大,情同手足。」骗人,明明是水火不容。
我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他有意迎娶丞相千金。」容祁的指尖一下下地敲击着茶盏,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姜大小姐似乎与定远侯早有婚约。」
也不知是我多想还是什么,容祁言语中似乎有些略微的酸意。
姜杳略慌乱地看了陈氏一眼,手下意识地拧紧了衣角。
「殿下,当初不过是老侯爷同夫君的玩笑话罢了,做不得数......」陈氏急忙开口说道。
「哦?那便可惜了,怀玉没少同孤提起过姜大小姐。」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父亲,定远侯是大皇子一党,我并不认为太子会蠢到为敌对党羽铺路。
「我这两个女儿得来不易,还想多享两年女儿福,婚事还不着急。」
我心里不由得嗤笑出声,哪里是舍不得我们,分明是还想观望,等待更满意的买家罢了。
容祁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身后的小厮递上请帖。
「公主府中秋宴,丞相可莫缺席了。」
他极快的看了我一眼,起身,抬步朝外走去,忙不跌站起身亲送。
「若扶何时与侯爷相熟。」。
姜杳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红了眼眶,怨恨的看了我一眼,身边的陈氏笑得十分勉强,但眼底满是恶毒。
「少时情分罢了。」我笑着说道,略一福身便回了院子。
虽然不知道容祁目的为何,但能恶心到这母女二人就是好事。
不出三日,定远侯有意迎娶姜家大小姐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姜杳向来同徐怀玉出双入对,却极少有人知道我与徐怀玉少时的婚约。
而姜杳也在外做足了一副被人横刀夺爱的姿态,博取了不少同情。
茶馆酒楼也都开始传起了一些闲言碎语。
不过我并不在意。
我看着面前的请帖还有一瓶不知谁人放在我窗前的膏药。
膏药名贵非常,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送来的,我摩挲着药瓶,陷入沉思。
若是太子也有意求娶丞相之女,不失为一个极好的人选。
公主府八月十五中秋宴,只怕是一场鸿门宴。
我当早做准备。
我命人暗中将一封书信传递到当今驸马手上。
如此下来我仿佛疏通了心中一团气,心中竟有些隐秘的兴奋。
4、
岁月似乎不曾苛待过当年的状元郎,眉眼间风流仍在。
他与陈茵站在马车前,如同少年夫妻一般有说有笑。
我敛下眼底的恨意,俯身恭敬地朝二人行了个礼,「父亲,母亲。」
陈茵上前握住我的手。
「若扶,如今京城流言四起,眼下却还要一同赴宴,可是委屈你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十分疼爱,指尖却深深地掐着我的手心。
「母亲哪里的话,我并不在意。」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早早备好的香料抹在她的手腕上。
她满意的拍了拍我的手,和父亲一同登上了马车。
我慢慢走向后头那辆,姜杳早早的就坐在里面。
今日的她一反常态打扮地十分娇艳,原本五分的容貌倒是被衬的有了七分。
我与姜杳生的完全不同,我虽常年病弱,容貌却更昳丽,不笑时状若西子,笑时自带风情。
姨娘常说或许我比姜杳更适合走弱柳扶风的路线。
一路上她并未与我多言,双眼却忍不住地朝我打量,我并不在意二人能想出如何的手段,不过是比谁先出手罢了。
可是妹妹啊,如今是我占尽了先机。
我暗暗敛下神色。
5、
公主与驸马端坐上首,看上去却是十分恩爱。
驸马生了一副好皮囊,粉面红唇,眼神流转间自有魅惑之意。
无人瞧见的角落,驸马的眼神频频投向我身旁的陈茵,无意间的对视,陈茵甚至面颊泛红,微红了双眼。
若非上辈子灵魂离体后漂泊过一些时日,我怕是也不知这桩秘事。
我望向此刻春风得意的父亲。
也不知真相到来的一刻他是否承受得住呢?
