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阳是著名的革命老区，是全国有名的贫穷地区，申阳又是铁路干线和支线的枢纽站。几乎所有的旅客列车，包括特快列车，直快列车，都会在一等站申阳车站停车上下旅客。申阳车站货车编组场，比分局所在地临河车站编组场还要大一倍，可见申阳当年在分局、路局的地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因为铁路客、货运任务繁忙，在申阳退乘、换班的外地乘务员非常多。

申阳生活段管辖着七个铁路乘务员公寓，在申阳有老场公寓、新场公寓和申阳北折返段公寓，另外四个公寓在沿线车站。

铁路乘务员公寓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外段机车乘务员、列车工作人员、运转车长提供餐饮和休息服务。公寓的工作人员百分之八十是女职工，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接班顶替的年轻女职工，分布在公寓、食堂、澡堂等岗位上。

住公寓的大都是外地站段的青壮年男性；管公寓的大都是申阳妙龄姑娘，由此，在公寓内外各种谈情说爱、打情骂俏、调戏骚扰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申阳生活段在临江分局下辖的三个生活段是最大的，职工人员也是最多的，全段一共五百八十六人，女职工为四百一十人。和申阳机务段相比，不如人家一个零头。

申阳生活段保卫科设在段办公楼一楼的一间办公室里，门框两边挂着两块醒目的牌子：一块牌子是“保卫科”，另一块牌子是“临河铁路公安分处申阳生活段公安室”。

这个保卫科的主人叫辛国，一个时年五十七岁，马上面临退休的小老头。辛国虽然是保卫科长，但保卫科就他一个人，既是生活段的中层干部，又是科里具体干活的。老辛原来也是铁路公安出身。文革期间砸烂公检法，他就离开公安队伍调到生活段保卫股干了股长，后来改成保卫科，他继续干科长。七八年改革开放后，恢复公安编制，上级领导让他重回公安处刑警队，但老辛说在生活段保卫科已经习惯了，就没有再回去。

原先，段长为了照顾他，说要给科里再配一个干事，帮他处理一些内勤事务。但他一听说是个女的，还是申阳电务段党委书记的女儿，赶紧找段长求情，说是来个千金他供不起，还是他一个人算了。

随着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发展，铁路职工的收入也是逐年攀升。而且，铁路局、分局对机车乘务、运转车长在公寓就餐还有补贴。所以公寓食堂对乘务员供餐也从过去单一的大锅菜，增加了丰富的点菜单炒品类。公寓对食堂职工实行销售与奖金挂钩，鼓励对乘务员多推销炒菜，增加食堂收入。有了利益驱动，食堂几个窗口的服务员都暗暗较劲，相互用笑脸服务、温柔语言和烹饪技术争夺来就餐的乘务员。

食堂的服务员小方，她接班顶替后分到生活段，就在食堂窗口当服务员。小方刚刚二十出头，一米六八的个头，长得很像电影明星刘晓庆。她特别爱笑，说话富有磁性，简直成了众多乘务员心中的女神。所以，只要她当班，她所在的窗口总是排着长队单点炒菜，而旁边几个窗口都空无一人。时间久了，就引起其他女同事的嫉妒。

那天晚上她值夜班，还像往常一样热情接待乘务员就餐，只听旁边窗口的女同事骂她：“浪瓢！骚货！”

她也不甘示弱，回了句：“你再浪也没有人看你。”

对方嚎叫着扑上来，直接拽着她的头发往地上磕，另一只手狠劲往她脸上挠，嘴里还不停地骂：“让你浪！让你骚”

不嫌事大的乘务员都趴在窗口看热闹，还高叫着：“扯衣服，把衣服扯烂了！”

其他同事好不容易才把她俩拉开，再一看，小方已经昏迷不醒，头发蓬乱，脸上有十几道深深的指甲印，额头也磕开了，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食堂值班组长吓得不轻，赶忙跑到值班室给生活段值班领导打电话，说这边出人命了。

大概有十来分钟，保卫科辛科长就大步流星从外面赶过来，他拨开围观人群，弯腰用手探探小方的鼻孔，感觉还有呼吸，就让众人和他一起搭手，把小方扶起来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一会儿，公寓谢主任和另一个干部也赶过来。辛科长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让主任派人先把小方送到铁路医院急诊室治疗包扎，并当场宣布对打人的女服务员暂停工作，明天到保卫科报到，听候处理。

这边辛科长还没有离开，又听到公寓楼那边有吵骂声。辛国疑惑地看了一眼谢主任：“深更半夜，大喊大叫不是影响乘务员休息吗？”

谢主任说：“估计又是临河段的机车乘务员在闹事。”

辛国和谢主任沿着廊桥一起往吵闹的地方走去。

这是离职工食堂不远的一栋三层楼房，一楼房间住的是临河客运段的列车工作人员，二楼是临河列车段和巴州列车段的运转车长，三楼是临河机务段的机车乘务员。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机车乘务员只穿着三角裤头从三楼下到一楼男厕所撒尿，而且不到半个小时连续下来两次。第一次正巧与客运段也上厕所的女列车员碰面，把女列车员吓得低着头直躲闪。女列车员上完厕所直接去值班室找管理员反映，说三楼的男人不穿衣服下到他们一楼上厕所，就是故意耍流氓。

值班女管理员一听就知道，又是临河机务段那个叫李然的副司机。这个李然大概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多，长的虎背熊腰，一脸横肉，看着就不是个善茬。他每次只要住公寓，不是在走廊、楼梯吹口哨，就是故意大声咳嗽，把浓痰吐到干净的地板上，还经常只穿内裤从三楼跑到一楼上厕所。其实，每层楼都有男女厕所，他故意往一楼跑，就是因为一楼住的大都是客运段女列车员。

