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战争爆发，中国人的粮食够吃多久？

有关“粮食安全”，你可能听过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中国小麦、水稻两大主粮，自给率高达98%以上。

与此同时，我国的粮食储备不但是世界第一，总储量更是占到全世界的一半以上。国家储备的小麦、水稻，足够全中国人吃一年。

这样看来，我国的粮食安全，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细想过，一日三餐毕竟不能只吃小麦水稻。除了这些主粮以外，其他的粮食、肉类、蔬菜，乃至油盐酱醋等副食品，中国能不能自给自足？

更深层次地，中国粮食能够连年丰产，背后离不开种子、化肥、农药等一连串农业要素。

这些农业生产的必备步骤，中国是否又能做到自给自足？

一、溃败

2022年10月，俄乌冲突持续的第8个月，乌克兰塞瓦斯托波尔水域遭遇袭击，俄罗斯单方面叫停了与乌方签订的黑海谷物出口协议。

袭击发生的第二天，乌克兰就有218艘运粮船停摆。

由于俄罗斯和乌克兰是全球粮食生产大国，全球有36个国家、超过一半的小麦依赖俄乌出口，因此这种局部冲突，直接让数亿人陷入严重饥饿的风险。

与此同时，又由于全球粮价上涨，包括土耳其、匈牙利、越南、印度、印尼在内的国家，相继发布农产品出口禁令，时刻提醒着我们“粮食安全”的重要性。

关于中国的粮食安全，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小麦、水稻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

那有什么粮食，中国被外国“卡脖子”呢？

你可能听说过——大豆。

作为中国第一个开放进口的大宗农产品，大豆让我们付出了昂贵的代价，直到今天教训依然深刻。

上世纪80年代前后，中国规模化养殖产业兴起，禽畜饲料需求爆炸式增长。美国大豆协会趁机开始在中国市场攻城略地，推广包含玉米和大豆的饲料配方。

90年代，随着饮食观念变化，更为健康的豆油代替动物油成为必需品，中国人对大豆的需求进一步增长。

进口大豆主要用于饲料和榨油

然而，面对庞大的市场需求，中国本土大豆生产却显得力不从心。彼时，美国大豆产量比我们高35%，种植成本却低25%。

在美国大豆的攻势下，没有贸易政策保护的中国大豆，被打得一败涂地。

很快，到2002年，我国的大豆对外依存度就超过70%。

攻下并垄断中国市场后，美国的大豆商们玩起了“坐地起价”的游戏。

2004年，国际粮商发布消息称，来年美国大豆将因天气原因大幅减产，同时它们夸大伊拉克战争对国际船运市场的冲击。

在美国粮商与国际炒家的联手坐庄之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期货价格，从每吨320美元暴涨到390美元。

同一时间，由于中国加入WTO后、初步富裕的民众对于食用油的消费猛增，国内油脂企业为了保障供应，签订了大量高价的远期合同。

结果隔年春天，美国大豆产量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下降，反而形势一片大好。而中国国内也因为宏观经济调控、禽流感爆发、货物运费下跌等原因，导致大豆价格进一步回落。