「这是本宫珍藏许久的佳露,今日中秋宴,邀请诸位与本宫同饮。」
长公主雍容华贵,与驸马恩爱一生,是以中秋宴一向是打着宴会的幌子供各家相看。
「皇妹赐酒,自然是得好好品尝一番。」
未见其身先闻其人,天子大步流星的从外走来,众人忙不迭的行礼。
身后的大皇子容奕长得与贵妃十分相似,容貌迭丽,行走间颇有些风流意味。
甫一落座目光就不经意地搜寻起来,他饶有兴致的盯着我,我皱了皱眉,眼神瞥见一旁略显紧张的姜杳,心下有了些计较。
我端起酒杯,果酒清香,却不醉人。
姜杳殷切地看着我的酒杯,我心下了然,故作亲切地轻轻靠近她,低声地说「妹妹,你这发丝有些乱了,我替你整理一二。」
指尖故意拨乱了她鬓角的几缕发丝。
她飞快的远离我,陈氏蹙着眉看着,抬手将姜杳的发丝重整归位。
细小的香味钻进姜杳鼻腔,她下意识鼻头攒动,正要捕捉那道香味,却倏而远离了。
我满意地笑了笑。
随后便称作头晕,借口外出透气。
侍女搀扶着我,一路上越走越偏。
「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惊讶地回身看向我,此处偏僻,也无人掌灯,黑夜中面前的女子眸色十分清亮,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的玉佩似乎落在了方才那处拐角,姑娘可替我前去寻一寻?」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若是弄丢我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扶住心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任凭她如何拽动我,我都稳如泰山。
她无法,眼神晦暗的看了一眼前头的院落,咬了咬牙回身去寻那玉佩。
我敛去神色,眼神中一片冷然,摘了支发簪,藏在袖口,缓缓朝那院子靠近,隐身在一座假山之后。
等到那侍女气急败坏地赶回时原地已无我的踪影,她心下一惊,急匆匆地跑向院内,随后大皇子神色冷峻地从院内走出,抬步走回前厅男子席间。
姜寻一向圆滑,二皇子身子孱弱,已无夺嫡之相。
大皇子此举无非是想断绝一切丞相府能与太子有联系的可能。
两个儿女自然都要紧紧地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行。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下意识就攥紧手中的发簪,旋身刺向身后,手腕被牢牢地攥住,发簪堪堪停在他的鼻尖。
「如此利器,姜小姐当心莫要伤到自己。」他手腕一转,那枚发簪便落到了他手里。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
精巧的发簪静静地躺在他掌心,握着它的人指尖微红,此刻竟有些隐秘的悸动。
我笑了笑,眼神从上到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位太子殿下。
我并不不在意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们之间竟会有如此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
我眼看着他将发簪收至胸口,他低头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种莫名的炽热,却极有风度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下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我笑着说。
他盯住我的眼睛,与我相视的瞬间眼神迸发出某种光亮。
公主府某处的昙花正悠然地开着,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踏入这片花丛,叫这夜色变得更为暧昧起来。
6、
我与容祁相携游园,远远地便望见公主携着一众贵妇与小姐欲夜游花园。
陈氏见到我好端端的站在太子身边,如遭雷击一般僵住不动了。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我快步上前担忧地扶住她。
她猛地将我推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起身急急地就要往外走,却猛然想起到什么,面色铁青地又站住了脚。
「我不胜酒力,不知不觉间误入花园,恰逢太子殿下闻香而至,便同殿下一同寻那花香来处。」我恰到好处地微红了脸,在场的女子瞧我的眼神多有羡慕或嫉妒。
公主朝着容祁笑嗔道,「你这祖宗,来了府上却不先见我,原是花中见了仙子,忘了我这姑姑了。」
「丞相家的女儿,门楣倒是不低,人也娇俏,是个妙人。」
「那祁儿便多谢姑姑了。」
公主一连说了三个好,我与容祁相视,眼底默契一闪而过,我便知道此事稳了。
昙花夜开,我于花间窥见真龙。
容祁与我,注定佳偶天成。
一旁的陈氏死死地掐着我的手腕。
我忍着疼,在陈氏耳边状似不经意地低喃,「方才见到妹妹与大皇子在那处花丛中谈笑。」
「只是那大皇子向来风流,只怕妹妹日后伤心啊。」
我貌似担忧非常,独自言语,陈氏却是实打实地听进了心里。
随后她放开我的手,笑称,「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府中娇养着许多昙花,不知那花香在何处,若是去晚了,只怕是花败了。」
公主心情极好,带着一圈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园中深处的小院。
我心中那点隐秘的兴奋就快破土,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氏痛苦而绝望的表情。