女管理员听到女列车员的反映后，就拿着拖把在走廊里拖地，观察动静。果然，不一会，那个李然又拖拉着拖鞋下来了，还是光着身子，只穿了一件窄小的三角裤头，前面顶的老高。

女管理员是结过婚的人，自然不怯。她把拖把往地上一顿，指着他小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不穿衣服跑到一楼上厕所，要点脸好吗？别丢机务段的人。”

李然指责三角裤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我没穿衣服吗？你看到里面的家伙了？谁规定我不能到一楼上厕所了？”

管理员指着他说：“臭流氓，我现在上楼去找你们指导司机。”

李然嘿嘿一笑：“你找段长也没有球用，谁也管不了老子撒尿。”

那边，刚走过来的辛国指着他说：“你撒尿可以，撒野就不行。”

因为吵闹声太大，惊醒了楼上楼下正在休息的乘务员，他们都披着衣服走出房间一看究竟，并喊着不要影响大家睡觉。

辛国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李然说：“刚才的情况我都看到了，你扰乱公寓秩序，还有流氓行为，现在立即给我到生活段保卫科去。”

李然双手抱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辛国：“跟你走?保卫科算个球!”

辛国两步跨到李然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铁路公安处工作证在他面前亮了一下，然后就从腰带上取手铐：“你已经违法了，我有权扣留你。”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慌忙按住辛国的手：“同志，我是临河机务段北线车队驻咱们公寓的指导司机，我们现在和你一起去保卫科接受处理。”他又瞪了李然一眼，“还不赶紧去穿衣服，机务段的人都让你丢尽了。”

在生活段保卫科，当着指导司机的面，辛国严厉地对李然说：“据了解，你这种故意耍流氓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你不老实认错，我明天早上到所里填个表直接把你送去公安处拘留所。”

看到保卫科还挂着公安室的牌子，衣帽钩上挂着草绿色新式警服、警帽和电警棍，李然顿时没有刚才那个嚣张劲头儿，老老实实站在墙边听辛国和指导司机的训斥、教育。最后，李然一笔一划地写下检查和保证，辛国才让他们离开保卫科。

至于食堂打伤小方的那个女职工，因为小方经过医院检查治疗，并无大碍，保卫科让她赔偿伤者医疗费，并写出深刻检查。段上给予她行政记过处分，扣罚半年奖金，调到离申阳一百多公里的沿线公寓当服务员了。

就在辛国临退休那一年，他到申阳北折返段公寓巡视时，偶然间的一次谈话，破获了一起大案。

那天下午，辛国和段机关几个伙计一起到申北公寓检查安全，晚上和公寓张主任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时，张主任说他们公寓的女职工真是不得了，思想开放的很，几个女人因为一个运转车长争风吃醋，有两个还怀孕打了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辛科长一听放下筷子，详细地询问起来。原来，北折公寓主要负责柳马支线铁路外局机务段机车乘务员和运转车长的退乘休息。在这些运转车长里面，有一个叫甘元生的年轻人，长像英俊，身材高大，穿着也十分时髦。每次退乘到公寓后，他吃过饭、洗完澡，就换上带来的时髦衣服，跑到外面玩了。

这个甘元生听说是相邻铁路局一位副处长的儿子，当兵回来本来已经分到电务段，但他觉得运转车长潇洒自在，就让老头把他调到列车段当运转车长，专门跑路局所在地到申阳这个交路。

因为甘元生长相俊朗，穿着时尚，还会说话，很讨公寓几个年轻女职工的欢心。他每次退乘到公寓，不是给这个女管理员带吃的，就是给那个女服务员送小礼品。他还经常邀请好几个女职工休班时坐他的守车出去玩。在守车上，甘元生或连哄带骗，或黑唬带吓唬，和她们都发生过关系。

公寓管理员小刘是个才接班不久的小女孩，哪经得起甘元生的诱惑。有一次甘说带着她去省城逛商场，在他值乘的守车上抱着小刘又亲又摸，把她硬上了。事后，甘答应和她谈朋友，小刘只能认了，不敢声张。谁知不久，小刘又看见甘元生挽着公寓另一个年轻女服务员出去玩了。最要命的是，小刘一连三个月没有正常来例假，到医院一检查确定是怀孕了，而且是宫外孕。小刘的父亲几次掂着菜刀来公寓要砍死甘元生。

辛科长感觉这不是谈情说爱那么简单，从公寓张主任说的情况，这是一起典型的流氓案，有可能还涉嫌强奸。如果不深入调查，制止犯罪，今后被甘元生玩弄的女职工，或其他女性还会更多。

辛国为此专程去临河公安分处，向主管刑侦的副处长做了详细汇报。分处一点不含糊，立即指派两名刑警和辛国一起到申阳开展询问调查。这一查还真把生活段领导和公安分处领导吓了一大跳。北折公寓一共有三十多名女职工，其中有七、八个女职工和甘元生发生过关系，大部分都是在守车上被强行，或连哄带骗进行的。事后，没有一个女职工报案，也没有声张，还有的继续和甘元生保持着关系。

随着办案人员的进一步调查，查实甘元生还诱骗过申阳铁中的三名女学生，先后以带她们出去玩耍的名义，在守车上强行发生了关系。

当甘元生又一次退乘来到公寓时，从管理室冲出几名公安人员，扭住胳膊给他戴上了手铐。后来听说铁路中级法院以流氓罪和强奸罪，判处甘元生有期徒刑二十年，押到大西北监狱服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