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台湾75岁女作家到南京烈士陵园,看到一名字后失声痛哭

川鹤史 2024-01-30 12:15:46

上世纪末,随着海峡两岸的关系缓和,不少阔别了大陆故土几十年的老人得以在有生之年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

幸运的,还能找到家乡的亲朋;不幸的,只能黯然面对残破的屋舍与冰冷的墓碑流下热泪。

1999年,南京烈士陵园就迎来了这么一位回大陆探亲的老人,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矮小的身躯颤颤巍巍的行走在高耸肃穆的黑色碑林中,步履蹒跚,眼中既有悲切,又有坚定。

最终,她驻足于一个名字前,掩面哭泣,这块墓碑上,刻着一位英雄简短的生平。

老人的名字叫齐邦媛,是台湾省著名的文学大家,英雄的名字叫张大飞,是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的空军飞行员。

地下的人永远年轻,地上的人已经暮年,但在这一刻,两段时间交叉在一起,他们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再度重逢,一段被历史尘封的感情逐渐鲜活,为我们讲述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两个年轻人走过的波澜壮阔的革命道路,与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国土沦丧,背井离乡

“我自六岁起就是外省人,到了晚年,常常幻想在北国故乡。”

这是80岁的齐邦媛写在《巨流河》里的原话,简短的语句下,蕴含了一股无言的悲伤——一个人在年幼时就行于苦难的道路上,从东北漂泊流浪到关内,再被战火赶到西南,最终停在海外的小岛上。

齐邦媛的书,写的是她自己的自传,讲的实际上是一段中华儿女付出无数血泪和牺牲的抗争史,在巨流河中,笔墨最浓厚,篇幅最长的,就是少女时期的齐邦媛和大她六岁的张大飞之间的故事。

齐邦媛是东北人,1924年出生在辽宁铁岭,父亲齐世英是国民党的革命战士。

开明的家庭思想使齐邦媛不同于那个时代的多数女性难以接受教育,父亲从小就把她当知识分子培养,良好的教育经历也为她日后出国留学,耕耘文坛打下了基础。

她的著作《巨流河》最初也只是想写他的父亲齐世英,对齐家来说,巨流河,也就是辽宁辽河的古称,是他们一生的伤痛于不甘。

1925年,巨流河战役失败,反奉战争以军阀张作霖的胜利告终,战败的国民党军队撤出东北,年仅一岁的齐邦媛由此跟着父母搬迁到关内。

对齐世英来说,巨流河战役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失败,本来能打赢的战役功败垂成,东北三省也丢了,奉系军阀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为东北的同胞们带来的无尽的苦难。

在齐邦媛的回忆中,齐世英在亲朋好友的印象里是成熟稳重,坚如磐石的形象,反奉战争失败后的齐世英“挫败,憔悴,坐在那用甘蔗板隔间的铁路宿舍里一言不发,巨岩崩塌,坠落”。

年幼的齐邦媛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要离开东北,前往陌生的土地。齐家一路辗转,直到齐邦媛6岁时,一家人最终在江苏南京安稳下来。

在南京,齐邦媛从懵懂幼儿成长为了对家仇国恨有着深刻认识的花季少女,同样,也是在南京,她认识了让她一辈子难以忘怀,却又英年早逝,徒留无尽哀思的抗日英雄——张大飞。

那是1936年,齐邦媛的哥哥齐振一在南京中山中学就读,每到休息日,齐振一经常带着自己的好同学来位于南宁路的家中吃饭。他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热血青年,立志要投身军旅,报效祖国赶走日寇侵略者。

在齐振一的同学中,有名不善言辞,显得有些老实木讷的孩子,他不似青年人充满豪情万丈,仿佛心里藏着很大的秘密一样,这个孩子引起了齐邦媛和母亲裴毓贞的注意,他的名字,叫张大飞。

裴毓贞是一个传统的中国慈母,在《巨流河》中,齐邦媛这样形容:“父亲给我理想,深度,而我的文学情怀和待人态度确实得自母亲”。

东北战乱和逃亡内地的经历让这位母亲很能和别人的苦难共情,少年张大飞沉默中蕴含的悲痛和愤怒被她所察觉。

她不愿意直接开口询问张大飞过往的经历,因为这可能再次揭开他心底最悲惨的血淋淋的伤疤。

在一个冬夜,裴毓贞以委婉温和的态度询问张大飞:“大飞,你是东北关外的孩子吧?为什么离开东北到内地来啊?”