容祁轻轻握住我衣袖下轻微颤动的手。
是不可明状的安心。
8、
陈氏先一步发现了角落的花丛,她出声提醒,下人立刻拨开摇摆的花丛,显露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二人。
那女子不着寸缕,双面酡红,如玉般的肌肤遍布着暧昧的红痕,云鬓散乱,一派意乱情迷。
洁白的昙花明艳艳地被二人压在身下,花瓣散落一地,一院的幽香,夹杂着一些暧昧的气息。
不少夫人当机立断地遮住自己女儿的眼睛,未出阁的姑娘们羞红了脸,缩在自己长辈身边不敢细看。
姜杳甫一睁眼,数十双眼睛看戏般落在她的身上,其中充斥着鄙夷与厌恶,为首的公主更是怒目圆睁,她混沌的脑子一下子便清醒了。
她惊呼一声,六神无主,忙不迭地拢着四散的衣物,在人群中寻找着陈氏的身影。
而那陈氏早已神情涣散,眼神不住地在姜杳与驸马之间梭巡,「错了,都错了。」
那厢驸马还未酒醒,转身搂住跪着的姜杳,嘴里不停的喊着,「茵娘,茵娘......」
我故作惊讶的说道,「茵娘?!这不是母亲你......」
母女二人顿时魂飞魄散,姜杳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公主怒极反笑,一巴掌便扇在了姜杳脸上,不容她辩解,便被草草裹了押解到一边。
陈氏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公主,顿时腿软,跪拜在地。
「好一个陈氏茵娘,不若我做主将你这母女二人一同纳入公主府,也好叫你们团圆。」公主咬紧了牙逐字逐句地说道,凌冽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姜杳口不能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我,陈氏如梦初醒,扑倒在公主脚边,手指直直地指向了站在一旁得我。
「公主殿下!都是......都是这个小贱人陷害我儿与驸马啊!公主明察!」
我闻言踉跄,容祁轻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形,我痛心疾首的望着她。
「母亲,你怎能......」随后一咬牙,当即推开容祁,跪倒在陈氏身边。
「今日之事都是我所为,请公主莫要怪罪母亲与我妹妹,我愿一力承担!」两行清泪就这般从我眼眶中流下。
「你!」陈氏气急,转身就要厮打我。
公主早年习武,一脚便将陈氏踢开。
「是非黑白,本宫自有判断!」
「来人,去请皇兄!」
有几位夫人怜爱地安慰着我,我适时地伏在她们之中轻声地抽泣着。
人人只见我脆弱,心有怜惜,却不知我心中痛快,几乎要笑出了声。
9、
殿中灯火通明,宴席早已散去,气氛却犹如寒夜般冷寂。
公主双眼凌冽的看向跪于殿内的驸马,两桶冰水泼下去,即便是烂醉如泥,此刻也该清醒了。
他环视一周,见到一边衣衫不整的姜杳与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正是被吓破了胆,两股战战,浊黄之物自身下流出,在场众人嫌恶地掩住了口鼻。
他跪伏着向前,还未攀上台阶便被宫人一脚踹开。
大皇子神色不明的坐在一侧,握着酒杯的手却不自觉攥紧,几乎就要捏碎。
我与不明情况的姜寻也跪在一旁,他心中有七七八八的猜测,看向姜杳的眼神中充满着失望。
他大约觉得自己女儿攀上驸马对自己绝无太大的用处,所以遗憾这个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折在了此处。
「驸马,不如就由你来说是怎么回事。」天子威压,驸马身子紧贴着地面,八月正是暑热之时,夏日的夜晚十分闷热,可他却觉得寒冷非常,他战战兢兢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臣......是一时糊涂,是这女子有意勾引,臣对公主绝无二心啊!」
原来人死到临头,连自己亲生女儿也可以随意泼上脏水。
陈氏双目圆睁,惊慌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她搂着姜杳,不住地摇头。
姜杳闻言便呜咽起来,陛下命人摘下她口中的帕子,她登时哭诉起来,「陛下!臣女只是有些头晕,外出透气,驸马......驸马见臣女孤身一人,便将臣女拉至花丛中啊!」
「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啊!」
徐怀玉姗姗来迟,今日宴会他本未参与,可我怎么会叫他错过这场好戏呢,早早便使人传去口信。
见他的出现,徐夫人顿感魂飞魄散,还来不及阻止,他便跪在天子面前陈情道,「陛下,杳杳心思单纯,断不会做出此等出格之事,必是有人陷害!」
他不敢轻易攀咬驸马,若要祸水东引,只能将矛头指向我这个嫡姐。
「姜若扶自小嫉妒杳杳,如今只怕是她趁机陷害!」
「如此狠毒的女人不堪为妇!臣愿迎娶姜杳为妻!」
话音刚落,徐夫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我欲言又止,默默地低下了头,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我的泪珠砸落在地的声音。
「阿兄,我见姜大小姐与太子情投意合,绝不可能为此陷害他人,分明是这几人包藏祸心,存心要叫我颜面尽失!」
容祁适时地应声,看向我的眼神饱含柔情,「父皇,今日事发之时,姜大小姐本就有意主动担责,如此心善之人怎可能构陷自己的妹妹呢。」
徐怀玉还想再辩,徐夫人急急地将他打晕捆在身后。
天子脸色阴沉,公主是他亲妹,自然代表着皇家颜面,「既如此,不如就将姜二小姐纳入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