眼看着大豆价格从最高点下跌近50%，降到260美元。

这一下子，买了美国高价大豆的油脂企业撑不住了，纷纷倒闭、破产。

这时，美国粮商终于收网。

2005年，美国大豆协会中国代表处写信告诉总部：今年是进军中国、整合大豆产业链的时候了。

紧接着，美国粮商开始以并购、参股、合资等形式低价收购中国油脂企业。

到了2008年，中国国内主要榨油企业中，已经有64家变成外资独资或外资控股。外商控制了我国超过60%的食用油生产能力，并反向加大了我国对外国大豆的依赖。

此后十余年，中国进口大豆数量稳步增长。2020年，中国进口大豆首次超过1亿吨；2021年我国大豆进口依存度高达84%。

有关“中国大豆对外依存度过高”的问题，也有很多人不以为意。觉得大豆又不是芯片、没有什么科技含量，怎么能被卡住脖子呢？

其实不然。

目前，中国大豆主要来自巴西、美国、阿根廷这三个美洲国家。

在全球形势不稳定的当下，一旦跨太平洋航线被某些因素掐断，中国大豆将面临全面断供的风险。

届时，不只是单单大豆涨价这么简单，中国人吃的食用油价格也将全面飙升。

与此同时，由于大豆在饲料业的重要地位，猪肉、鸡肉等日常肉类也将严重减产。

正因为大豆如此重要，所以农业农村部在《“十四五”全国种植业发展规划》中，给出了“2025年大豆播种面积达到1.6亿亩的目标，较2019年整整增加2000万亩。

当然，如果真的是特殊时期，中国人少吃肉、少吃油都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接下来部分蔬菜也断供了，你能接受么？

二、尴尬

蔬菜的问题在哪里呢？在于种子。

对农业生产而言，种子充当着“基因芯片”的角色。然而，我国的种业发展现状也和芯片业类似，发展起步晚、自主创新弱、对外依存度高。

还是以大豆种子为例。

2000年，国际种业巨头孟山都从中国野生大豆种子中，分离出了高产和抗病基因，然后通过转基因技术复制了这种大豆并注册专利。

结果现在，作为这类大豆来源国的中国，居然要经过孟山都的同意，才能研究对应的基因片段。

孟山都的例子，给中国种子安全敲响了警钟。

在大豆种子之外，2021年蔬菜种子进口额达到2.4亿美元，占农作物种子进口额的55%。

其中，西蓝花、菠菜、胡萝卜、洋葱这几个品种，种子对外依存度超过90%，这些种子广泛进口于美国、德国、法国、日本等发达国家。

以西蓝花种子为例，2015年一袋从日本进口的西蓝花种子，每袋价格是3500元左右；但到了2021年，每袋价格已经达到了2万多元。

但是我们又不得不买，因为本土西蓝花种子品质和产量都不理想。

图为荷兰进口西红柿种子

同时这种质量差距，还体现在中外种业公司的财务报表上。

2021年，德国化工巨头拜耳收入达440亿欧元，研发投入高达54亿欧元。尽管拜耳在医药、化工领域世界知名，但实际上，拜耳早就将40%的研发资金都投向负责农产品研发的“作物科学事业部”。

2021年，拜耳一年内就申请了超过500个种子和300种新作物专利。

相比之下，中国的第一大种业公司隆平高科，2021年收入为35亿元，研发投入仅为2亿元。

我们必须庆幸，如今中国还能在水稻、小麦等主粮种子方面保持世界领先水平，还是依靠袁隆平先生等一批科研工作者，近半个世纪的无私奉献。

并且，即使是一粒小小的杂交水稻种子，当年也动用了半个中国的科研单位，进行数万次实验、前后耗费15年的时间才培育出来。

由此可见，种业的登天之路是多么困难。

当然，中国种业也并非一败涂地，近年来我们已经在部分领域发起反击。

例如棉花。

90年代，美国抗虫害棉花种子一度统治了中国的田野。但在中国科研人员的努力下，1999年我国成功发现抗虫害基因，成为世界上第二个拥有棉花抗虫基因自主知识产权的国家。

到2010年，我国自主培育的抗虫棉品种已经全面替代美国品种。

或许，正是因为我国掌握了从棉花种植、加工、再到生产的全产业链，所以某些别有用心的外国势力，才会拿“新疆棉花”挑事儿。

当然，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有疑问：虽然说种子是“农业芯片”，但难道西方真的会用种子卡我们脖子不成？

别说，这还是真的。

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德国拜尔、美国柯迪华这两大国际种业巨头很快宣布从俄罗斯撤出，中断对俄罗斯的种子供应。