张大飞以平和但是饱含愤怒与仇恨的话语告诉齐家人,自己确实是东北辽宁人,父亲是东北著名的抗日烈士张凤岐。

在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沦丧之后,张凤岐借伪满洲国奉天警察局长的身份假意服从日本人,背地里暗中结交东北抗联战士,坚持抗日。

不幸的是,日本人没多久就识破了张凤岐的身份,把他残忍的活活烧死。

就这样张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少年张大飞在流浪的过程中和家人失散,一路漂泊到了关内,最终被一所教会学校收留,才得以幸存。

张大飞悲愤的说,自己原名其实叫张乃昌,家破人亡之后才改名叫张大飞。大飞,是自己的航空梦,以后自己要成为空军飞行员,驾驶战机和日本人斗争到底。

少女齐邦媛被张大飞的故事深深的打动了,原来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哥哥也是东北同胞,身上居然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惨痛经历。

年仅12岁的少女心里对这位大她6岁的青年产生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许是对他的背刺身世的同情,也许是对他雄心壮志的敬重,甚至是一丝懵懂的少女爱恋之情。

“我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晚上,我看到他用一个十八岁男子汉的一切自尊忍住嚎啕,在我家温暖的火炉前,叙述家破人亡的故事。”

这是《巨流河》中,齐邦媛回忆自己和张大飞在南京初识的经历,两个同是被日寇的战火逼着背井离乡的年轻人,从此有了交集,他们一生的友情,亲情和爱情,就此开始。

此身许国,再难许卿

齐邦媛一家和张大飞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齐妈妈裴毓贞把这个家破人亡的小伙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齐振一齐邦媛和张大飞的关系好似一家人。

在张大飞就读于航空军校时,军校的哨兵都知道,每个月寄给张大飞的家书,来自于和他不同姓的家人。

时间飞逝而过,张大飞完成了学业,正式成为了一名飞虎队空军飞行员,而齐邦媛也从懵懂孩童长成了花季少女,她对张大飞的感情愈来愈炙热,愈来愈浓烈。

俗话说,少女怀春就是诗,齐邦媛意识到,自己对张大飞已经产生了爱情,张大飞也对自己有着相同的感情,两个人尽管都没有挑明,但每次相聚,都难舍难分。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张大飞产生了爱情呢?

齐邦媛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有几个重要的人生节点,自己在某一刻认定了张大飞就是自己人生中注定的那个人。

年幼时,哥哥齐振一和同学们带着自己一起爬山,自己因为体力不支掉队,在荒山野岭中一个人害怕得哭泣,只有张大飞独自返回,带着齐邦媛回家。

全面抗战爆发后,妈妈裴毓贞怀孕即将生产,但医院被日寇轰炸,刚刚出生的妹妹不幸夭折,裴毓贞也因为大出血生命垂危。

一夜之间,齐邦媛突然就要面对两场生离死别的惨剧,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张大飞赶到医院安慰自己,鼓励妈妈一定要撑住,结果妈妈真的转危为安。

这个男人仿佛是救世主,每次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几十年后,已经暮年的齐邦媛回忆道,她当时年轻无知,以为这是爱情,后来千帆阅尽,才明白,她对张大飞的感情,是高于爱情的钟情,爱情是卿卿我我的,但钟情是一种崇拜。

正如她在《巨流河》中所写的那样,张大飞是一个悲壮的缩影,代表的是一个特殊的时代,自己对张大飞的爱恋,是对一种价值,一种境界的崇拜。

双方对彼此的爱恋绝对不假,但两人都有着自己道路——张大飞立誓要找日本人报家仇国恨,齐邦媛要进入大学深造“读好书,救中国”。

也许,正是两个人不同的人生经历决定的他们的命运注定要生离死别。

齐邦媛的道路是相对安稳的,前途光明的;

