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1973年3月12日凌晨两点,章含之揉着酸胀的脖子抓起听筒。外交部大楼外北风呼啸,电话那头的乔冠华呼吸声比平时重三分: “刚审完马耳他总统的接待方案,顺道查个岗。”这句带着苏州口音的调侃,让值班室小年轻们憋红了脸——谁都知道,乔部长办公室在东头,章含之的译电科在西翼,中间隔着三重大院。
这张摄于同年深秋的合影背后,藏着二十七个未接电话的记录簿。照片里乔冠华西装笔挺,左手却紧张地攥着沙发扶手,指节发白;章含之旗袍领口的珍珠纽扣松了一颗,那是乔冠华拍照前突然伸手整理时扯开的。摄影师后来在暗房嘀咕: “乔老爷的手比会见基辛格时抖得还厉害。”

时间倒回1972年9月27日,田中角荣的专机刚在首都机场滑停。人民大会堂东大厅里,毛泽东突然转向章含之: “小章啊,听说你要离婚?”这话惊得在场翻译官钢笔掉落。更令人心惊的是,站在两米外的乔冠华竟打翻了茶杯,滚烫的龙井泼在《中日联合声明》草案上,把 “台湾问题”那栏字迹晕成墨团。

纽约联大会议前的暴雨成了转折点。1972年11月那个湿漉漉的清晨,章含之裹着米色风衣冲进候机厅,半开玩笑说 “要是掉海里就当美人鱼”。正在签文件的乔冠华突然摔了钢笔,墨汁在委任状上溅出星点: “气象台说台风眼正过巴士海峡!”他夺过航行图的手指关节泛青,活像当年在重庆谈判时驳斥赫尔利的架势。最终代表团改乘火车赴沪转机,章含之发现自己的座位紧挨团长包厢——八个钟头车程里,乔冠华给她讲了六次国际法案例。

菲律宾总统访华那夜堪称经典。1973年3月的京西宾馆,章含之伏案整理马科斯夫人的谈话记录,全然不知乔冠华往译电科打了十八通电话。凌晨三点半,警卫员发现部长办公室的酒柜空了半截——五粮液瓶堆里还插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 “含之”的拼音缩写。当章含之冲进房间时,醉眼朦胧的乔冠华正用领带擦眼镜片: “小章你看,这度数是不是又深了?”后来医务室档案记载,那天清晨乔部长的血压飙到180/110。
毛主席的调侃藏着深意。1973年4月接到驻加拿大大使任命时,章含之在丰泽园门口徘徊三圈没敢进。毛泽东让警卫员捎出张字条: “乔老爷上轿,八台大炮也拉不回嘛!”这话传到外交部,正在主持阿富汗问题会议的乔冠华当场笑出声,惊得阿富汗大使差点碰翻青花瓷茶具。有意思的是,章含之退回的任命书原件现存外交博物馆,空白处有她铅笔写的 “待重拟”,笔迹与乔冠华批阅文件的字迹九成相似。

新婚之夜的政治局简报成了特殊见证。1973年12月那晚,乔冠华边听秘书汇报边给章含之剥橘子,果皮在《中美建交公报》草稿上堆成小山。当读到 “台湾问题系中国内政”时,他突然抓起妻子右手按在文件上: “这句得加粗!”值班秘书后来回忆,章部长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就像1950年在板门店签停战协议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