由于俄罗斯农民严重依赖外国种子，其60%的玉米、90%的油菜籽和马铃薯、100%的甜菜都使用外国种子。

这些外国种业巨头的禁运措施，立刻对俄罗斯农业生产造成了冲击。

俄罗斯的前车之鉴让我们时刻警惕，但中国农业面临的外部压力不止这些。

与种业形势类似的，还有农药。

单从贸易数字上看，我国已经是妥妥的农药生产大国。

2021年，我国农药进口10万吨、出口220万吨，农药出口每年为我国赚取70亿美元的外汇。

但是在具体品类上，我国农药出口集中于低端仿制品类，出口平均单价3600美元/吨；进口农药却集中于高端原创品类，进口平均单价8800美元/吨——进口单价是出口单价的2.4倍。

这些进口农药和种子一样，同样来自德国、法国、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

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我国农药行业规模小且分散。目前，我国有农药生产企业2400多家，除了中化集团外，年产值最大的不超过80亿元。

但在另一方面，研发一款新型农药，平均需要11.5年，投资3-5亿美元，绝大多数中国农药企业都付不起这个价钱。

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根据华中师范大学统计，我国常用的300多个农药品种中，仅10余个为自主研发，其余的均为仿制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害虫、病菌、杂草产生抗药性，这些仿制药远远无法满足我国防治病虫害的需要。

如果没有国外巨头的专利授权和技术引进，到时候我国水稻、小麦、玉米、大豆、花生等主要农作物，将面临无药可用的境地，威胁国家粮食安全。

并且更要命的是，海外农业巨头近年来还创造出了新的垄断市场的“策略”，就是把种子和农药两方面技术优势结合起来。

例如，拜耳就研发出了具有特殊除草剂耐受性的大豆，必须配合自家除草剂，才能达到最好耕种效果。

如若不然，要么大豆苗被除草剂误杀、要么田地里杂草丛生。

三、反击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近年来中国在农业自主方面，已经取得一些成就。

例如在化肥生产领域。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化肥生产技术仅相当于美国四十年代水平，55%的化肥要靠进口。

进口化肥用完，人们舍不得扔包装袋，清洗一下做成的裤子，都可以卖八元一条。

彼时甚至流行着这样一段歌谣：公社大干部，上街买条裤，前面写化肥，后面写尿素，裤裆写含氮，净重四十五。

进口化肥袋改裤子

由此可见，进口化肥在上世纪中国农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但是随着改革开放，我国逐步引进先进生产线，提升化肥生产能力。到1991年，中国已经蜕变为世界最大氮肥生产国，又过30年，中国更是成为世界最大的氮肥出口国。

2021年，中国进口化肥900万吨，同时出口化肥3300万吨——单从数字上看，中国已经实现了化肥自主。

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化肥的种类很多。

在氮、磷、钾三大类化肥中，中国由于缺少钾矿，钾肥供应能力严重不足。

2021年，我国钾肥进口785万吨、耗资20亿美元，对外依存度高达50%。

不过幸运的是，我国钾肥进口主要来自俄罗斯、白俄罗斯这类的“友好国家”，相比于种子、农药, 化肥贸易中断的风险要小很多。

最后，总的来看，中国农业可以用“大而不强”四个字来形容。

虽然我们的粮食产量世界第一，基础农药、化肥生产世界第一。

但是在高端种子、农药方面，我们始终没有摆脱受制于人的境地。我们的“粮食安全”，并没有像宣传的那般稳固。

一旦西方国家给我们断供：

短期来看，直接受影响的是大豆等依赖进口的农产品，导致我们的肉类、油脂产量减少。

而长期来看，由于无法接触国外先进的种子和农药，我国农业产量将逐步停滞、乃至倒退。

并且，即使是在2022年——此时距离“华为事件”已有5年、“产业升级”的口号也喊了5年，我国农业科技企业的研发强度，距离世界先进水平仍有不小差距。

而且，这种差距并没有缩小的势头。

但是我想，也正因为如此，在“二十大”报告中，国家才将粮食安全被放到首要位置。同时在2022年，一部专门旨在鼓励农业创新的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种子法》开始全面施行。

相信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这也是中国农业，从“满足温饱”到“走向自强”的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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