张大飞的道路九死一生,就连他自己都说,航校的校训就是自己的人生信条,战机,炮弹,甚至自己的血肉之躯,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有些残酷的话,张大飞不愿意告诉齐邦媛,怕她柔弱的女子心性承受不了打击,更怕她挂念自己的安危。

张大飞曾在寄给好友齐振一的信中说,自从日本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之后,他的余生只剩复仇,再无未来。自己每次飞行和敌人战斗都万分凶险,队友的伤亡率高得惊人,说不定下一次阵亡的就是自己,这种情况下,自己怎敢和齐邦媛结为一生的伴侣?

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卿,这或许就是张大飞最大的遗憾,如果自己不当空军飞行员,而是选择条更安稳的道路,和齐邦媛结为连理,厮守一生,这当然再好不过。

然而,国难当头,岂容儿女情长?

在张大飞写给齐振一的遗书中,他告诉好友:“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个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后的好友晚上没有回航,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了。”

当时,日寇的魔爪已经伸向全中国,被美国援华军官培养的飞虎队机组成员对上日本战机的伤亡率极高,航校的飞行员毕业生几乎在毕业后的一年内整届成员就会全部阵亡。

张大飞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因此他选择平静的接受。也许是他对日寇的仇恨让他宁死都要血战到底,哪怕和敌人同归于尽。

只可惜,他最后还是放不下对齐邦媛的感情,最后寄给齐振一的信中,他写道:“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1945年5月18日,河南信阳上空,年仅26岁的飞虎队战机驾驶员张大飞面对日军的包围圈,单枪匹马冲了上去迎战敌机。

掩护友机成功突围后,张大飞的座机被数倍敌机的火力撕碎,在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火花。

此时,距离八年抗战胜利只差三个月,他牺牲在黎明到来前的黑暗,以一名英雄的身份,离开了人世间。

哀思:从巨流河到哑口海

日寇投降的那一天,中华大地陷入了巨大的狂欢中,人民走向街头庆祝伟大的胜利,迎接来之不易的和平。

然而,在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时,齐邦媛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哭得昏天黑地。

从哥哥齐振一口中得知恋人张大飞牺牲,齐邦媛连眼泪都没掉一滴,但此时此刻,她尽情的放声哭泣:哭抗张牺牲的中华儿女,哭苦难深重的祖国,哭倒在胜利前的爱人张大飞,哭历经千辛万苦才换来的全面胜利。她哭的也许是别人,也许是自己。

巨流河,是辽宁辽河的故称,对齐邦媛来说,北境故乡是她一辈子无法忘怀的旧梦,即使到了台湾结婚生子,慢慢的老去,巨流河的波涛也依然在她的心中激荡。

她的父亲齐世英因辽宁巨流河战役的失败抱憾终身,她自己的初恋张大飞带着辽宁故乡的仇恨与愤怒牺牲在了战场上。

几十年之后,垂垂老矣的齐邦媛回想起逝去的岁月,回忆起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和多灾多难,却再也回不去的故乡,思绪涌上心头,提笔写下了自己一辈子的经历——《巨流河》。

多年之后,面对南京烈士陵园黑色碑林里抗日英雄张大飞的墓碑,旧时代仅剩的被尊称为“先生”的文学巨匠齐邦媛会回想起1936年,在南京南宁路的家中,年幼的自己第一次和初恋张大飞相见相识的那顿午饭。

《巨流河》写的是她一家从东北漂泊流浪到台湾的经历,亦是几代人在战火中渺小的挣扎,悲伤的坚持。

也许,在某个世界中,永远波涛汹涌的巨流河变得风平浪静,河边有一名英俊的空军飞行员和一位文静的女大学生望着远方,相顾无言,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结语:

齐邦媛女士以八十一岁高龄撰写《巨流河》,回忆她父亲的革命生涯,哀悼她的初恋张大飞,以自己的个人经历为素材,描绘了中华民族充满血泪和抗争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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